因为刚刚下过雨,所以小径上泥泞不堪,有了裴修鹤的手电筒她才能看清脚下的路,不至于一脚踏进泥坑里。
还有一丝雨刚过的寒意,夹杂在清新的晚间空气之中,林初不禁把衣领往上提了提,男人头也不回的准确无误的握住了她的手。
“小心点,这边有石头。”他话说得像是呼吸一般自然,女人轻轻的挣扎了下,然而对方纹丝不动,干燥而温暖的掌心让她慢慢的放下了防备,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往前走去。
或许是因为在一起呆的时间久了,她觉得男人心里有心事,被握住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裴修鹤感觉到了,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没……”她连忙掩饰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林初猝不及防的撞了上去,而罪魁祸首握住她的肩将她和自己换了个位置——他们面前有一片星空,由于雨后的原因,星子一颗颗清晰可见。
一阵风吹过,星空开始缓缓的摇晃起来,她这才发现这是一片干净的水域。
裴修鹤用很轻松的语气说:“你应该是不记得了,在崇州岭也有这样一个地方,你经常偷偷从家里跑出找我去那里玩。”
林初支吾了声,静静的听。
“我妈妈这辈子都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男人破天荒的说道,他这是第一次向她提起自己的母亲以及自己的家事,“只是她遇到了我父亲。”
她注意到了对方用词上的亲疏,她和妈妈分别得太早,时间过得太久,她这时才恍然发觉自己快忘记和她有关的事情了。
尽管裴修鹤对她经常示好,可是林初却本能的不信——他从来不提起自己的家庭,也对自己的出生忌讳莫深,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正视那一切,她很难付出自己的信任。
随着裴修鹤的叙述,她了解到他的妈妈是个地下权力很大的家族千金,因为是独女,所以被给予了厚望,早早的定下了婚约。
然而,这是个不羁的女子,不甘心被大人们的媒妁之言禁锢,她勇敢的追求自己的真爱,最后和那个男人认识并坠入爱河。可惜男人并非良配,以至于她最后在崇州岭郁郁而终。
裴修鹤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怨恨,“他那个时候刚刚离婚,女方一口咬定是我妈勾引了他,甚至还偷偷派了人来想要暗杀我妈。”
剩下的尽管他只字未提,但是她依然懂了。在世家里,这种手段再寻常不过了,林初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裴修鹤会出现在崇州岭了。
她忽然为了这样的男人感到心疼,明明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却有人把脏水全泼在自己身上,那种努力辩驳但没有结果的感觉实在是令人感到绝望。
兜头的阴影忽然罩下,她先是一惊,紧接着肩头一沉,男人把头放到了她的肩上,两个人近得可以嗅见彼此身上的气味。
那股薄荷的香气在此刻显得十分清晰,使得林初避无可避。
就在她想要推开他的时候,裴修鹤略显哽咽的声音响起,“今天是她的忌日。”
女人愣了愣,心里不由得涌上了一阵酸楚,每到父母的忌日,她总是会请假把自己关在家里一整天,这个同她一样失去了最爱之人的男人又该是何等的难过呢。
林初抱住了他,他们仿佛是两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幼鸟相互依偎着、相互取暖着,甚至还有一丝命运上的惺惺相惜。
他们一起默默的注视着面前的那片水塘,万千宇宙都被包含在里面,回顾着他们曾经的童年生活。
良久,女人感到自己的额头上有人落下了个吻,轻轻的,宛若蝴蝶飞过。
第二天。
“阿嚏!”
二少爷关切的泡了杯感冒灵过来,“初姐你没事吧?这段时间流行感冒可厉害了,要不要我去拿个体温计过来?”
林初眼睛红得和兔子似的,抱着纸盒不撒手,心里吐槽自己一时间鬼迷了心窍,居然和裴土豪半夜出去看星星,这下感冒了可好玩了。
“首席感冒了?我那儿还有点药,我这就去给你拿过来。”小灵通进来听到了她生病的消息又急冲冲的出去了,弄得她想要开口叫住人结果结结实实的又打了个打喷嚏。
林初在法医科的声望很高,没过几分钟,她生病的消息就传遍了科里,办公桌上更是堆满了各色感冒药。令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简简单单的一个感冒竟然还让景澄特地跑了一趟。
青年的外衣上明显有露水,看得出是刚刚出去了趟,他面上焦急的说:“你赶紧用下体温计,这几天外面流感闹得很凶,要是真的有发烧发热的症状,你还是请假去医院吧。”
女人看着他,噗嗤声笑了出来,景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画蛇添足了,人家可是医生,能不懂这些么?
“呃……”青年有些尴尬,想要掩饰过去却找不到合适的说辞,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林初自己来解了围,“谢谢你了景澄,对了这有个东西你帮我看看。”
另外一边,桑芹特地早早的起来打扮了一番,今天她手里的案子需要景澄的协助,是她接近青年的好机会。
然而斗志昂扬的女人找到景澄的办公室时,里面空无一人,她摸了摸桌上的茶杯,杯壁还是热的,说明人已经来了。
根据她这么多天的跟踪来说,他早上一般都会窝在办公室里面看以前的卷宗,没有大事不会出门。桑芹出去拦了个过路的员工,语气非常不善的问:“景专家人呢?”
那人缩了缩脖子,八成是被她给吓的,“他……他出去买药了。”
“什么?”女人往前焦急的迈出几步,“景专家生病了?严不严重啊?是哪里病了?”
“这……”
“这什么这,你快说啊!没听见我在问你么!”
许见出来倒水正好撞见这么一幕,于是出声道:“哟,大清早的桑警官这么有精神?”
桑芹讨厌死他了,连答话都不想,自己一个人悻悻的走了,一个问不出来还有别的人,她不愁打听不到。
那人见她走远了,终于松了口气,“许队刚刚谢谢你了。”
男人挑了挑眉,从兜里摸出了烟盒抽出一支来,“甭说谢,小事一桩,不过那是怎么回事?”
他指的桑芹,听的人也会过意来,连忙解释说:“这桑警官不知道怎么了,天天都要来景专家这儿报道,只要人不在就要发气,今天碰巧让我给赶上了。嗨!真是倒霉!”
许见长长的“哦”了声,眼神里面多了份若有所思。他本能的觉得桑芹对景澄的关注有些过分了,但转而又想到了局里的新任命——景澄将兼任她组里的顾问,这样一来或许能用讨好新同事来解释吧。
他弹了弹手上的烟灰,把烟屁股扔进了垃圾桶里。
桑芹辗转了几个科室终于问到了景澄的行踪,让她没想到的是,最初的根源竟然是因为林初感冒了!
那个女人感冒了又怎么样?肯定是她跑到景澄面前的发骚!不然景澄怎么会去给她买药!
桑芹的手指紧紧的攥在了一起,力气大得让手指都泛出了白色的痕迹,她把嘴唇咬得死死的,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法医科的办公室大门。
不行,她一定要给这个女人点儿颜色看看!她咬住了自己的指甲思考到。
现在推门进去把林初痛骂一顿?不、不行,她一定会趁机反咬自己一口,自己已经吃过她许多亏了,不能再给她机会!
远远的有几个白大褂走了过来,他们交谈着什么,桑芹趁机敏捷的跳进了楼梯间躲了过去接着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昨天鉴定中心那边有几个来做鉴定的,首席要的培养皿你们准备好了么?”其中一个问。
“好了好了,早就弄好了,话说咱们中午吃什么?我来上班的时候看见外面有一家才开的新店,要不咱们去试试吧?”
“好呀好呀,再问问有没有人一起去吧。”
随着那群白大褂走远,桑芹慢慢的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心里慢慢有了另外的算盘。
林初好不容易从山一样的感冒药里爬出来,她今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鉴定中心那边催的很紧,最好这几天就要出结果。
她在中心的实验室里折腾了大半天,再抬起头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沉了,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助理说:“你们帮我收拾下样本,明天我过来出报告。”
夜幕渐渐降临了,鉴定中心的办公室里接二连三的亮起了值班的灯光。
墙壁上的挂钟时间指向晚上九点,辛苦工作了一天的白大褂们有说有笑的换衣服打卡下班。
当实验室沉寂后不久,一个不速之客前来拜访了——人影懵懵懂懂的闯了进来,他左看看右看看,发觉没有人以后顺着椅子爬到了实验台上,伸手就把放在里面的几个采血管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