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疆看到来人,原本无神的眼里闪过一抹光彩,叫了声:“哥……”
男子看了一眼卫南疆,转回头,淡淡地对陈光才说:“你还打算反抗么?”
陈光才扳动羊脂白玉净瓶的手僵住了,脸上那种朝圣般的虔诚,瞬间变成狰狞,像是冲出地狱的厉鬼,厉声喝道:“就差一点点,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阻止我?”
男子依然淡淡地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打倒我!”
陈光才盯着那个男子看了片刻,慢慢从神坛退了下来。
陈光才知道对方的身份,他没有把握,但是他不想退,他不甘心,十多年的心血,煞费苦心,不惜离经叛道,离成功就差一步,哪怕再有一分钟,他就能得偿所愿了,偏偏每个人都在阻止他,每个人都跟他作对,连一分钟都不给他!
陈光才下了神坛,男子一摆头,对另外五个人说:“你们先去救人。”
男子说话一直淡淡的,干脆、简洁、明了。
五人一言不发,齐刷刷放下枪,转身救助伤者。两人抬了佟格格,两人扶了朱笑东,一人扶着卫南疆往外走,朱笑东和卫南疆回头看了一眼陈光才,出了神庙大门。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杨薇带着鸡汤来看望朱笑东。朱笑东躺在床上一个多月了,杨薇照顾得无微不至,原本结实的肌肉都快变成赘肉了。
胖子见杨薇又带了一大保温杯鸡汤,迫不及待地拿起缸子,窜到杨薇面前,伸出缸子,挤眉眨眼地笑着说:“嫂子,你这次得先给我,每次都先给东哥,我嫉妒……”
王晓娟在背后掐了胖子一把,说:“胖子,先前那么多都让你喝光了,你还要,小心撑……”
要是在平时,王晓娟肯定说“小心撑死你”,自从朱笑东他们从雪山上回来之后,王晓娟的嘴里就再也没说出一个“死”字。
看着胖子手臂上被划开近一尺的伤口,王晓娟哭得眼睛几天都像桃子似的,又红又肿,哪里舍得再咒胖子半个“死”字。
杨薇笑着说:“行,我就知道你喜欢喝鸡汤,特地多带了很多,管够。”
朱笑东坐在病床上,指着胖子,佯怒:“就知道喝鸡汤,当心喝死你,我要你想的办法呢?”
王晓娟在一旁心疼得不行,自己都没舍得骂胖子“死”呢,朱笑东张口闭口的“胖子,喝死你……胖子,噎死你……”
这次出去,一分钱好处没捞着,还都横着回来的。
从雪山上回来,佟格格就在医院待了五天就走了,弄得朱笑东很是担心。
最闹心的是,原本无忧无虑的虎子成天躺在床上,两只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连眼睛珠子都懒得动,杨薇开始还以为虎子成了植物人呢。朱笑东都不敢把他带回陶都,不知道烟锅叔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都是凯斯害的。朱笑东本想问问卫南疆凯斯的事,谁知他被家里关了禁闭,别说出来,就是打个电话都不行。
唐婉倒是来过一次,后来也不知道被谁限制了人身自由,打她的电话,成了空号。
看着虎子日渐消沉,朱笑东又是心痛,又是着急。
就在几人笑闹时,王长江第二十六次来“探病”了,王长江在朱笑东他们住进医院第十天才知道他们回来了,还是王晓娟在他面前不小心露了口风,王长江又是哄又是骗,才问出来的。
王长江一听说朱笑东受伤进了医院,就火急火燎地要来看病人,王晓娟却不肯,虎子的事还没解决,要是王长江露出口风,朱笑东肯定会不高兴。王长江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保守秘密,还说主要是关心未来女婿,好说歹说,王晓娟见王长江“关心”胖子,这才把他带过来。
不泄密这一点王长江是做到了,只是这一“探望”就探望上瘾了,每天早晚两次,跟问安似的。
王长江“探望上瘾”,当然不仅仅是关心胖子,是他带威斯·康科马克找到朱笑东,事情搞成这样,他很是内疚,这是其一。其二,王长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把邪斧的事。
一连追问了十多天,朱笑东总算把事情说了个大概,这也没办法,王晓娟和杨薇两个不允许还没恢复的朱笑东和胖子长时间跟王长江聊天,到了时间,王晓娟就连吓带求地把王长江赶走。
王长江削了个苹果递给胖子,又削第二个给朱笑东,杨薇赶紧阻止,说:“王叔,等会儿吧,笑东刚刚喝了鸡汤,还撑着呢,医生说要少吃多餐……”
胖子几口把一个苹果咬得只剩下核,把苹果核往王晓娟手里一塞,伸手去拿王长江手里削好的苹果,嘴里还说:“叔,给我吧,这几天我可是饿坏了……”
王晓娟咬着牙,使劲儿在胖子腰上掐了一把,说:“爸,别听他的,就像我没把好吃的拿给他似的。还饿坏了,看看你这一身的肥肉。”
胖子拿过苹果,塞进嘴里,扭动身子,还“呜呜”地大声抗议。
王长江哪里顾得上王晓娟和胖子打情骂俏,问朱笑东:“小朱兄弟,你说,你看到陈光才下了神坛,那之后呢?”
朱笑东和佟格格、卫南疆都被人抬出了神庙,就见外面一溜儿跪着好几个人,是野狼他们,唐婉和另外几个人拿枪守着,胖子、虎子、凯斯由另外几个人照顾,输氧的输氧,包扎的包扎,场面忙碌却有序。
朱笑东注意到,虎子和凯斯虽然躺在各自的担架上,但两人的手紧紧地拉在一起,任凭那个护理他们的人怎么劝说,就是不愿意分开。也不知道是凯斯不愿意放开,还是虎子不愿意,两人像是知道,这一放手,从此便是生离死别、天各一方。
朱笑东也躺在担架上,戴上氧气罩。没过一会儿,就见那个男子一手提着陈光才,一手提着威斯·康科马克出了神庙。
来到朱笑东面前,那男子把两人往地上一扔,问朱笑东:“为什么石匣子是空的?”
朱笑东艰难地摘下氧气罩,无力地摇摇头。石头匣子是空的,说明里面装的东西早被人拿走了。谁拿走的,朱笑东不知道。不是他的人,也不是威斯·康科马克和陈光才,更不是野狼那伙人。石匣里的东西可能在朱笑东他们来之前就被人拿走了,很可能是拿了卫南疆补给的人。
男子点点头,又说:“我有几个兄弟被困在阵里了,你有办法救他们出来吗?”
朱笑东点点头,把破解阵法的方法说了一遍,那男子记性颇佳,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转身去破阵。
陈光才突然高声喊道:“蠢材,你破了阵,这里的一切就完了,你就是罪人,破坏世界级史前文明的罪人!”
男子看了一眼陈光才,淡淡地说:“我有二十多个兄弟被困在里面,史前文明又怎么样?抵得上我二十多个兄弟的命么?”说罢,一挥手招来一队人,进入神殿。
陈光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伸出两只手,悲愤至极地叫道:“天啊,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啊?你们这是作孽,是犯罪,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威斯·康科马克呆呆地望着朱笑东,嘴巴动了动,喃喃地说:“为什么会这样?”
两个人抬着卫南疆,把他和朱笑东放在一起。卫南疆取下氧气罩,对朱笑东说:“东哥,对不起,这件事我一直都瞒着你,他们搞到情报,说这个地方的资料被人卖了,他们一直在调查,却没有头绪。我这才插了一杠子,没想到把你拖累成这样,还害得你的朋友也受伤了……”
朱笑东跟那个男子说完破解机关的方法,已经头昏脑涨,卫南疆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听清,朱笑东笑了笑,说:“小卫,别跟我说对不起,你们那些事我不想知道,要是有办法,帮帮虎子哥……”
再后来,几人被抬着,慌慌张张出了那片森林,见还有好些人在乱石堆里打转,那男子招呼他们上了直升机。
在直升机上,他们看到那片森林正在渐渐消失,就像地底有张大嘴。飞过两座驼峰般的雪山时,朱笑东看到两山之间的蜃景一点点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说到邪斧,朱笑东笑了笑,解释说:“邪斧真的毁了,无论是不是像威斯·康科马克说的那么邪恶,会不会给我们大家带来厄运,都不用担心了。邪斧碎了,碎片随着神庙和那片森林一起消失了,所有的邪气、厄运也随之消失了。”
胖子将第二个苹果核儿放到王晓娟手里,愤愤地说:“这一趟什么都没赚到,白白便宜了威斯那老小子!”
朱笑东瞥了一眼胖子,说:“胖子,你还说,你那件玩意儿呢,现在该拿出来让我瞧瞧了吧?”
当初胖子在石棺前捧了一把金银珠宝,看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说是只想听听金银珠宝的声音,暗地里却偷藏了一件,朱笑东当时就看见了,后来发生了一连串事,朱笑东也没顾上他。
胖子“嘿嘿”傻笑了一阵,本不想承认,在朱笑东和王长江的逼视下,胖子无奈地挠了挠头:“对不起啊东哥,我早就想跟你交代了,只是没敢开口。我寻思着,就捞到这么一块玉佩,我们四个人不好分。我想给你和虎子、小卫补点钱,又不敢开口……”
朱笑东笑了笑,说:“还好你没跟我提钱的事,要是跟我提钱,看我不举报你。哎,那玩意儿到底什么样,你拿出来,让我瞧瞧。”
那几棺材宝贝,朱笑东连一眼都没看着,心中着实惋惜。胖子手里有一件,能看看也算是弥补一点遗憾。
朱笑东都这么说了,胖子还能说什么,转头让王晓娟去拿玉佩。王晓娟不满胖子私自留下玉佩,胖子赶紧解释:“小娟儿,我拿这玉佩是想给你做聘礼的……”
王晓娟听胖子说准备把九死一生带出来的唯一一件玉佩做聘礼,当下红着脸说:“谁要你的聘礼,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呢!谁要你的……”
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便装男子走了进来。是卫南疆的大哥,换了一身休闲服,拿着两束花,看样子也是来探病的。
杨薇和王晓娟接了花,招呼他坐下,倒了水递过去。卫南疆大哥客气了两句,回头对杨薇、王晓娟、王长江说:“我今天来,一是看看两位兄弟,二是有几句话要说,不知几位能否回避一下?”虽然他的话带着商量的意思,但说出来却带着命令之感。
杨薇和王晓娟没见过这个人,看向朱笑东。朱笑东一脸苦笑,示意杨薇她们先出去。
见三人出了病房,顺手把房门带上,卫南疆大哥才对朱笑东和胖子说:“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
朱笑东赶紧摆手:“别,你有什么事请直说,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是么?”卫南疆大哥笑了笑,“那你们就叫我‘君哥’吧,其他的我也就不说了。”
君哥把椅子拖到离朱笑东很近的地方,坐下,然后说:“我来是告诉你们两件事,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们想先听哪一件?”君哥本来就不是幽默的人,他极力想把气氛搞得轻松些。
朱笑东淡淡一笑,问:“好事有多好,坏事会坏到什么程度?”
胖子却说:“君哥,你先说坏的事吧,先苦后甜,是我们的优良传统。”
“好,那我就先说坏事。”君哥正色道,“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朱笑东以及朱益群,伙同虎子等人,盗取了极为重要的古文明文物,根据国家规定,你们将接受什么样的处罚,用不着我多说了吧?”
胖子头上的汗水“哗”一下冒了出来,平日里胖子也听说过,这种事一旦被官方抓到,少说也得蹲几年大牢,还得罚款,想不到自己一时的贪欲,把朱笑东和虎子都害了。
“这个……这个……”胖子期期艾艾地说,“这事是我一个人干的,好汉做事好汉当,要打要罚,我认了。东哥和虎子是无辜的,东哥还阻止过我……”
朱笑东笑着摇摇头,猜到卫南疆的身份后,朱笑东就特别注意,要胖子和虎子千万不要贪小便宜,最后胖子还是惹祸上身,这事还真不好说。
朱笑东问君哥:“现在,说说好事吧,对我们的处理是?”
君哥叹了口气:“这都吓不到你,我也没辙了。好吧,我就直说了,鉴于你们曾经舍生忘死地阻止那些匪徒,给我们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所以,功过相抵,不奖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