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啊!大嫂不是说你嫁去临城了嘛,怎么,怎么会在这里!”郑仕鸿不解道。说到阮青雅,丁宁便恨得直咬牙,说:“当初你母亲反对我和仕飞交往。你大嫂便做主让我嫁去临城,我不愿意的,那****偷偷跑了出去,想逃走。没想到遇见我的舅舅,我那个丧尽天良的舅舅。”
丁宁停了下来,郑仕鸿见她眼中蒙上了水雾,心下便已经了然。午后的桃花巷分外安静,从窗外吹来夏末的风,带着丝丝倦意,丁宁看着窗外的小河,极力平静地说着自己这一年来的改变,她原以为她已经接受一切,做风情万种的名妓丁宁,没想到此刻说起往事,那痛不欲生的点点滴滴还是瞬间吞没了她。她忍不住浑身颤抖,记忆像狂风骤雨一般朝自己压下来,都是黑暗的,都是恐惧的,都是残忍的,她就像一片在暴雨夜里的落英,无处可依,只等黑夜和风雨吞噬她。忽然她感到了温暖,一双强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了她,这是她渴望已久却一直没有得到的拥抱,风雨似是慢慢停下来了,她眼前也渐渐亮起来。她惶恐地抬头,泪眼朦胧中见到了那双朝思暮想的双眸,怜惜,心疼,她又惊又喜得要叫出来:“仕飞!”
后者轻轻叹息,低声道:“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丁宁忽地清醒,那声音是今天的客人,郑家三爷!她想挣脱开来,身体却不听使唤,蜷缩在他宽大温暖的怀里,多停留一刻也是安心的。一年来她饱受的痛苦太多太深了,从来没有放松过,从来没有让自己静下来过。她曾被很多男人拥在怀中,或也有真心疼她的,但是都没有这一刻,这个人带给她的温暖和安心,她轻轻闭上眼,从没有这样有过眷恋温柔的感觉。郑仕鸿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回想着丁宁的楚楚可怜,适才说控诉也罢,说倾诉也好,都让郑仕鸿感到震惊和心痛。他没想到因郑康氏的反对和阮青雅的计谋,会使如此纯情的女子堕落于烟花之地。此刻他身上还留着她身上的幽幽香气,她哭着哭着竟就那样在他怀里睡着了,她是有多疲倦,多心累,郑仕鸿心里生起怜惜,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床上,安置好,悄悄地离开了。回到自己的铺子里,想也没想,第一件事便是找来自己办事得力的心腹,吩咐下去一定要找到丁宁的舅舅莫鑫。林翠红的餐桌上,还是上次她生辰时的一众客人,今天的气氛较之上一次更热络轻松。刘应生喝罢一盅酒,笑道:“仕鸿这件事办得利索干净,那莫鑫算是吃到苦头了,算是给丁宁出气了!”
“谁让他自己好赌,自作自受!”郑仕鸿早已喝得脸微微泛红,眼中充满笑意。“仕鸿的主意也坏,竟让他一辈子干那营生了!”林翠红用帕子抿嘴一笑。原来郑仕鸿找到莫鑫后,得知他日日赌博,早已把手中的钱财散尽,郑仕鸿和赌坊的东家也是相识,便设局让莫鑫在赌坊连赌三日,先赢后输,最后输得把命都赔进去了,只是莫鑫胆小,不敢让别人取命,便只能答应赌坊的条件,永在赌坊里打扫茅厕来换命。“这人本就恶臭,就让他待在他该待的地方吧!”郑仕鸿冷冷道:“算是便宜他了!要不是丁宁心软,要了他的命也方便!”
“我不算心软,要了他的命才便宜他。”丁宁道。翁翰搂着凤飞,笑道:“这下丁宁的心事也了了,那你们的好事可将近了?”他们都知道郑仕鸿还没有和丁宁成事,便想借此让郑仕鸿包下丁宁。“你倒想做这个媒人了嘛!还轮不到你呢!我才是呢!”林翠红瞥了一眼翁翰,带着妩媚的笑,说:“别忘了,我可是促成他们认识的媒人!”“看来翠红不肯把这个好人让给我做了!”翁翰笑道。凤飞嘻嘻一笑:“你就喜欢占人家便宜!”翁翰顺势捏了她一下蛮腰,笑道:“我就喜欢占你的便宜!”
凤飞红脸推搡他,引得众人一阵笑声。郑仕鸿看了一眼丁宁,后者也含着淡淡的笑容,但眉目间的轻愁却依旧萦绕,难道她还有什么心事吗!“仕鸿,今儿就等你一句话了!你现在可没过去爽气了!”林翠红抬着细眉。“就是这样,可见今日的仕鸿不同于往日了!也可见仕鸿对待丁宁是认真的!”刘应生对林翠红笑道。郑仕鸿答应过丁宁不把她过去的身份和郑家的渊源告诉别人,所以只好笑着摇摇头:“你们真是多事啊!”“难道我们枉做好人啊!”林翠红嗔道,随即朝丁宁道:“仕鸿为了你可是费了多少周章啊,错过他就可惜了!”丁宁笑而不语,脸上泛着红晕,不知道是胭脂还是脸红。“她可是应了,算应了!”翁翰拍手笑道。宴散后,郑仕鸿送丁宁回到云香书寓,丁宁并不让郑仕鸿离开,拉着微醺的他来到自己的房间,郑仕鸿哪里不知道她的用意,心里虽然兴奋欢喜,但是还是停了下来,说:“你知道的,我可不是过去的郑家三爷了!”
“怎么?我要以身相许来谢你,你都不领情?”丁宁嘴角微微上翘。“我不需要你如此,我爹本来就让母亲照应你们母女的,我这不过是按着我爹的意思,弥补我们郑家对你的不周。”丁宁笑意更深,说:“你什么时候那么正经起来了!”“你曾和老四相好,其实只要你愿意,我大可以帮你赎身,安置你,我派人找老四回来,我母亲已经去世了,再没有来干涉你和老四了,你可以再做回****涵。”“别提他!”丁宁捂住他的嘴:“我再不是****涵,我是丁宁!****涵是干净清纯的学生,她早就死了!我是丁宁,根本不配和仕飞相提并论!”郑仕鸿苦笑道:“你看,你心里还是最在意老四,所以你给他的一定要是最干净的,而却可以委身给我,是你看低我,还是看低你自己!”丁宁一愣,冷笑一声,道:“我到底是低估你了,看来郑家的男人都不笨!”“我看得出,你还有很重的心事,这大概就是你要委身于我的原因吧!”
郑仕鸿虽然微醉,但是脑袋却异常清醒。丁宁不禁怔怔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郑仕鸿回到家中已是深夜,走进寝室,听见黑暗里贺妍在轻轻抽泣,他慌忙打开灯,见贺妍没有换寝衣,伏在床上哭泣。郑仕鸿走过去,问她:“怎么了?”贺妍抬起头,头发凌乱,胭脂被泪水浸染,贺妍这样的模样郑仕鸿只在秋绣那件事后见过,但是那时候贺妍的神情多的是气愤,而此刻她的表情完全是一种绝望,这种绝望把郑仕鸿给吓坏了。“你去哪里了,我差人去店里找你,都寻不到!”贺妍似乎已经哭累了,眼泪都干了,一下子扑在他怀里,嘶哑着喉咙问。“小妍,你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郑仕鸿抱着她问,她没有大吵大闹,这样平静的绝望和伤心让郑仕鸿又惊又急。“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贺妍低低地吼道。郑仕鸿听闻更是心焦,忙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呀!”贺妍却只顾摇头,这时如意端着茶水进来,看到郑仕鸿,忙道:“三爷回来啦!”
“正好,你还没去休息,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意叹了口气,道:“三爷,我说了,你可先别发火!”“快说呀!”郑仕鸿不耐地催促。如意道:“三奶奶总是在吃大奶奶送的补药,这你是知道的,今天三奶奶身体不舒服,大夫正好来看看,见桌上三奶奶还没喝的补药,就问了一句,三奶奶就说是补药,大夫说这味道有些怪,便细细尝了尝,还特地给三奶奶把了很长时间的脉。大夫说,这补药是一方强身健体的方子,只是加了很轻的一味药,这药是,是避孕的”如意说到最后一个词,脸上绯红,低下头不敢再说下去。郑仕鸿问贺妍:“那药不是说是妇科的吗!不是给你一直不孕吃的嘛!怎么变成只是强身健体的药了!这大夫可靠吗!怎么药里会有那样的猛药!”
贺妍抬起失神的双眼,道:“亏得我一向敬重,信任阮青雅,没想到她其实一直在陷害我,从我嫁过来就开始了!这么多年,我竟被她欺骗了!”如意继续道:“素来给三奶奶把脉看病的都是大奶奶请来的大夫,都说是看妇科的,三奶奶一向身体好,小病没有过,所以大奶奶请来的大夫每次都是把把平安脉,把把妇科脉”贺妍接茬道:“那大夫如今看来就是听从于阮青雅的!合谋来欺骗我的!她真是狠毒,有心计!开的是强身健体的药方,让我不得什么小病,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自己去请其他大夫来把脉了!今日要不是我感到头晕,让如意自己去请了大夫来看,这事不晓得要几时才让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