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仕鸿笑道:“得得得,还是我一个人来出吧,既然是我媳妇的过生日,理当我来出的。大哥的钱该用哪儿就用哪儿。”郑仕明脸上一沉,郑康氏瞪了一眼郑仕鸿道:“叫你出个钱,话还那么多。咱们就这么办了。”众人都笑着表示赞同。叶镜仪淡淡笑道:“母亲,让莫姨娘和思涵姑娘也来吧,她们到咱们家后,都很少出来的。”郑康氏微微点头道:“就按你的意思吧!”
十二日这天早晨,荷花池边的大方亭内就摆好了桌椅,放上了各色水果和爽口的茶点,郑仕明这次做得极周到,怕女眷们还嫌热,让下人放了很多冰块来解暑。众人也因怕热,所以都趁着早晨还算凉爽时就纷纷来了,一走进亭子,都觉得身上一阵清凉,阵阵风和着放置的冰块,感觉不到一丝的酷暑。大家来后纷纷给贺妍道喜,贺妍着一身石榴红暗八仙滚边的上襟,系着石榴花刺绣马面裙,头上戴着凤来仪红色珠钗,显得十分喜气。众人边闲聊边欣赏着眼前荷花池的美景,只见荷花池内一片碧绿丛中开满了白里透粉的荷花,微风扶荷叶轻轻摇曳,莲花或娇羞或傲骨地立着,看得众人连声称赞。郑康氏看着这满池荷花,淡淡地笑道:“过去我是很喜爱莲花的。”贺妍冲口而出道:“难怪爹会为了娘栽种这一池莲花了。”
说完马上觉得自己失口,小心地看了一眼郑康氏,后者笑道:“过去的事情了。说者无心,没事。”倒是莫姨娘母女,脸上都露出尴尬的神情来。叶镜仪瞧着莫姨娘依旧穿着那身来郑家那天的墨绿旗袍,想来这件衣裳是她如今最能拿得出手的了,身边的****涵亦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碎花衣裙,质地普通。和郑家这些少奶奶们的锦衣罗裙简直是天差地别。叶镜仪觉得自己较之于其他人来说与她们算熟悉一些,便时不时招呼一下她们,以免母女两人尴尬。阮青雅看着郑康氏笑道:“娘现在最爱植海棠了。”她穿着湖蓝五福捧寿纹饰的大袖长款上衣,下面是湖蓝一色的裙子,上衣恰当地拧着她的腰身,使她本来就修长匀称的身形更加秀丽。郑康氏笑着向阮青雅点点头,又转向叶镜仪问:“我给你的海棠苗子可还在养护?”
“媳妇精心照料呢。”叶镜仪忙答:“已经从盆里移栽到院子里了,哪天母亲来瞧瞧!”郑康氏颔首,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西府海棠吗?”“媳妇不知道。”“其他海棠虽好看,却没有香气,只有西府海棠既好看又有香味,才称得上是海棠中的上品。”叶镜仪边点头边琢磨着郑康氏的话,还没来得及搭话,郑康氏已经逗着昊儿在玩耍了,郑康氏看着昊儿手里的蟋蟀竹筒子问:“是谁给昊儿抓的蟋蟀呀?”“是三叔。”昊儿用稚嫩的声音回答。“我就知道他爹不会做这样的事儿。”郑康氏撇了撇嘴,阮青雅陪笑道:“仕明如今教昊儿读洋文呢!”
这时候昊儿挣脱开郑康氏的手,要跑去池边玩,阮青雅忙道:“小心点儿。”溶月见状,便和一个丫头一起跟了过去,生怕昊儿有闪失。“溶月这丫头也不爱说话,倒是跟仕明一个味儿。”郑康氏看着溶月的背影道:“怎么没看到嫣儿?”阮青雅道:“我早晨去她屋子里瞧过,说是身子乏,还要睡会儿。”郑康氏点头道:“这丫头倒也娇嫩。不过也是,天也热,身子也重。抚琴啊,你去嫣儿那里看看,顺便让她多休息,今儿就别过来了。”阮青雅含笑点头,眼中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抚琴正要答应,贺妍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呢。”
众人顺着贺妍的目光,只见嫣儿由一个丫头扶着,已经走到了池边,嫣儿拿着把团扇遮着太阳,阳光透过扇纱洒在她脸上,肌肤红润细腻,她穿着米白色粉祥云镶边的衣裙,款款走着,就如池中的羞莲,贺妍忙吩咐新挑在身边的丫头如意:“快去帮忙扶过来。”如意刚要过去,众人就看到嫣儿身子突然边摇摇晃晃地边往后退,傍边的丫头连忙要扶稳她。在她们面前,离她们只有几步的昊儿朝她扑了过去,嫣儿被昊儿一扑,一个脚滑,丫鬟拉不住她,嫣儿便“扑通”一声便跌入了池内。这一情景来得太突然,池边的丫头们、溶月、昊儿都惊呆了,亭子里的人一阵惊呼后也一时都愣在了那里,还是贺妍第一个反应过来,叫道:“快,快去叫人来救人呀。”
这时候丫头们才惊觉过来,这里都是些女眷和丫鬟,都忙跑去叫会水性的男佣人。这时,只见一个身影冲出亭子,跳入池里,众人一瞧,竟是莫姨娘的女儿****涵。莫姨娘焦虑地看着池中的****涵,一边不忘安慰郑康氏:“太太别急,思涵是熟悉水性的。”****涵已经游到嫣儿身边,一触到嫣儿,后者就拼命地朝她又抓又拉,只见****涵颇为吃力地拖着嫣儿往岸边游,众人看得都胆战心惊,还好男丁们被叫了过来,几人陆续下水,把两个人都拉上了岸。此时哪里还有人有心赏荷花!闹哄哄地都各自散了回房。过了几日,叶镜仪去东边的小院子里看****涵,她受了些寒,吃了药正躺在床上休息。莫姨娘母女见叶镜仪来了,忙不迭地让坐,叶镜仪忙道:“思涵姑娘快别起来!”莫姨娘亲自端了茶水给叶镜仪,道:“谢谢二少奶奶来看思涵。”“姨娘这话太客气了!”
叶镜仪笑道:“叫我镜仪就是了!要不是有思涵姑娘,嫣儿的命都不保!母亲特意让我来看看你,这些补品也是母亲让我捎来的!还有,这几块料子是我这儿用不了的,放着也是养蛀虫,你们要是不嫌弃便拿去做几身衣裳。”莫姨娘晓得郑康氏是不愿意看见自己的,便忙道:“谢谢镜仪少奶奶了!也烦镜仪替我多谢太太!”****涵问叶镜仪:“听说那姨太太的孩子没有保住?”叶镜仪嗯了一声,****涵叹了口气道:“怪可怜的,她自己如今可好?”叶镜仪看着****涵清丽的面容带着浓浓的书卷味,颇惹人怜爱,说:“自从落水后就病倒了,一直没下过床,是很可怜。我去看过她,不过数天,人都瘦了一圈。”
莫姨娘道:“那天她就不该来,天又热,人又多。”叶镜仪点点头,道:“因那日是她旧主的生辰,她心里对三房总有些愧疚,便来了,她也算个念旧重情的人。”“真是可惜,孩子就这么没了,都五个月了,她又年轻,我还以为孩子没事呢!”莫姨娘摇摇头。“都是凑巧着的事儿,昊儿的蟋蟀跳到嫣儿身上,就已经吓着她了,昊儿又扑到她身上要去抓,便脚底一滑,摔到池子里了。”叶镜仪道。****涵不禁问:“蟋蟀不是装在筒子里的嘛。”“说是不知怎么地盖子开了。”“难道家里没有人怀疑蟋蟀怎会无缘无故跳出来了吗?”****涵拨弄着床帐上的流苏道。“思涵!别胡说!”莫姨娘忙呵斥她,叶镜仪倒没想到****涵的心思如此仔细。其实对于嫣儿落水的事她心里也有这样的疑问。****涵见莫姨娘不快,便淡淡道:“我也是随便说说,只是觉得这个事情太巧合了。”莫姨娘道:“当时大家都在场,也没看见谁做了什么。我看昊儿小少爷也定是受了惊吓了!”
叶镜仪道:“嗯,大哥为嫣儿落水的事情发了很大脾气,打了昊儿。要不是母亲和大嫂拦着,昊儿可要挨好一顿打呢。听说大哥也问了昊儿当时的情形,只是昊儿吓坏了,也说不清楚什么来,母亲心疼孙子,便也不让再问了。”“真是可惜了那个嫣儿。”****涵道。“她就自认倒霉吧!”莫姨娘道:“今后可别出去乱说这些事!”****涵蹙眉道:“我根本就不出去,跟谁乱说去!”叶镜仪和莫姨娘母女聊了一会儿,便回自己院子里去,路上想着那位****涵,觉着倒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惜和母亲住在这里,寄人篱下,想必心里一定是不好受的,真也是委屈了她了。好在这次因她救了嫣儿,众人都对****涵心生敬意,那平日里嚼舌根的下人也都说起莫姨娘母女的好了,说她们来了之后不摆主人的架子,也不随意差遣下人,有什么吃什么,事情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了。
郑康氏也因此对****涵刮目相看,对女眷们说以后可和她多走动,请她吃茶看戏。叶镜仪想这么一来,以后****涵的婚事兴许郑康氏会放在心上,说个好人家,****涵和莫姨娘也可扬眉吐气了。叶镜仪刚走进二房院门,便听见小如和贺妍如今的贴身丫鬟如意说话的声音,她便站在照壁边听了一会儿。“就刚才的事儿!”这是如意的声音,似是带着哽咽。“怎么说没就没了啊!”小如的声音带着惊异。“是啊,大房那里的小兰来说的,我和三少奶奶都一惊,马上过去看了。”如意道。“怎么会没了?”“不知道,大夫说她是伤心积郁过度,我们去的时候人都凉了。”小如忙问:“没人在她身边伺候吗?怎么不早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