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吗,”杜子舟觉得头更疼了,“你不追上去解释清楚?”
夏含开了通宵的夜车,脑子免不了运转迟钝,思维慢了不止半拍,又被刚才的一系列神展开动作戏弄的措手不及,这会儿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关系?我们除了兄妹关系,还能有什么关系?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杜子舟简直想猛敲她的脑袋,“那他知道吗?还有你给我买的这睡衣,”他嫌弃的指了指夏含身上,“这怎么看都是配套的吧?”这丫头平时看问题还挺犀利的,怎么轮到她自己身上就犯傻了?
夏含愣了一下,眨眨眼睛,仔细回忆了一番,然后一拍脑门,惊呼,“哎呀糟糕,我好像还真没跟他提过!”谁让杜子舟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她之前……的确是不喜欢深谈家人的事情。后来,决定要把白行东带回家遛一遛,她又打算先捂着别说,到时候给他个惊喜。
至于这个可爱款的睡衣……夏含扯着自己背后连衣帽上的耳朵,瞪大了双眼,“我这个是皮卡丘,你的是雷丘啊!我一个不玩游戏的人都知道,你那是皮卡丘最终进化后更猛更凶残的版本嘛!明显显的是同出一脉,兄妹装好不好!再说颜色又不一样,我这是明黄,你那是棕黄,OK?”
她又想了想,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不是吧?这也太乌龙了吧?他就不会先问问吗?”
“我愚蠢的妹妹啊,”杜子舟鄙视她,“你难道不知道男人有多小心眼,会把喜欢的女人身边任何有竞争力的雄性都视为假想敌?我一看就是一个强大的威胁,懂吗?”他摇了摇头,“你那引以为傲的智商呢,遗落在非洲大草原上,被迁徙的动物群踏成渣渣了吗?”
夏含还在目瞪口呆中,顾不上理会他的人参公鸡。
这这这,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灯下黑”吧?
杜子舟摸了摸她的狗头,向来精明的妹妹难得犯傻,他乐得欣赏她傻乎乎的样子。静静地看妹妹吃瘪,是作为一个好哥哥义不容辞的责任和福利,好哥哥杜子舟喜滋滋地想。
夏含趴在阳台上一看,下面哪儿还有白行东的影子?
她不由分说的征用了杜子舟的手机,给白行东打电话。
……果然不接。
她又试了几次,最后无法,只好给他发了个短信,让他赶紧回来。
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复,她再试着给他打电话……
居然关机了?
杜子舟今天还有事,随便在夏含厨房里翻出点麦片水果,匆匆解决了早餐,收回自己的手机,叮嘱她有事联系她,就出门了。
夏含抱着膝盖,蹲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觉得心里闷闷的,特别不舒服。
怪不得白行东一进门就是那种风雨欲来的脸色,阴沉沉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还那么用力的甩开了她的手……
原来他是来捉奸的?
夏含短促的嗤笑了一声,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胸中憋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气。
他在心里到底把她想象成了什么样?
无论如何,夏含觉得还是得先解释清楚,再跟他算账。
她出门回父母家拿回了手机,继续给白行东打电话,对方却仍然是关机。她折返回白行东家,满室空荡荡的,没有人。
她没有办法,只好又掏出手机,准备给吴嘉嘉打电话,问问他是不是在公司里。
巧合的是,她刚把屏幕解锁,吴嘉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一接起来,吴嘉嘉就火烧火燎的问她,知不知道为什么白总突然回美国了?
夏含关门的动作一顿,他回美国了?
根据吴嘉嘉的说法,白总一大早就交待秘书给他安排飞机回美国,因为没有经过她,她也是刚才才知道。
“他原本这个礼拜的行程排的满当当的,这下我得全部要么取消要么推后,而且秘书也是一问三不知,好像也没有说归期……污婆,到底怎么搞的啊?”吴嘉嘉完全是焦头烂额。
夏含越听脸上的表情越淡,伸手继续把门关好,回身离开这里。
“……喂喂?”吴嘉嘉絮叨了半天,对面却毫无反应,她赶紧呼唤了两声,确认一下夏含还在。
“……哦,”夏含坐进车里,切换成蓝牙耳机,发动车子,“我在,只是突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吴嘉嘉不禁好奇,“想通什么了?”
“你们白总,应该是要跟我分手吧。”失联,出国,这个套路实在太眼熟,夏含想装作看不懂都难。
她自己不也干过一样的事情,当时她是怎么想的来着?
哦,对了,她是打定主意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让他自己一边玩儿蛋去吧。
吴嘉嘉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这怎么可能?她又不是没长眼睛,白总有多喜欢死污婆,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狗眼都要被闪瞎。他怎么可能毫无预兆的要跟她分手……这这这,这应该只是闹别扭,没一会儿就和好了吧?
夏含诚实的粉碎了吴嘉嘉的幻想,“没啊,我看他姿态挺坚决的,人不都走了吗?”她突然换回一副轻快的语气,“说起来,你这不也是活久见了吗?看吧,我也有被人甩的一天哦。”
可是吴嘉嘉一点也笑不出来,一时间根本想不出该说什么话好,只能安慰好友别伤心——虽然她也听不出来这女人到底伤不伤心,然后表示自己会再打探一下白总的情况。
夏含摸了摸胸口,在意识到白行东可能是想跟她分手的那一瞬间,她的确感到一阵难过。
这跟以前任何一次分手都不一样。之前每次她提出分手,心里都是解脱的轻松甚至雀跃,以及重归自由的欢乐。这一次,想到白行东会就此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她觉得心里似乎缺了一块,有点……疼。
倒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分手觉得伤了自尊,她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尊心,觉得还是相当完好的,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高贵到只能甩人不能被甩。
不过如果一定要挑出一个最强烈的感受的话——
她真的很生气!
白行东向来粘人,占有欲强又敏感,但她觉得这也是他的可爱之处……的一部分。
然而这些特质在克里斯出现以后,简直是被无限的放大了。她怜惜他因为成长经历的关系缺乏安全感,一直很迁就他,尤其在克里斯的事情上,她总是觉得自己理亏,让他受委屈了。
可是仔细想想,她又做错了什么?
她勾引克里斯了吗?是她让他向她告白的吗?她难道没有第一时间就跟白行东沟通吗?她解释的还不够多、不够真诚吗?
他到底是积攒了多久的怀疑和不信任,才会在见到杜子舟的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
说到底,他还不就是觉得她总有一天要红杏出墙,给他送上一顶大大的绿绿的帽子?
她也曾误会过他,可当时他们一点也不熟,更谈不上信任;可是他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了,他难道不了解她吗?
原来在他心里,她就是那种无耻滥情的女人?
夏含越想越恼火,越想越失望,要不是还在外面,她真想摔一整套玻璃器皿!
她本来就是个骄傲的性子,倔脾气一上来,她也不屑上赶着去解释了——
分手就分手,爱误会误会去吧!
姑奶奶不伺候了!
夏含的新书初稿只差结尾了,她本来就一直在盘算闭个关一口气赶出来。她干脆一转方向,开去超市,采购了一大堆食物。
不是都说情场失意,商场得意吗?她还是投身写作事业好了。
谈恋爱不如写作,现在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码字。如果编辑理查德知道了她现在的状态,想必会感动的痛哭流涕。
夏含回到家中,分类放好刚买的食物,关上手机,拔掉门铃电源线,排除掉所有的干扰源,开始把自己沉浸到构建的小说世界里。
白行东从夏含家里出来之后,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兜圈子。
他不想回家。
那里在夏含入住之后,被她重新布置过,已经跟之前的模样大相径庭,里面处处都是她的痕迹,满满的都是他跟她的甜蜜回忆,他现在……无法面对。
他无意间已经开到了江边,把车在岸边停下,掏出手机,下意识的跳过了助理吴嘉嘉,直接打给了秘书,让她马上给他安排飞机回美国。
刚才的一路上,他不断的经过他们曾经一起散过步的街道,一起逛过的书店,一起去过的咖啡馆……
他一刻也不能在这个城市待下去了,他只想全速逃离这里,逃到一个没有她的地方,好好冷静一下。
刚挂上电话,就有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他现在没心情理会,随手摁掉了。
随即那个号码又打进来了,再摁掉,还打。
白行东从昨晚到现在积累的郁气和怒火已经到达一个临界值,被狭小的车内空间中反复回响的单调铃声刺激,太阳穴突突直跳,越听越烦躁——
他突然爆发了,伸手打开车窗,使尽全力把仍在不停响着的手机掷了出去。
手机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清晨的冬日阳光下,背面的手机壳闪闪发光,随即“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溅起一团不大的水花。
在看到手机壳的瞬间,白行东就后悔了,他徒劳的伸出手,却无法挽回被他全力掷出的东西。
水花很快消散,在水面上留下圈圈水波,须臾便消失不见,江面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那个手机壳是夏含送给他的。他还记得,她那天一脸兴奋的回来,神神秘秘的让他交出手机。
……她是学人家查看男朋友手机上有没有可疑的记录吗?他反正也没什么可遮掩的,大大方方的把手机放在了她摊开的白嫩手心上。
待她回身捣鼓了一阵,又把手机还回来,他发现背面多了一个透明的手机壳,上面只有几缕晕染的墨痕,抽象的形状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看出他的疑惑,她也不解释,只是得意的拿出她自己的手机,跟他的并排放着,“你看!这是我亲手设计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对情侣手机壳!拼在一起就是一个完整的画面,表达了我的一个美好的心愿。”
他心中一动,捧场的追问,“什么心愿?”他眼拙,实在看不出两个手机壳上那几道能契合上的墨迹是个什么画面……
夏含柳眉一挑,纤白的玉指划过那几条墨痕,笑的狡黠,“你看,这是一条河流呀,表达了我希望你——跟我‘同流合污’的美好愿望!所以你要加油啊!”
对上他无奈的表情,她又哈哈一笑,粉颊贴在他的肩头,大眼睛晶晶亮,“还有啊,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在一条溪边吗?多有纪念意义!”
白行东狠狠的闭了闭眼睛,不忍再继续回忆下去。每一个跟夏含在一起的快乐画面在现在回忆起来,都仿佛是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割在他的心上,让他血肉模糊。
他合上车门,发动车子,向机场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