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一怔，抬头看向苏湮，撞进她的目光之后，又立即低下头去，脸上的难色不减，又多了几分纠结。
苏湮也不着急，虽然她不确定这是什么方法，但心里，却是有了猜测。
“此处是皇宫的一处隐蔽宫殿。”侍女经过一番心理斗争，说出了答案，然后担心苏湮再问别的，忙行礼道，“奴婢告退！”说完快步出了房间。
苏湮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再次被关上，然后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看着床顶愣神。
也不知东想西想了什么，也许是几日的精神紧绷，也许是想通了的放松，苏湮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殿外的一片小竹林旁，夜桓见侍女都出来之后，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转身准备离开。
常青迎上前来，躬身一礼，然后道：“陛下，景王殿下连夜入宫了，此时正在御书房等着您。”
“他一个人？”夜桓一愣，回御书房的步子加快了几分。看来夜璟已经查到了关键的线索，这次见面，也许是他们兄弟间最后一次的平静见面了吧？
常青道：“正是，景王殿下未曾带任何人。”
夜桓点了点头，垂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袍，上面被粥溅上了不少污渍，顿时皱了皱眉。
“奴才已经在偏殿为陛下备好了衣袍，陛下可换了再去见景王殿下。”常青察言观色说道。
夜桓点头赞许地看了眼常青。常青一直都是他的人，想要在权谋之路上取得不一样的成就，先帝的身边，绝对不可以缺人……
御书房中灯火长明，夜璟一袭寻常的青色锦袍，看上去是那么的普通，似乎没有因为要见皇帝而特意去换什么宫装。
夜璟四下观了一眼御书房，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然后走上了玉阶，来到御案前，目光落在那被分成两摞，批复了一半的奏折上。
奏折上的字写了一半，朱笔未干，可见这龙座的主人似乎是突然离开的。
夜璟随手拿起那本批了一半的奏折，上面的内容和他得到的消息一样，是请奏皇帝立后纳妃的折子，而夜桓的批复只有一个写了一半的“阅”字。
夜璟眸光微动，察觉到已经有人即将到了，并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不紧不慢地翻看着折子。
“让四哥久等了，实在是夜桓的不该。”夜桓笑容朗朗，从侧殿走了出来，目光在他手里的折子上掠过，稳步走到玉阶前，并没有上来，而是站在下面看着夜璟。
“你现在是皇帝了，不需还对我如此。”夜璟神色淡淡，将折子放了下来，缓步走下了玉阶。
夜桓微微一笑，并没有上去，而是朝着旁边的坐榻做了个请的姿势：“四哥请，我们那边坐。”
夜璟没说话，默然入座。
夜桓坐在他的对面，茶水现成的，夜桓主动拿起茶壶，给二人倒了一杯茶，然后递过去，笑道：“四哥怎么突然这么晚入宫了？”
“睡不着，进宫看看你。” 夜璟淡淡道，端起茶抿了一口。
“我也正好睡不着，不如四哥与我下盘棋吧！”夜桓突然来了兴致，见夜璟没反对，便命人摆上了棋盘。
一方棋盘，两色棋子，黑白纵横。
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棋局之上，并没有说别的，你来我往之间，势均力敌。
“一直没有与四哥真正的下过棋，今晚算是领教了。”夜桓看着面前的棋局，又抬头看了眼夜璟，微微摇头叹道。
夜璟面无表情，视线也抬了一下，淡淡道：“是啊，你我兄弟，这是初次的实力较量。”
夜璟的话里有话，夜桓自然是听得出来的，清淡一笑，继续将目光放在棋局上：“是啊，但愿我是个足够资格的对手。”
夜璟闻言，落子的动作微微一顿，道：“也许是吧，至少你是我最不想对上的对手。”
夜桓愣了一下，目光从夜璟的脸上移开，心底竟生出一丝愧意，扯起一丝笑容，将注意力全部放在对局上，神色异常认真，似乎这并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棋局，而是他们初次的较量。
时间一寸寸从指尖流走，空气里的异样也一点点散去，只有焦灼的肃杀之气，在黑白色的战局上厮杀，无形的硝烟弥漫了整个御书房。
两个时辰后，棋局才逐渐明朗。黑白双子旗鼓相当，形势也差不多，最后黑子以半子取胜。
“四哥，承让了。”夜桓暗暗松了一口气，笑容淡淡地看着夜璟，将黑子扔在了棋盒内。
夜璟也放下了棋子，抬手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袖子，缓缓道：“夜桓，你我兄弟多年，有些事，我不想如这盘棋一般，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夜桓目光一闪，同样也别有深意道：“也许胜负名利清楚一点，才会让各自在自己的位子上，安分守己。”
夜璟面色微微一僵，看向夜桓的目光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无奈与失望：“各退一步吧，如何？”
“怎么个退法？”夜桓淡淡问，眉目微扬。虽然两个人都没有言明某些事情，可彼此却清楚明白的很。有些事如果摊开到面前，不仅会彻底地断了兄弟间的最后一份情义，更是会将彼此推到一个无法回头的地步。
夜璟道：“我可以将手上拥有的一切，全部放弃，换取一个两人的自由。”
夜桓闻言心中蓦地一沉，微微垂下眸子。不可否认，他心动了。夜璟的手底下，到底有着怎样的势力，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若是能得到这些势力，那么他的地位，便无人可以撼动。即使想要称雄天下，也未必是遥不可及的梦。
可是这些东西的前提，是放弃他心底那一片小小的明朗天空。
这些年，他一直将登上顶峰造福百姓当作为他的毕生夙愿，也一步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他以为这就是他想要的，可如愿以偿之后他发现，这只是他一个想要证明自己的执念罢了。
他在人前睿智贤德，人后运筹帷幄，他以为人生本就该如此。
恍然有一日，他发现在与苏湮的相处下，他有着另一面的感觉与心情，甚至觉得那一刻的天空，都是澄净清澈的，与他这些年所看到的，感受到的，截然相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