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白看着哭的真像那么回事的田老大,再看看一群已经明显动摇了的田家人,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该喜还是该悲。
她是穿越过来的,对田老大还真没有那么大的恼恨,充其量就当这人是个让人憎恶的陌生人而已,可是其他人呢,当初恨不得与他不共戴天,可是真的遇到利益相关的事,却立马将那些过往全都抛在了脑后。
他们也不想想,如果田家没有医治皇上这份功劳,没有这处大宅子,田老大会改变态度吗,会记得他还有这些兄弟子侄吗,更何谈给他们许下的这些好处。
“老大,你是读书人,当知破镜难圆,覆水难收的道理,既然我们已经分家,那这宅子就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了。
至于我想原谅谁,想对谁好,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吧,我今天就当没见过你。”姜婉白把脸一沉,冷声道。
“娘……”田老大当然不肯这么轻易离开,张嘴还要说什么,却被姜婉白打断了,“你再不走,我就要叫衙门的人来了,到时闹僵起来……”
姜婉白的话没说完,但那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田老大得到现在的一切,只不过是靠着他那爱国之士的名声而已,如果被人发现他鲜亮外表下的这些龌龊,只怕,他还会回到以前那种地狱般的生活,甚至会更惨,毕竟,谁发现自己被骗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
田老大现在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名声了,所以当即吓的打了一个哆嗦,怯怯的看向姜婉白,似乎在衡量她是否真的如此绝情,会做出这种事来一般。
姜婉白瞟了田老大一眼,便将目光移向了他身后的宅子,好似根本没把田老大放在眼里一样。
而就是这种态度,却让田老大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今天的主意真的打错了,眼前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信他、听他的女人了,而是一个他根本琢磨不透的人。
一下子委顿在地上,田老大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好,而更多的则是后悔,后悔当初不该分家,不该跟姜婉白撕破脸,更后悔,怎么早没有将五加皮酒的秘方要过来。
还有紫芝酱的秘方,那可是能日进斗金的宝贝,可惜都便宜了田老二这些人,他们有什么本事,简直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他才是家里的老大,这些东西应该传给他才对。
还有姜婉白,她也有点太偏心了,以前家里日子那么难过,她竟然都不将这些秘密告诉他,直等到将他分出去,才拿出来。
分出去……腾然的,田老大好似了悟了什么,看着姜婉白的眼神变的莫测起来,更有一丝怨毒。
姜婉白才懒得理会田老大在想些什么,知道他不敢再翻什么浪,她越过他,迈步进了这所大宅。
宅子比姜婉白想象的还要华丽一些,看的田家众人已经忘了说话,恨不得多长几只眼睛才好。
姜婉白看到院中的几株盛开的正茂盛的腊梅,闻到满院的幽幽香气时,也想赞叹两声的,可是她一回头,看见田家人这样,倒是没了说话的兴致,只道:“你们跟我来,我有话说。”说完,她当先走进了正厅。
田家人还恍若在梦里一般,游游荡荡的,就好似飘一般的跟着姜婉白进了正厅,左看看,又摸摸的,谁都不敢坐在旁边的梨木椅子上,那样子,好似生怕将那些椅子做坏了一般。
“坐吧。”姜婉白道。
田家人有些犹豫,“娘,这椅子一个得值不少银子吧,能做吗?”田老二满脸喜爱的摸着那梨木椅子的纹路道。
“要我说,娘,咱们也用不着这么好的家具,不如将这些椅子、桌子的都放起来,就把咱们家的那些拿来用就好了。”不知道谁提议道。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对,用这些,我都不敢坐,还是用咱们自己的好。”
“这些都留着,以后万一……咱们还能用它们换点钱,也不至于吃不上饭。”田老三今天也显的格外兴奋,插起了话,他这么一说,田家的眼睛更亮了,看那椅子,已经不再是椅子了,就好似是一碗碗白米饭,一个个白面馒头一样。
姜婉白听他们这么说,脑中立刻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装饰豪华的宅子里面,稀稀拉拉的摆放着几个掉了漆的破家具,那样子,还真是让人……
赶紧将这奇怪的想法忘掉,姜婉白说起了正事,“这房子看也看了,现在我来说说以后的打算。”她这么一说,田家人立刻竖起了耳朵,看向她。
姜婉白也不急,环视了一周,这才定定的道:“以我们家现在的样子,根本不适合在这里住,所以我决定还是不要搬过来了。”
她这话一出,有人喜,有人忧,喜的当然是田老三夫妻,他们本就觉的跟这京里格格不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还是回去活的自在。
田老四却急了,他一直梦想着过上城里老爷的生活,而且已经在村里吹嘘过不知道多少遍了,甚至这次来,连仅有的一点值钱东西都带来了,就想立刻留下的,现在却让他灰溜溜的回去,他如何愿意。
“娘,这里怎么不适合住,我看挺好。”田老四说着,还学着他以前看过的那些有钱人的样子,两腿摊开,两手扶着椅子的扶手,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只可惜他看过,却没真的做过,现在学了个四不像,四仰八叉的,就好似一条癞皮狗仰躺在椅子上面一样,让人看了想笑。
姜婉白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她话里却没有一点动摇的意思,“我说不适合,就不适合,日子要一天天过,谁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等你什么时候穿上这丝绸衣服,就跟穿普通衣服一样,我们再考虑这个问题也不迟。”说着,她用眼瞄了一下田老四的腰。
今天田老四是打算风光进京的,所以特意穿了一件让赵氏连夜赶制的绸缎袍子,可是他太爱惜这袍子了,所以刚才坐下的时候,竟然将袍子撩起来才坐的,现在一层层衣服堆叠在腰上,鼓起了一个大包,看起来就像怀孕一样,好笑的很。
田老四看了看自己的腰间,脸有些红了,一边用手将袍子往下拉,一边辩白道:“我这不是勤俭惯了吗!以后,只要给我些时间,我一定比那些老爷还像老爷。”
“像?”姜婉白笑了,“像有什么用,要是你真的有那份气度本事,你就算穿粗布麻衣,也没人会小看你,反过来,就算你穿上珍珠衫,也不像龙子。”
“这……”田老四有些语塞,脸憋的通红。
“娘,你这话就不对了。”赵氏见田老四败下阵来,赶紧想救场,却被姜婉白打断了,“城里是好,有大酒楼,有玩的地方,可是,那些都是有钱的人享受的,如果没钱,这里就是地狱,甚至连地狱都不如。”
没穿过来之前,姜婉白不是没在大城市待过,挤地铁,抢特价商品,为了一点小利互相倾轧,哪里过的舒服。
赵氏听了姜婉白的话,倒是没在意什么地狱不地狱的,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姜婉白说这里玩的地方多,那不要脸的女人也肯定多,田老四在村里就已经不安分了,这要是在城里,还不知道要把她甩到哪个犄角旮旯去。
有了这想法,赵氏也不做声了。
田老二夫妻本来还想着在这里住,能离狄墨筠近一点的,可是姜婉白的态度这么坚决,田老四夫妻已经碰了钉子,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就垂下了头。
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下来了,又在宅子里流连了一圈,姜婉白买了一把青铜大锁,将这宅子锁上,便带着田家人去了一家看不起不大,却很干净的饭馆。
正是吃饭的时辰,饭馆里满是酒菜的飘香,要是在平时,田家人早就兴奋起来,可是今天,大家的兴致都不高,粗粗的叫了几个小菜,默默的吃了,便赶紧回到了田家村。
到家时,正是傍晚时分,在田地里劳作的人纷纷回家,正巧碰上田家一行人。
“田老太太好。”那些人跟姜婉白问过好,就开始打趣田老四,“呦,这位是谁,是田四老爷吗?”
田四老爷是田老四让村民这么叫他的,村民本来不想这么叫,可是一看见田老四那副恨不得将脑袋压倒两腿间的样子,瞬间想起了这个称呼。
田老四听出了别人在取笑他,将脑袋沉的更低了,也不回应。
村民本来眼热田家,此时当然不会轻易放过田老四,见他不搭腔,旁边一个人接话道,“可不就是田四老爷。”
“真是啊,我刚才看见,还以为我看错了呢。田四老爷,你不是说要去城里享福了吗,怎么又回这穷村子了,不会是想我了吧。”
“想你,想的美,我看是想隔壁村的李寡妇了。”这人这么一说,大家顿时笑成了一团。
田家人,包括姜婉白,都觉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想反诘两声,可是周围这些人又没太大恶意,如果真的闹僵,反而让人觉的田家人太不好相处,吸了两口气,姜婉白将那点不快压了下去。
可是姜婉白忍的住,田老四却忍不住了,他抬头,大吼了一声,“管你们屁事,我愿意在哪就在哪。”吼完,他也不管众人,一下从牛车上跳下来,拔腿往家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