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袍·破阵子(2)
如果你对你的老板say no,那么,你将在今后的生活中遇到太多的事情对你sayno!而且陈总说得这么有理有据的,先用西门总监做引词,后用工作做铺垫,就是我怀疑这是程天佑的主意,我也不能反驳什么是不是?
尽管心里嘀嘀咕咕的,我还是像一头安装了永动机的小骡子,马不停蹄地冲回了公司,尽管内心无比忐忑,还是硬起头皮当头盔,奔向了小鱼山。
熟悉的青石板。
熟悉的小楼。
熟悉的保镖们。
熟悉的笑。
我推开门的时候,看到沙发上,是一个陷入了沉思的男人。
他深靠在沙发里,双腿交叠,食指搁在唇边,极懒散的姿态,却掩不住那种霸道间的优雅之气,像一株枝叶浓翠的蔓藤。
我的心紧紧缩成一团,紧张到不知道该如何来一句开场白。
他见我走来,没有起身,依然保持着慵懒的姿态注视着我,眸子如同寒夜中的明星,明朗而清冷。
这种紧迫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他看到我额角的纱布时才缓和下来,他的目光在那一刻变得柔软起来。
他刻意冷着声音,却蕴含着挡也挡不住的温柔,他起身走了上来,说,你,怎么会把自己伤成这样?
他声音一落,我便千般委屈涌上心来,眼眶一热,泪水滑落。
这个黄昏,我身在小鱼山,面对一声柔软,泪如雨下。
他抬手,似乎是想要为我拭去眼边的泪水,可刹那间,他却又像被往事烫到一样,收回了自己的手,目光重新恢复了刚刚的清冷。
他说,你以为你哭得梨花带雨,我就会接受你的诱惑,再次成为你的裙下之臣吗?再次陷入你和凉生的爱情之中,为你们轰轰烈烈的千古绝唱配戏吗?!你既然那么爱他,爱到可以为他去死,爱到可以为他放弃我们的孩子,你都爱到这份儿上了,为什么还要和我有所牵扯?!是因为没了我,你们俩的爱情太单薄吗?不够死去活来,不够感天动地吗?!姜生!姜生!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程天佑,我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来认为我。
我是真的真的去找冬菇的,虽然说是对他有所牵挂,但绝对不是想要同他有所牵扯。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那是他的公司,如果知道,我死活不会踏入半步!我抬头,眼中含泪,我说,你居然这么认为我?如果我想同你有所牵扯的话,我干吗要把房子还给你?!
程天佑突然笑了,说,姜生,我和你想的恰恰相反,我觉得你还给我房子就是为了再次引起我的注意,为了显示你和别的女人不同,为了让我对你再次兴起念头!你的爱情,一定要两个男人争着抢着,才能得以满足,是吗?!
步步紧逼之下,我整个人被他压制在了贵妃塌上。
他的言语让我倍感受伤,我怔怔地看着他,满眼悲伤。
昔日离城,他还是那个掩着深爱的男子,今日一见,我们之间,却已经陷入了一场绝地。
在太多的巧合面前,眼前的他,对我不得不误解——是的,你既然那么爱凉生,为什么还要到小鱼山找我?你既然可以放弃房子,放弃花店,不跟我有半分关系,为什么还要到和我有关的公司工作?!
这到底算什么?
小女人的欲擒故纵?!
而似乎越是误解,越是将我想象得不堪,才能让他彻底说服自己,彻底遗忘掉我这个人。
这种误解,如同天堑,将我们分别置于鸿沟的两侧。
一侧的人解释不清。
一侧的人误会愈深!
万般委屈下,我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说,是!只有越多的男人争着抢着,这样的爱情,我才满足!我承认了,现在你满意了吧?!
程天佑脸色一白,却瞬间平静下来,他用极不屑的表情说,那我告诉你,姜生,你做任何事情,都没资格来问我满意不满意,因为,我和你压根儿就没有关系!我被气到无言,看着他,满脸泪水。
程天佑转身欲离开,却又突然回头,看着我说,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努力引发我的兴趣。比如像上次退还我房子一样,从永安辞职,这样子,你就又可以牵动一下我的心了!然后再到我的另一个公司里工作,这样,又可以吸引一下我的注意力!你不是好爱用这种方式来诱惑我吗?!
我直接来了一句,我不会从永安辞职!我不稀罕你的注意力!这是你要的文件,给你!
其实我说完了前半句之后,就后悔了。
可没等我修正,程天佑嘴角一扯,轻蔑地看了我一眼,飞快地说,不会辞职?哼!好,这是你说的!说完,他一把拿过我手中的文件扔到一旁,看都不看一眼。似乎,这本是他的激将法,他等的就是这一句。
又或者,这又是我自作多情的错以为?
55 生活的磨难,让我们将可爱深深藏起,只得麻木而顽强地生活着。
恰在我和程天佑在贵妃榻旁僵持之际,金陵和北小武冲进了小鱼山,北小武身边还挂着美少女八宝同学,他们三个人身后跟了一群围堵拦截的保镖。
那一刻,我正眼含热泪,杏眸怒瞪,而天佑单膝靠在贵妃榻上,盯着我,极尽轻蔑——不过在外人看来,这是一种极暧昧的状态。
北小武一冲上楼,看到我满眼泪水,还有额头上的伤,便不由分说,一把拉过程天佑,说,你又把她怎么了?!
程天佑抬手,推开北小武的钳制,神色倨傲,并不回答。
金陵一把拉开北小武,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程天佑,脸上居然有隐约的喜色,她轻轻埋怨了一下北小武,说,你怎么总是这么莽撞啊?
程天佑看了我一眼,目光很冷,转身推门而去,剩下金陵和八宝面面相觑。金陵一把抓过我,上下打量着我,说,哎呀,姜生,看不出啊,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小白兔,没想到你对付程天佑还是很有手段的嘛。这伤口是……假的吧?做得可真像!说着,她就探手来抓我额头上那块纱布。
我吃疼地“哎哟”了一声,她慌忙缩回手,吃惊地看着我,问,是真的?在一旁的八宝瞪大了眼睛,说,真的伤口?啧啧,姜生姐,高!实在是高!你为了挽回程天佑,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啊!你以后教教我,怎么才能俘获北小武啊!我看着金陵和八宝,心里感到微微的难过。连我的朋友都会想我做的一切是为了挽回这个男人,难怪程天佑刚刚会如此想我。
只有北小武没说话,他看着我的目光特温厚,居然还有悲悯之色。他看着我额头上的伤,关切地问,你,唉,这是怎么把自己弄伤了啊?
北小武话音刚落,八宝立刻兴奋了起来,直接跳到我身上,说,啊,姜生姐,刚才是不是程天佑狼血沸腾、兽欲满满,企图对你攻城略地、强抢民女,你本来只打算欲拒还迎增加点儿情趣,可是谁知道你们俩玩大发了,你把自己的脑袋给玩出了窟窿……哎,姜生,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打扰到了……
八宝一顿夹七夹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北小武一巴掌呼到墙上去了。他斜了八宝一眼,说,八宝,你属鹩哥的吗?多嘴多舌,你就不能给老子安生一点儿吗?!我看看北小武,他最近新理了头发,整个人清爽了很多,据金陵说,他到报社做美编的日子里,有很多女同事都对他青眼有加,可惜的是,他拽得二五八万的,对谁都不搭理。
八宝先是撅着嘴巴感到委屈,可北小武话音一落,她立刻就跟牛皮膏药似的贴了上去,抱着北小武的胳膊,做温柔状,说,你要不喜欢鹩哥,我就做小绵羊、小兔兔,我为你七十二变,我为你……
八宝这一年蹿高蹿得厉害,这般高挑的女孩子做小鸟依人状地挂在男人身边,让人觉得有种奇妙的违和感。好在北小武也是一长身玉立的爷们儿,天生模特小身材,否则的话,还真招架不住八宝这高挑少女要命的“一挂”。
八宝要往北小武身上靠,北小武却不肯将胳膊给她抱,他不断推开八宝,说,八宝,死开!你个狼外婆,装什么小红帽?
于是,两个人又拉扯起来——这一幕我们已经看惯了。
最近,我们几个人聚会的时候,一般就是这样:我和金陵看杂志,金陵偶尔对我讲起一些报社内或者娱乐圈的八卦;北小武和八宝撕扯成一团;柯小柔翘着兰花指上下打量着我,满目惋惜,觉得他的梦中白马陆情郎怎么可以毁在我的手里,然后回过神来就和金陵探讨几句美容小贴士,或是探讨一下下期专栏写什么;而八宝和北小武继续撕扯……
归根结底,他们的撕扯源于,八宝想靠近北小武,北小武不想让她靠近。
此时此刻,他们俩继续在我们眼前撕扯。
金陵直接无视了八宝和北小武,她回头看着我微微憔悴的脸,说,怎么了?难道天佑还是不肯回头?
北小武看了看我受伤的额头,有些心疼的表情,他先是挣脱了牛皮膏药八宝,又看了看金陵,说,大记者,你就别瞎猜了。你们都没听听姜生自己说的,就在这里胡乱猜测。
然后,他趁八宝再次扑上来之前,冲八宝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回头给我递了一杯水,说,姜生,刚才我们三个去你那里,看到你独自出门,不放心,就跟了过来……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说,你和天佑……这是复合了?那这伤口是……他漂亮而略带痞气的眼眸扫过我额上的纱布,疑惑地问道。
我对他笑笑,迟疑了一下,说,说起来糗大了,这个公司竟然也是他们家的……
唉!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要不,我也不会来这里工作啊。其实我今晚只是奉命过来给他送资料的。
说完,我就很真诚地看着金陵和北小武,还有八宝,希望他们能相信我是真的不知道。
末了,我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看,我要是真的想接近程天佑,我就该去他们集团总部工作啊,那样不是可以天天见到他了吗?何必这么周折,来到一个每年只能在年会上才能见到他的小公司啊?
八宝诡异一笑,冲我眨眨眼,说,姜生姐,要不说这才是女人心计,这才叫不露声色,这才叫杀人于无形啊……
她话音未落,又被北小武一巴掌呼到一边儿去了。
一个小女孩,总是说着大女人的话,说起来八宝真的蛮可爱。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可爱,遗憾的是,生活的磨难,让我们将这些细碎的小可爱深深藏起,只得麻木而顽强地生活着。
56 男人天生是孩子,一旦幼稚起来是会要人命的。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半夜被程总钦点送文件一事,不知怎么被陈总给抖了出去,结果,不出一个晚上,就飞入了格子间的“千家万户”。
连我的手机上,都收到了一条不具名的群发消息:你们知道吗?那妖精爬到少东家房里去了。
大概是谁兴奋过头,误发到了我手机上。
隔日,我是硬着头皮回到了永安。
走进公司格子间时,我的眼睛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人好像踩在棉花团上,恍恍惚惚的。
公司里的每个人见了我都笑意盈盈,可是,那目光却好像在打量一个回门的姨太太。我知道,她们有人在心底或者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正窃窃私语地议论着我。——瞧,那个新来的女人,可真有手段,头顶着护舒宝,就能将咱们的少东家手到擒来!
——手段不是人人都有的,护舒宝不是人人都能顶的!黑眼圈会要人命的,安心工作吧!少东家也就是图一时新鲜,哪里会真心实意看上她?!
——也是哦,要真是飞上了枝头,应该跟着少东家周游世界去了,怎么还会重新回到公司里来?!
……
我硬着头皮跟她们一一微笑。
西门总监看了我,竟也微笑不语,这让我无比尴尬。
此后的几天,程天佑仿佛离开了永安。但是,我的日子依然充满了各种风起云涌。
陈总和林经理会时不时地来到我座位前,纷纷表示,小姜同学,你最近工作很是出色啊,公司需要你这样的栋梁之材!然后他们就问,你需不需要换一个靠窗的位置呀?……总之,他们的关切之色令我毛骨悚然。
我确实该毛骨悚然,因为我害怕万一将来他们知道,我并不是他们少东家的心头好,而是心头之不好的话,他们给我的就不是靠窗的位置,而是将我直接从窗口扔出去了。
自打陈总和林经理分别关照过我之后,我就觉得心惊胆战。
就这样,我工作得战战兢兢。我在想,我怎么就说出了“我不会从永安辞职”的话呢?结果给人事部和西门总监送文件的时候,因为分心,走起路来居然磕磕绊绊,不是撞到桌脚,就是弄洒茶水……越是十二分小心,就越是丑态百出。
每次一出状况,整个格子间的人都会为之小地震一把。八卦女们纷纷将脑袋探出来,跟一个个雨后大蘑菇似的,好事儿男们也不甘落后。
我只能在心里暗骂,然后脸上挂上淑女般灿烂的微笑,修正错误的姿势,力争做到仪态万千。
然而当我将茶水洒在林经理的座位上时,终于,流言如同病毒一样,在公司里蔓延开来。
——啧啧,你们说,她这几天和少东家是“闹”成什么样了啊?瞧瞧,路都不会走了,连滚带爬的。
——哎呀,别说了,太羞人了!
——看起来挺干净、挺斯文的一女生,私底下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好人家的姑娘,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跟着男人去了呢?!
——省油的灯会头顶护舒宝在少东家眼前晃啊?!别搞笑了!
——少说两句吧,就算她不是未来的老板娘,也是个能吹枕边风的人,没看到陈总和林经理都对她关心无比吗?
……
他们话音未落,多日不见的程天佑居然带着一行人,以风云突变之势,毫无预兆地涌进了格子间。
我一边手忙脚乱地擦桌子,一边吃惊地看着被众星捧月的他,下巴都快脱臼了。
一时间,格子间中的每个人,先是一阵骚动,然后都开始低头忙碌地工作,一副“我为公司献青春”的模样。
程天佑看都不看我一眼,径直从我身边走过,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而他身上依旧是那种淡淡的令人熟悉的香气。
我的心,乱如战鼓擂动。
陈总和林经理诚惶诚恐地堆笑上前,说,啊呀,程总,您怎么来了?
是的!
不是年会!
也不是年会的第二天!
是一个极为平常的日子,在一家不算多么出众的分公司,我们的天佑同学,居然再次出镜了。
程天佑微微一笑,那是标准的职业笑容,示好但保持着矜贵。
他身边的钱助理走上前,对陈总笑笑,说,永安五月初要在三亚举办模特大赛,总部对此很重视。陈总,你也知道,程总入主总部之前主管五湖星空娱乐,所以对影视娱乐事业始终是更关注的。如今总部想在永安设一个办公点,方便程总办公,也方便加强团队沟通。
陈总先是一愣,心想集团下那么多分公司,可除了曾经的五湖星空,没见过程天佑在哪个公司有过办公室;但他眼珠子一转,立马拍手鼓掌,一边鼓掌一边说,哎呀,程总啊,这、这是我们的无上光荣啊!
顷刻间,格子间中全是迎合的鼓掌声。
林经理紧跟在陈总身边,眉眼一转,笑意盈盈地看了看我,立刻分派人马,打扫布置程天佑的办公室。
一时间,订绿植,订办公桌椅,众人忙成一团。程天佑则被陈总邀请去他的办公室。
程天佑瞟了我一眼,眼底氤氲着一丝笑,似乎在说,哟,姜生,果然没辞职啊。要坏事了!
我背后一阵发冷。
果然,他的钱助理对陈总很无意地说了一句,程总在总部的秘书和助理得留在总部,所以这边缺了一位秘书……
陈总立刻心领神会,说,我马上安排公司最得力、最敬业的人才给程总!
然后,他转头,对我眯眼一笑,说,姜生,以后你就负责程总的办公室。
我直接吐血三千尺!
我仿佛能听到格子间里,同事之间那无声的冷笑在游走——她一个来公司才几天的实习生,居然是公司最得力、最敬业的人才!老娘算啥?!老子算啥?!
一时之间,我成了众矢之的。
在吐血无能、震惊成脑震荡的情况下,我残留的脑细胞居然能想起房贷,居然能做到破罐子破摔,我居然可以无耻地问陈总,这、这、这算是升职吗?
陈总先是一愣,看了程天佑一眼,立刻笑成一朵花儿,说,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