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瑜拿到玩具后,的确有安静了一阵子,只是当他把玩具带去课室里独自玩着的时候,谁知被眼馋的王大胖抢去了。
“王大胖子每天都欺负我,我要你回来帮我打哭他,否则我永远都不要上学了。”
天瑜显得很暴燥,甚至经常闹着不要去上学,铅笔生生地把信纸都划破了,可见一个七岁孩子的恨意。
他找了个电话,打给齐叔,询问天瑜的情况。
齐叔无可奈何地跟他汇述,天瑜因为智商异样,在学校总是被欺凌、欺负、取笑,不合群,学习更是稳稳垫底。
别说一个孩子了,就算是成年人也不能在格格不入的环境好好生活下去。
任安辰听了后,长长的沉默起来。
齐叔说,“要不要我找学校反映一下?”
他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最后才说,“不用,男孩子受点委屈没什么。”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连齐叔都心疼不得了,偏偏任安辰还视若无睹,真不是一般的心硬,其实他已经心如刀割,以后类似这样的事还会层出不穷,天瑜必须要面对的,必须要坚强。
大概在他入伍的两三年后,天瑜寄来的信件忽然就变了,开始带着轻松和快乐。
“大哥,我今天认识了一个朋友,她叫小钱包,从别的学校转过来的.....”
他甚至寄来自己的画作,纸上面用彩笔绘着一个小女生,扎着两条粗粗麻花辨,挤眉弄眼,一脸调皮,喜欢穿桃红色的鲜艳衣服,把小小的脸蛋铺衬得红扑扑的可爱。
从此,小钱包这个名字开始不停出现在天瑜寄来的信纸中。
“她是个侠女,把王大胖都打得流鼻血来了......”
“今天我小学毕业了,小钱包今天帮我做蛋糕了......”
每次,还附着一张画作寄过来,让任安辰看到的都是这个小钱包。
他略略欣慰,这个小女孩的出现,像一汪清流,不但抚慰了天瑜,他终于也可以舒心点了。
“今天是小钱包的生日,邀请了我去她家,她的家里好漂亮,小钱包爸爸妈妈对她好好哦,不停抱着她举高高,把她逗得咯咯大笑,还送了她一个比人还要高大的河马公仔......”
“为什么我会没有爸爸妈妈?他们去哪了呢?”
“今天我初中毕业了,大哥你会回来吗......”
任安辰27岁的时候,子承父业,一举打尽当年父母没能催毁的那网罪犯团伙,总算报仇血恨了,又从这团伙口中获知自己真正的仇人,他处心积虑,把王诚业囚禁起来,让他自生自灭,受尽非人的折磨。
至此,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想着可以回去,看看天瑜,也看看这个只闻名而从没见过面的小钱包。
这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情份,他在宣纸上见证一个女生的成长,从十岁到十七岁,画纸上慢慢变得千娇百媚、亭亭玉立的女子,也成了他枯燥部队生活里唯一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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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夕阳殷红。
干净的沥青校道上,已长成俊美少年的天瑜拖着不情不愿的钱霏,不停催促,“小钱包,快点,走快点。”
“我大哥来接我了,难道你不想看看我的家人吗?”
钱霏刚上完体育课,跑了三千米,累得全身虚脱,很没好气的嘟囔:
“你大哥你大哥,从上个月就听你提起了无数次了,我耳朵都听得生茧了。”
她不能理会天瑜对大哥的崇拜,在她心里,认定了他那个大哥就是个毫无责任感的讨厌鬼,这种人根本没有亲情观念,甚至还不如齐叔对天瑜好。
天瑜一点也没理会她的埋怨,迫不及待地拖着她往外走。
钱霏懒懒地望过去,校门口,停着一辆军用吉普。
夕阳的映衬上,男人松枝般笔挺的身姿,刚毅的容颜触电似的闯入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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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了,回忆到此结束。
房间内烟雾燎绕,地下散落着凌乱的烟蒂。
任安辰开始收拾行装,将那一沓的信纸重新放回行李箱的夹层内,推开天瑜的房门,天瑜仍然安详的沉睡,呼吸匀稳。
钱霏刚起床,须发皆白依然神仙似的齐叔就来了,递来一张薄薄的纸,
“钱丫头,任大少让我把纸条交给你。”
钱霏慌忙地打开来,上面只有遒劲的两行字。
“小霏,对不起,我喜欢简单,我走了,永远不要来找我。他看起来是个优秀的男人,你和他在一起,会幸福的。”
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她手指无力垂下来,纸条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摆在她面前是两张风格迥异的照片。
其中一张照片是在机场拍的,任安辰穿着一身军色制服,作风干脆利落,帽檐下面露出严肃紧绷的下巴。
另外一张是在那块正在施工的废地上偷拍的,她当时站在半人高的堤坝,从上往下,抓到这个尊贵男人完美的侧颜。
她不禁泪花盈盈,想不到,他会这么强势地涉入她的感情。
原来,他们如此相像。
只怪命运太偏爱她了,不但给了她优渥幸福的家庭,甚至一连给了她两个出色卓越的男人,让她难以豁舍。
计程车到达机场,任安辰将行李箱拉出来,朝机杨大楼入口走去,后面仿佛有一声清脆的大喊,让他脚步不由一顿。
“任安辰——我会等你回来的——!”
他转头望去,背后空旷旷,没有人跟来。
心头一阵翻江倒海的失荡。
他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转身,坚定地朝前面走去。
...
五年前,通往霁川机场的公路上,车辆如梭。
一辆绿色的计程车里,长像憨厚的中年司机不时打量副驾驶上约摸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忍不住调侃一句,“小姑娘,别再看了,再看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钱霏一怔,反射性地去摸下巴,发现被骗时瞪了司机一眼 ,嗔怨道,“我哪有!”
瞧她窘迫的样子,司机不由得“呵呵”地笑起来。
钱霏目光重新回到前面的那辆计程车,一直到了机场,任安辰弯腰从车里出来,手里拖着拉杆箱,步伐稳健地走向机场大楼入口。
他没有左顾右盼,自然没有发现在后面跟来的她.
同一出口,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顺着人流出来,穿着同样黑色的西服,和旁边任安辰擦肩而过后,便各自往自己的方向走开了。
走到前面空旷一点的地方,司湛脚步停下来,忍不住深深地吸一口这片土地空气。
刚刚有一瞬间,他莫名地觉得离自己苦苦要寻找的答案很近了,他不禁张目往周围的人群搜寻一翻。
两人准备上车,却见一个青春的女生挡在自己座驾,神色入迷,就连他们走到跟前,也没有丝毫反应。
司湛和萧晟不由得对望一眼。
“请你让开,”从纽约回到这边,萧晟心情不大好,不耐烦地催了句。
钱霏心头被惆怅占满,身边的喧闹完全没有听到.
司湛有丝好奇,顺着她直直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一个男人伟岸的背影渐离渐远。
他不由一笑。
萧晟见她没有反应,很粗鲁地推了一把,不耐烦地怒喝,“喂,叫你让开听见了没有?!”
钱霏才如梦初醒,转头却撞入一双如墨深沉的眸子,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粉脸不由得浮起一片红去。
他拄着拐仗,带着绅士的优雅,含着笑意轻启薄唇:
“嗨,你挡住我们了,请让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