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严清和半路英雄救美的行为也是十分符合大家的胃口的,旁边的吴林均还一脸看好戏。
“大冒险吧。”他眉眼之间看不出喜怒,不过像是课堂上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一个问题一样波澜不惊。
他准备抽的时候,乔槿抢先拿过纸牌,表明了要替他完成。他那么一个看起来禁欲冰冷经不得亵弄的人,就算肯放下身段,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乔槿也舍不得。
她打开一看,是和旁边的人接吻。还好,乔槿想,反正秦攸宁也不在乎这个。
没想到手里的牌重新回到对方手里,吴林均大声念了出来,大家看得很开心,起哄的声音比原先还要热烈。
乔槿抬头看着他,“没关系,这个我可以替你……”
“不用。”严清和松了一个扣子,然后盯着她说,“反正都是一样的,你来我来没有差别。”
“……啊?”乔槿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唇上被一个带着热度的东西轻轻触碰,带着犹豫停留了一秒,便又很快离开。
现场有好事者还录了视频,乔槿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的心脏跳得太剧烈,节奏乱七八糟。周围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被模糊自动滤过,只有眼前的人越来越清晰。
然后严清和起身去了其他地方,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挤过来的林汐把她拉出已经很嗨的一堆人,端着一杯带着冰块的饮料递给她,乔槿才结束了恍惚的状态。
“看你脸红得要爆炸了,刚刚还大义凛然地要帮人家大冒险呢,快,给你冷静一下。”
顾以微也凑上来,“是不是他,你好像对人家有意思哦。”
“看起来很明显?”乔槿把杯子贴在脸颊上,冰凉的杯壁瞬间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她看着刚刚已经被她炒热起来的气氛,大家玩得挺开心,有些搞怪有些暧昧,但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倒是很少有难堪的。
没有人喜欢自命清高的人,何必对这个世界自私又刻薄呢?反正每个人都是一摊水,沾上就脏了,所以谁计较谁都没有好处。
她没多想什么,拿起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林汐刚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前半个小时还信誓旦旦今天一定不能多喝酒,挡了多少啊自己倒灌起来了。喝得过猛本来就容易醉,何况还是个酒量不好的。
没过几分钟,就已经开始要说胡话了。
喝酒最怕爱耍酒疯的,醉了自己乖乖睡觉的还好,一直拉着你讲话的,可是会让人头疼的。乔槿平时话不多,醉了话也不多,就是会让人哭笑不得。
“师父师父我错了,不要赶我走!”
这是拿了什么剧本。
“你这个妖精,看老孙不收了你!”
被乔槿抱住的“妖精”挑了挑眉,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是乔槿选中的。”秦攸宁一脸旁观者清,其他两个人也摊手不关我事。秦攸宁把乔槿公寓的地址发给他,“那乔妹今天晚上就拜托你了。”
严清和坐在乔槿的旁边,角落里灯光晦暗不明,她没有防备的脸就靠在他的怀里。
他们这么近的距离,近到他都没有办法掩饰自己的心跳。
爱情的本质是占有——永远不知足。
有关于以往的心动不知所踪,现状的无可奈何滋生成最糟糕的情绪,尝一口都略嫌苦涩。
﹒
严清和坐在客厅里的枣红色皮质沙发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想到了这不是在自己家里,就起身去了阳台。
轻轻吸一口烟,又缓缓吐出。
夜色里只有火星亮着,二月的寒气还残留了很多,稍冷的风一吹,火星又亮了一些,也让他更清醒了一些。
这里离他的公寓不算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可以到。
楼下的一个老人病得厉害,没有人替他守夜,很早就熄了灯睡去,隔壁的一家还传来逼孩子准备高考的怒骂声;对面的一个身影也和他一样在阳台躲着什么,踩灭了一地的烟头,依稀可以听见模糊的打牌声和嬉笑声。
“帕金森爷爷每次开门都抖得厉害,转动钥匙扶他进去的时候,我都要替他的儿女感到担心和不安[泪流满面][泪流满面][泪流满面]”
“高考只有一个月了……都过去五年了啊,隔壁的学弟不知道还有没有逃课,要头悬梁锥刺股了[偷乐]”
“对面每天都在纸醉金迷,熬夜易猝死啊亲[生病]”
“每个人的悲伤和欢乐别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总想着与他人分享,他又何尝愿意接纳呢。”
乔槿说得很对。
人们的悲欢从来不相通,远处听来只剩下吵闹。
但是如果他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为你呢,他的心全都牵挂在你的身上呢。
他会七年如一日地阅读你发的每一条微博动态,认真地做阅读理解;他会猜测你今天过得开不开心,从来没有留下一条评论和一个赞。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你回复了,发现了,他会不会兵荒马乱。
严清和回到屋子里,打开水龙头把燃到将尽的烟熄灭,然后丢进了垃圾桶。他认真地洗了手,想起了在酒吧里秦攸宁说的那些话。
他从洗手间出来,目光一转,正好对上秦攸宁投过来的注视。于无声胜有声处,两个人已经不动声色地交锋了几个回合。
“你喜欢乔槿吧。”
秦攸宁开门见山,原来懒洋洋的神态也一扫而空,像是很认真地在谈一件严阵以待的事情。乔槿的事,对于她来说,哪一件不是天大的事呢。
他微微挺直了背,有些生硬地回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对面的女人婉转一笑,和乔槿不一样的万种风情。难怪是可以吃得下那么多人情往来的秦家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不知怎么就和乔槿一起死心塌地得很。
转身欲走,却被她伸手拦住:“李沉水要回来了。”
他身形一顿。
“无论乔槿当年有没有和他在一起,她这些年经历这么多事情,他不闻不问的态度,实在让人失望。我希望你是不一样的……好好对她。”
一个晚上的话题女主,等到他再看见她的时候,已经抱住他不省人事。
乔槿安好地睡在卧室里。
他走到门口准备离开,却看到玄关的墙壁上,一个猫型挂钩上挂着一把淡蓝色自动伞,和当年他送给她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那么多个心动的瞬间,他能肯定另一个主角不记得的,这一件也算吧。
﹒
五月的雨总是来得那么突然,午后的空气既闷又叫人烦躁。
才进入高中的他被困在了图书馆,和每一个误信了天气预报的人一样,不知道要怎么回家。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被家里人接回去了,没有人会给他送伞过来。
他只好一边想着那一道颇为费解的数学题,一边等着雨停。
图书馆门口过了十几分钟就稀稀落落,原来的被雨势堵住的熙熙攘攘撑着一把把五颜六色的伞四散开去,奔着自己的方向。
居然最后剩下的是他和乔槿。
他记得她是高一年段颇有出名的一个女生,没有人来救落难的公主吗。
他看见乔槿接了个电话,对方大概是想要送伞过来的意思,却被一口回绝。他正奇怪,乔槿打开了自己的伞。
哦,他和那个人一样多虑了。
“同学,你也坐七路车吗?”
她转过脸问在场仅剩的另外一个人。
他点了点头。
然后她把伞伸了过来,说,“我们同路,可以送你一段。”
他很意外,天底下长得好看的女生不都是要等王子骑着白马接走的吗,剧情怎么如此出乎意料。
十五岁的男孩接过伞,好让自己的脑袋不至于老是被打到。那个时候,他还只有一米七八,只堪堪比身旁的人多了十二厘米而已。
第七站下车的时候,她还把伞给了他。
“我家人等下会出来接我,我刚刚在等人走光的时候看你不是在等人的样子,可能你用得上。”
“要还我的话,我是高一十六班的七号。”
她都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不怎么了解窗外事的人,都大概知道她叫乔槿。
第二次见到的时候,他很确定她不记得他。他们两个,本来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可是就是那么地正好。他还了她一个人情,还顺带给了她自己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若只如初见。大抵所有的故事都可以轻描淡写,湮没在时光沙漏的流逝中,随着细胞凋亡一起死去,再也不用占据记忆内存。
七路车上她在他怀里,他心如擂鼓,然后心如止水。
如果没有可能在一起,从一开始就不要继续,不然越来越喜欢了如何是好。
却每天都要来他们班门口等人,用甜点来打发时间,小蛋糕填满了两腮,想不注意都难。她的影子就这样闪进了他的脑海,不可理喻地在吃饭的时候浮现,甚至他看着她挂了红灯的物理,想要是她选理科还得给她补物理,脑补这个画面自己笑了出来。
有点心动了怎么办。
幸好她选了文科,这些事情都不可能成真,他不过一笑了之。
可她为什么又要来招惹他。
顶着空白头像来关注他,哪里有僵尸粉会给他的每一条微博都点赞的?
是的,他和蒋青交流过,他表示只是单纯欣赏性的喜欢,对方还很好心地拉他进了一个群——那时的群名片真是惨不忍睹。
“乔槿mylove”“暗恋者联盟”“小乔我是周郎”“乔美人我爱你”……
第一次觉得自己无比的理智。
也就是这个奇葩的群,挖出了“仓鼠会跳华尔兹”是乔槿本人。他一愣,那个会诈尸的“肉山大魔王”只关注了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原来就是乔槿。
顺藤摸瓜,这个小号和大号还纠缠不清,骨骼清奇地躺在“仓鼠会跳华尔兹”的关注列表里。
他看着互粉的两个精分号,心情有点复杂。
这样子,就真的不可原谅啊。
群里有人说,新来的朋友是同道中人吗?
他没有回答,默默地把群名片改成了“肉山大魔王”,终于混入妖魔鬼怪,画风统一。严清和看着小号很闹腾,用他那算过多少道数学奥赛题的大脑沟壑也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每次作文会被当成范文在全年段传阅的乔槿,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乔槿,成了他高中三年唯一的窗外事。
假如我望见了你的背影我会披荆斩棘地追去,天下着最大的雨扔了伞也要追。
可是你呢。
你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