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洗龙安站起身来,斜瞥了范琳一眼,低声道:“范姑娘,你……你也好……好。”他虽然有一肚子话要向范琳诉说,但碍于父亲与众人在场,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开口,场面顿时陷入了尴尬之境。
洗管非原也想领着众人出洞,留下一片清静之地给他们倾诉私情,但群豪正在外面饮酒,一阵阵呼三喝四之声传来,洗管非心想:“现在出去与他们共饮,未免有失老夫身份!”当即哈哈一笑,说道:“老夫此次大事能成,范姑娘祖父范老先生当属首功。范姑娘,明日你回‘尘环谷’,可千万别忘了跟范老哥哥说上一句,叫他备上几百坛好酒,老夫日后必带安儿前往,到时任是什么大事,都好商量了,哈哈哈……”
范琳脸上又是一红,心知他所言的“任是什么大事”暗指何事。洗龙安却愣了愣,不太明白地道:“爹,范姑娘祖父范老前辈也……也参与此事了么?我怎的还没瞧见他老人家?”
黑手路有桥、毒手王洛三、屠手罗大佑与罗仲新四人突然齐声一笑,均向范琳拜倒恭声道:“参见大小姐!”
洗龙安吃惊地道:“你们……”范琳皱着眉头,微微点了点头,黑手路有桥四人又齐声道:“谢大小姐!”才各自起身。
洗龙安望了范琳一眼,叹了口气,道:“原来你是‘神义无相门’的大小姐,那令尊大人自然就是‘神义无相门’门主了?”
范琳却摇摇头,道:“‘神义无相门’门主是我爷爷,他老人家有一点没骗你,那就是我爹娘早已过世。”
洗龙安呆了呆,喃喃自语道:“范老前辈……”
范琳道:“爷爷一开始就知道你是洗伯伯的公子,是以才出手相救。后来你在‘尘环谷’呆了几个月,爷爷就去了洗伯伯那里,商量好了这个大计划。”
王雪瑶忽然冷冷地道:“什么大计划?是不是将大伙儿全骗到这鸟不拉屎的狗洞中的烂计划?哼,这等卑鄙无耻之事,也只有‘反通神’范无边这老杂毛想得出来!”她不远千里随着洗龙安到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苍海秘笈》,不料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大骗局。气愤之下,她先时就想发作,但碍于洗龙安的情面,不便当着群豪的面与洗管非等人公然作对。于是待群豪一走,她立时按捺不住,大骂“反通神”范无边为“老杂毛”。路有桥四人齐皆变色,洗龙安也吃了一惊,路有桥喝道:“贼婆娘,你说什么?想找死么?”
罗仲新叫道:“你是谁?敢出言侮骂‘神义无相门’门主,他奶奶的老子一连好几十天没杀人了,正好拿你这臭娘们儿开开荤!”当下拔出单刀,虚空避劈三记,再将单刀横在胸前,嘿嘿一笑。
古大彪跨出一步,大声道:“她是我老婆,你们要想动手,须先过我这一关!”
王雪瑶道:“不用,这位大概就是‘神义无相门’的血手田应农,手上的‘闪电劈月刀’想要伤我,那可还差上一截!”这句话说出,洗龙安又是一惊倒还罢了。罗仲新一惊却是非同小可。他正是“神义无相门”血手田应农,受命隐伏在沈威的平板镇内,身份之秘除了洗管非几人知晓外,旁人决计无法知道,眼前这女子却不仅一口道出,而且还指出了他刀法名称。“闪电劈月刀”出自于鄂西神龙刀派,刀法精悍凶猛,快逾闪电,下手时往往将人置于死地,而甚少留情。江湖上得知有这路刀法的人并不很多,田应农方才摆出的那招正是“闪电劈月刀”第一式“推窗见月”的起手式,王雪瑶乃刀法行家,只见这一招就知田应农来历。
血手田应农惊奇地道:“你……你到底是谁?老子的名号你怎会知道?”两眼望了望洗龙安,又望了望洗管非,神色不定。洗管非喝道:“安儿,这女子到底是谁?”他见田应农望向自己的眼神有怀疑之色,忙出口相问以避嫌疑。洗龙安正欲回答,王雪瑶右腕一翻,亮出一柄解牛刀,刀尖向下,刀柄倏地在她手中一旋,又被她重新握于手中,依然是刀尖向下。使完这一手,王雪瑶大声道:“田应农,这路刀法你识不识得?”
田应农大吃一惊,瞪着王雪瑶道:“你……你是岭南解牛刀王再起的什么人?”开始一字显得极为恐惧,后面一句喝出才显得胆气十足,洗龙安感激他曾在崂山顶上,出手相救之情,便说道:“这位古夫人乃是岭南解牛刀王老爷子的令爱,在下曾蒙她相救才不至于丧身那独脚高雄之手。”他本来未得王雪瑶相救,但这么一说,众人便知她与自己有救命之恩,任是什么过节,瞧在洗公子面上,暂时揭过便是。范琳“咦”了一声,说道:“这位姐姐斗得过独脚高雄吗?她的‘上下一体,盘根错节’独门功夫可是厉害得很。”
王雪瑶反问道:“斗不过就不救人吗?老娘见洗公子危急,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卫他周全!”这句话似乎赤裸裸的表示爱意,洗龙安脸上一红,想不到王雪瑶竟顺水推舟,说出这等话来。众人起初还以为王雪瑶是忠心护主,但见洗龙安脸上这么一红,王雪瑶更是眼波流转,洋洋自得,便想他们之间关系定是非同寻常,只是王雪瑶自称“老娘”,这未免与怀春少女的言语颇为不符。
范琳娇躯微微一颤,点点头道:“是,是。”脸上已带着略许伤感之意,又转脸向田应农道:“田叔叔,我素知你与岭南王老爷子昔日有仇,但今日你瞧着我……我爷爷的面上,暂不追究如何?”
田应农恭声道:“是,大小姐说不追究,属下就不追究!”将刀收入鞘中,退后三步。王雪瑶也只是想出口闷气,当真要与田应农动起手来,她却无十足把握,何况她势单力薄,若不见好收场,一旦触动了“神义四手”,非得死无葬身之地不可!当下哼了一声,后退两步,古大彪仍挡在她身前,方才的言语他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听不明白。
叶、何二老早围了过来,本是等着看热闹,见两人一退,顿感大失所望。何无言道:“解牛派的人本来要和神农刀派的人打架,怎的现在不打了?”
叶有理道:“不是不打,是没兴头了。”
何无言问道:“什么兴头?”
叶有理洋洋得意道:“天下第一、第二的名头都被我们兄弟俩得去了,洗老儿好不容易占到了天下第三,如今这两人打来打去也不过是抢个第四、第五的名头,打起来又有兴头?”
何无言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师哥之见果然高明……”
田应农等人在心中直骂道:“高明个屁!”心知他们素来喜欢胡说八道,就不以为忤。叶有理继续道:“师弟,既然天下第四、第五的两人连架都不想打了,那咱们呆在这洞里也甚是气闷,不如去洞外喝两杯。如果再迟些,那些天下第六、第七、第八的王八羔子喝光了美酒,咱们两人岂不吃了大亏?”
何无言立时一蹦跳了起来,道:“哎哟,那可不妙,快去,快去!”两人说着相偕飞掠出洞,其身法快得匪夷所思。
这两人出洞,众人也正好落个耳根清静。洗管非望了王雪瑶一眼,又瞪着洗龙安,说道:“安儿,你可知道爹爹与范伯伯商议的这个大计划,第一件必做之事是什么?”洗龙安正感尴尬不安,闻言想了想,道:“孩儿在‘尘环谷’时,爹爹的大事已然发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不是先毁堡诈死?”
田应农暗暗点头,心道:“这小子的脑筋倒转得甚快!”只听洗管非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正是!”
洗龙安胸口一震,心中暗道:“爹爹怎的如此说话?口气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事一般。”随即醒悟:“是了,爹爹创立洗家堡,在江湖中屹立了数十年,今朝为了这件大事将自己数十年来的心血亲手摧毁,其中所需的毅力当非常人所有想到。爹爹如此相问,就是告诫我凡成大事,非要大毅力不可。更暗示我要断然舍弃王姑娘,与琳儿相好。如此一来‘洗家堡’与‘神义无相门’联袂,定然天下无敌。”想到这里,不由地一声苦笑:“看来爹爹误会我与王姑娘了,我对王姑娘虽有好感,但岂能拆散他人夫妻?然则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违背爹爹的意思。”当即恭声道:“是,孩儿明白。”眼光朝父亲望去,尽是坚定之意。
众人见他思忖片刻,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尽皆愕然。
洗管非却点点头,道:“你知道就好,这几个月来,我故意让你独自去历练江湖,想必你也长了不少见识,江湖中的是非善恶,你如今也分得清楚了。”他见孩儿信服自己之言,语气顿时缓和了下来。
洗龙安道:“是,若非爹爹锤炼有方,孩儿如今处身江湖,恐怕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
洗管非哈哈一笑,道:“那倒不至如此,我儿天资聪明,一般高手难不倒你,只是若碰到沈威这等奸恶伪善的小人,才须万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