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妞问:“孙伯伯,俺金锁哥呢?哪儿去了?”
孙瘸子就怕恬妞问这个,对不起人家闺女啊。
当初的金锁跟恬妞爱得死去活来,都要谈婚论嫁了。可赵铁柱非要闺女出国进修不可。
恬妞离开以后,她妹妹念柱对金锁展开攻势,钻进了金锁的被窝,生米煮成了熟饭。
赵铁柱不得已的情况下,只有帮着他们办了喜事。
这段时间金锁很不开心,因为毕竟忘不掉恬妞。
孙瘸子眼神躲躲闪闪,说话也含含糊糊,只好说:“金锁的新房在村南的鱼塘旁边。你到哪儿去找他吧。”
恬妞问:“金锁哥怎么到哪儿去了?”
孙瘸子说:“你离开以后,金锁承包了村子里的鱼塘。在哪儿养甲鱼。”
恬妞喔了一声,离开了孙瘸子的家,直接奔向了鱼塘。
那里果然建起了一座小楼,是金锁盖的,他跟念柱住在哪儿。
金锁鱼塘里的甲鱼已经成熟了四次,也卖了四次。四年的收入超过了五百万。
他是除赵铁柱以外,青石山少有的富户,农民企业家。
恬妞走进了那座小楼,按向了门铃的开关,为她开门的却不是金锁,而是金锁的媳妇念柱。
门打开,念柱的脸庞出现在了恬妞的眼前,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两岁多一点,已经学会了走路,正在牙牙学语。
恬妞吃了一惊,一股不祥的预感急袭上心头。
“念柱……怎么是你?”
念柱看到恬妞先是吃了一惊,接下来立刻满脸的欢喜:“姐,你怎么回来了?”
恬妞说:“我毕业了,准备回来帮爹,你这是……?”
念柱说:“这是我家啊,我跟金锁早就成亲了,那……这是金锁的儿子,你看他跟金锁长得像不像?”
你还别说,这孩子真的跟金锁很像,一样的脸蛋,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尖嘴猴腮。跟一个窑厂烧出来的砖块似的。
轰隆一声,一个炸雷在恬妞的头顶上炸响,女孩子的身子晃了晃,差点晕倒。
念柱的话等于给了她沉重的一击。她怎么也想不到四年没有回来,金锁竟然跟念柱成亲了,而且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她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耳朵边也嗡嗡直响。念柱呼唤了她好几声,她才明白过来。
念柱说:“姐,你是找金锁吧?他不在家,他到鱼塘去了,每天晚上,那些鱼都要喂食的。金锁后半夜才回来,你屋里坐,屋里坐。”
念柱非常的客气,恬妞呆立了一下,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说:“不了,不了,我找他……也没有啥事儿。”
“那你进屋呗,咱们姐俩很久没见,俺想死你了。娃,快叫姨。”
念柱怀里的孩子很可爱,甜甜喊了恬妞一声:“姨。”
恬妞说了声:“乖,你们忙,我走了。”
恬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恬妞家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鱼塘边的。
来到了芦苇荡,女孩子猛地坐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声泪俱下。
从前,她跟金锁的一丝丝一幕幕全部展现在眼前。
她们两个青梅竹马,小学的时候金锁就成为了恬妞的护花使者。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做功课,一起做游戏,青石山附近的山坡还有村子里的角角落落都留下了他们手牵手的身影。
还有Z县一中那个课堂,那个大食堂,那一天恬妞为了让金锁填饱肚子,跟他一起逃进食堂里偷吃东西。
因为大洪水的来临,她跟金锁被困在食堂里一天一夜。两个人第一次拥抱在一起。
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现在才明白金锁不给她去信的原因。
原来男人早就变心了,他心里有愧。
恬妞觉得自己完了,一生的幸福全都没有了。人家孩子都有了,自己还有什么希望。
女孩子哇哇大哭,哭声终于惊动了水塘边的金锁。
其实金锁早知道恬妞回来了,恬妞刚刚进村,他就听说了。
他之所以躲到水塘边,就是为了躲着恬妞,因为没脸见她。
恬妞坐在水塘边哭,金锁看的清清楚楚,他害怕女孩子想不开,一头扎进水塘里去。
他就将小船摇啊摇,摇到了恬妞的身边,上岸以后,金锁拿出一条手帕,递给了恬妞
恬妞看到金锁,那怒气就不打一处来,猛地站起,啪啪就是两巴掌,差点把金锁踹水塘里去。
金锁没动弹,说:“你打吧,打死我算了,我知道对不起你。”
恬妞怒道:“混蛋!枉我对你一往情深,苦苦等了你四年,你就这样对我?”
金锁说:“我没办法啊,我真的很想你,也很爱你,直到现在,依然在爱着你。当初你离开,我就开了这座鱼塘,为了挣钱等你回来,给你一个家。可念柱却踏入了我的生活,她帮我一起管理鱼塘,第一批甲鱼上市,我们丰收了,念柱就拉我到酒店吃饭,那天我喝醉,她也喝醉了……再后来,生米煮成了熟饭,她有孩子了,我就不得不娶了她。”
金锁说的也是实话。青石山的男人就这样,肯负责任,为了责任有时候甘愿牺牲幸福。
赵铁柱是这样,秋生是这样,孙瘸子是这样,金锁也是这样。
恬妞发现金锁长大了,成熟了,健壮了,也发福了。男人红光满面,看样子很幸福。
她问:“那我怎么办?我的感情怎么办?我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孙金锁,你毁掉了我一辈子啊。”
金锁说:“恬妞,我也不想这样的,你就当我……死了。”
恬妞骂了声:“那你去死——!”女孩子飞起一脚,咣当一声就把金锁踢进了鱼塘里,水面上溅起一片浪花。
金锁的水性好,一个猛子扎了上来,说:“恬妞,不解气的话,你就杀了我,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男人也哇哇哭了,泪如雨下,悔恨的眼泪刺激着泪腺,化作两行洪水尽情泼洒。
恬妞没有搭理他,转身回了家,刚刚推开门,女孩子眼前一晕,昏死了过去。
赵铁柱在屋子里听到门响,还以为是晓霜回来了,赶紧出门查看,发现闺女晕倒在了门外面,赵铁柱赶紧把保姆喊起来,将恬妞搀扶进了屋子。
恬妞昏迷不醒,女孩子说着梦话,呼喊着金锁的名字,一个劲的出虚汗。浑身滚烫滚烫地发烧。
赵铁柱帮着闺女把了脉,扎了针,恬妞的病依然没有好转。
恬妞是气的病了。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这么失落过。
父亲赵铁柱已经为她的前途铺好了一条锦绣的大道,向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唯一得不到的就是爱情。
赵铁柱没有离开,彻夜守护在闺女身边。媳妇失踪了,闺女又病成这样,赵铁柱陷入了新的纠结。
恬妞整整昏迷了两天,赵铁柱在她的身边守护了两天。
两天以后,恬妞爬了起来,女孩子眼窝深陷,脸蛋失去了光泽,一下子瘦了很多。
看到父亲在身边,恬妞一下子扎进爹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爹,你为啥答应这门亲事,为啥答应这门亲事啊?你把念柱嫁给了金锁,俺咋办,俺咋办啊?爹,你毁了俺的一生啊。”
赵铁柱帮着闺女擦去眼泪,说:“恬妞,人这辈子啊,要失去很多东西,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婚姻都是个错误,而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在将错就错。爹也没有办法啊,我不得不让念柱嫁给金锁。这是我亏欠念柱的,念柱跟着小娟阿姨从小就很孤苦,你有的,她没有,你得到的,她做梦都想得到。你一生在富贵窝窝里长大,她却在苦难中长大,你们都是我的闺女,做爹的当然要照顾困难的那个。你上了大学,有了文凭,她却只是个乡村的小姑娘。她想嫁给金锁,这是她唯一的愿望。爹不能辜负她啊。你得不到金锁,还可以生存,因为你接受过高等的教育,完全可以自立,可你妹她有啥啊?她只想有个疼他的男人。”
念柱说:“可是爹,金锁哥不喜欢念柱啊。”
赵铁柱说:“婚姻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无所谓喜欢不喜欢,时间长了,他们不也很幸福吗?算爹对不起你!”
恬妞的心里苦极了,可是想想父亲的话,也有道理。
当初他跟金锁分开,也是对他们之间感情的考验,现在金锁被判了自己的诺言,就证明他是个不值得自己爱的男人,对于这样的男人,那还纠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