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萍不知为何自己的心口莫名隐隐作痛，无端的悲伤包裹着她，让她下意识的不想看见奄奄一息的唐靖。
但唐靖对她伸出了手，艰难的露出歉意。
“我…对不起你……我……”唐靖思考着说辞，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可能是迟钝了，不然怎么半晌都不知要和亲妹妹说什么。
相认坦白吗？如果她想起幼时的记忆，会不会怨他恨他？又或者在意自己沦落风尘，在他面前毫无骨气的卖笑讨好？
最终，唐靖也只是拽住了唐萍的衣角，轻声嘱咐：“别再回去了，拿着钱，是找个两情相悦的丈夫过日子…也好，是做些生意混口饭吃也好，我只希望你能……”
话说一半，唐靖忽然收住了声音，自嘲的别过眼去，“算了，我没资格希望什么……”
“等等！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唐萍慌乱的问他，有些茫然，又什么都记不起来。
唐靖怅然叹了一声，松开唐萍的衣裳任由胳膊砸落在地，他看了看夏虹，又把视线挪到穹顶，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他听不清夏虹的哭声，却感觉脸上凉凉的落了什么东西。
是雨，豆大的雨滴冲破云层，让天地间又多了几分凉意，雨天第一次变得如此寂静安宁，让他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夏虹看见唐靖无声的说了句什么，她凑近去听，俯身时却已经感受不到唐靖的呼吸了。
……
南未，无双城。
点翠宫外，见多识广的皇宫侍卫也不禁目瞪口呆。
卫泠然抽出侍卫的剑刺向那名婢女，婢女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直直撞在剑上。
“不要被她伤到。”权七提醒卫泠然，“她可能还有救。”
卫泠然瞥了眼权七，见权七袖手旁观，冷哼一声道：“我看她倒像死了几天。”
“死了几天还能起来，看来你需要个道士做做法。”权七往旁边横挪几步置身事外，随口说着闲话，等卫泠然制住婢女。
受伤的婢女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并不执着于卫泠然，而是不要命的攻击身边的人，卫泠然试出单是伤她无法阻止她的动作，剑身灌入真气利落地穿透婢女肩胛，连进数步逼退婢女，把她钉在点翠宫围墙上。
剑身大半切入墙壁，婢女被牢牢锁住，只能对着众人张牙舞爪，断断续续的从喉咙里吼出意味不明的音节。
“叫太医来。”卫泠然拍了拍手吩咐道。
权七抢在侍卫之前接道：“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啦。”
卫泠然眯着眼看她，半晌不满道：“朕什么时候给你命令侍卫的权力了？”
“这说明小爷深得人心。”权七毫不在意卫泠然的质问，她打了个哈欠揉揉太阳穴，低声自语道，“我怎么感觉这么热，是错觉吗？”
卫泠然正蹲下身查看那个倒下的婢女，听见权七的声音之后皱了下眉，起来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
滚烫的感觉像是摸到了手炉，卫泠然一愣，心说权七是半夜出来吹风又发烧了不成，但他很快敏锐的注意到权七一直没动过的左手，还有那并排的三道伤痕。
权七想拍开卫泠然的手，结果卫泠然直接闪到了一边，警惕的挥袖让侍卫围了上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权七顿时有些恼怒，不悦地看了眼周围的侍卫。
“你看看你的手。”卫泠然冷声道，没有理会权七的怒气，冲侍卫又要了柄剑。
权七闻言看向手腕，和受伤的婢女一样开始渗出褐色的粘稠液体，恶心而又令人浑身不适，她抽了口冷气，难以置信道：“我明明已经封住经脉，怎么会……”
卫泠然戒备的盯着权七，暗想如果权七也中了毒神志不清，他到底能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制服她，把损失降到最低。
权七原地坐下调息，太医也在这时赶了过来，还有刑部的仵作，两人看到现场情况纷纷一怔，太医最先过去想看是不是卫泠然受伤，结果卫泠然直接指了指权七，又扫了眼两个怎么看都不像活人的婢女。
太医去给权七号脉，片刻之后在权七凝重的眼神下摇了摇头，又走到被剑贯穿的婢女身边，起手扎了几针。
那婢女很快安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茫然，似乎已经恢复清醒。
……
朔风之境，枫林山。
滂沱大雨洗刷着激战后的痕迹，被冲淡的血水流入河里，转眼消失不见。
炎神小队伤员众多，地上的尸首堆在一起，还能动的沉默着去分辨同伴和敌人，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只有弥漫着的悲痛和不甘的激昂。
炎琳琅在河边站了许久，她的炎神小队还是第一次遭到如此挫败，那些牺牲的队员们不论过去还是未来都埋葬在了这里，随飘摇的风雨重归天地。
“我们还剩下多少人。”炎琳琅攥着剑柄问道。
炎一站在她身边，声音难掩疲惫：“还剩下十五人，大多伤势严重，需要修养。”
“程清河呢？”炎琳琅闭了下眼，压下情绪。
“他也受了些伤，不过方才他趁乱躲起来了，没有大碍。”炎一如实回答。
“卫泠然的眼线倒是会明哲保身。”炎琳琅也懒得迁怒一个武功微末的细作，摆了摆手，离开河岸。
战死在异国他乡的队员没有办法安葬，炎一也只能带人先将尸首掩埋，插柳做碑。
炎琳琅在这些草率的坟墓前深深鞠躬，肃声承诺道：“我会为你们报仇，让枢玉府血债血偿。”
“属下等誓死追随王妃，为战友报仇！”
一片悲愤中，剩下的队员不约而同单膝跪地发下誓言，没有人选择退却，只有满腔决绝。
炎琳琅深吸口气，转身定下接下来的计划。
此地离鬼医谷已经不远，她不能忽视遇到危险的镜双双，只能选择让宋白和炎神小队先行出发，回去鬼医谷，也正好在鬼医谷养伤，她自己去追镜双双，把人带回鬼医谷。
“众人……先歇息吧。”炎琳琅轻声安慰队员们。
夏虹孤零零的站在雨里，新起的坟上光秃秃的，她想了想，拿着剑砍下一块树皮，歪歪扭扭的刻了唐靖的名字，小心翼翼的插进了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