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欧阳漓确实不能和莫海安发火,毕竟前线战事紧张,自己一个错误决定,那损失的可是几万将士的性命,他丢了手上的奏折,几步跨到莫海安的面前,揪着他的下巴抬起来,面色阴狠:“大人真是忧国忧民,无时无刻不记挂着朕呢!”
莫海安也冷冰冰一笑,眸里毫无惧色:“老臣既为这个国家的一份子,自然要懂得为国分忧了。”
呵呵,好!好一个为国分忧!欧阳漓狠狠甩手,眼里怒意横生,就这样盯着他,良久,言语间终是有了不得已的妥协。
“既然莫大人这么有心,那朕也自当好好对待这份用心了。”话里有话。
“那么,老臣便叫小女准备准备,前来觐见陛下了。”
莫海安走后,欧阳漓发怒地重锤桌面,脸色发白,一个皇帝竟然被个外戚王爷威胁控制,真是奇耻大辱。
“陛下。”****安在一旁欲言又止,眼里夹着担忧。
欧阳漓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就说。”
“前线杀敌的将领,除了莫玄奕,不是还有您特别安插的副将南云紫陌?只要秘密传封诏书,让他暗杀了莫玄奕,拿了主将的令牌,自然全军都只听陛下您的号令了。”
这话不是随便说的,****安虽然知道说这话一旦被有心人听了去,便是掉脑袋的大罪,但是他实在不忍陛下被那莫海安牵着鼻子走,于是鼓足勇气开口,静静等着陛下的反应。
但陛下只是一直冷着一张脸。
“陛下。”****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才不懂事,说错了话,还请您开恩!”
欧阳漓叹息一声,将****安扶起来,眼里深深的无奈刺痛了他:“这怎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莫海安老奸巨猾,既然知道南云紫陌是朕派去的心腹,又怎会不提防着他?朕早差人去南云府上查探,他的一种家眷,早被莫家控制,用以威胁紫陌,让他安分守己。”
****安哑然,竟连这个法子都没用了。
“那等他们出征归来,陛下随便找个罪名给莫玄奕,也好杀杀莫海安的气焰。”
欧阳漓摇摇头:“出征归来的战士,朕不给予嘉奖,反而安其罪名,你让天下人如何说朕,今后还有哪位将军,能全身心投入战斗?”
****安垂首:“是奴才目光短浅了。”
欧阳漓往远望去,心里复杂极了,这朝堂之事,纷繁复杂,幸亏自己还藏了张王牌。四年前小羽的出生,是他为这个朝代,做得最后一丝努力。
另一边,苏念菡浑浑噩噩回到了昭阳殿,晚膳也一直没什么心思吃,心里想着怎么让苏哲放弃了给自己安排亲事的念头,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法子。
看样子只能去找欧阳漓帮忙了,当年他能让城里所有医馆不卖堕胎的药物,今日让金陵城各个门户都不敢娶自己进门,自然也不难。
说着便随便收拾了一下,打算去承欢殿里找他。
踏过石板小路,便到了御花园后山,正抬步打算走,却被一双手拦住。
顺着手臂看上去,是一脸恭敬的****安。
“李公公?”苏念菡差异,****安在这里,那么欧阳漓他……
“陛下在和重要的客人会面,您还是暂时不要去打扰为好。”
重要的客人?苏念菡心里有些好奇,她偏头探出来半个脑袋,看向御花园的前院,河边的凉亭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龙袍裹身器宇轩昂,女的锦衣罗裙,气质高贵出众,她讪讪收回脑袋,小声问。
“这是……”
“这位是莫芷公主,从邢台山学成归来,这算是接风晚宴了。”
苏念菡眉头皱了皱:“接风?陛下亲自接风,还就他们两个人?”怎么看气氛都不太对啊。
“莫芷公主,很可能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所以待遇自然与别人不同些了。”****安知道这种话不能随便对外人说,但是他心里知道苏念菡在这皇宫中的地位,没有名分没有背景,陛下万不可能娶她为妻,眼下尽早让她认识这个事实,不要对陛下有非分的想法,今后便也不会太受伤害了。
皇后娘娘……
这四个字在苏念菡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她虽然早就知道欧阳漓有后宫佳丽三千,但如今实打实见到了,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不自觉又偏了偏脑袋,从假山后面探头看过去。那两个人旁水而坐,微风拂动,吹起女子脚边细纱,倒是在他们周围营造出一种飘渺的氛围。
女子不自觉靠近欧阳漓的身边,附耳在他耳边说些什么,两个人都被逗笑。欧阳漓还是那副温温淡淡的样子,即便笑也只是勾唇轻笑两声。
公主配王子,看上去都是一副很美的画面,苏念菡心里发酸。叹了口气抬步准备离开,忽然听见不远处凌厉的女声。
“那是谁?鬼鬼祟祟的?”
苏念菡听着好像是在说自己,她身子僵直着从假山后面走出来,和欧阳漓四目相对间,说不出的尴尬。
好在他也只是随便瞥了自己一眼,便继续悠哉地喝起茶来,反倒是莫芷,好像是女人之间独有的第六感,让她对这个藏匿在假山后面的女人,有些敌意。
“我……”苏念菡忽然灵机一动,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在莫芷面前,颤抖着开口:“奴婢是新来的宫女,不懂规矩,还请公主责罚!”
说着重重地把头磕下去。
她脑袋碰到地面时,欧阳漓眉头皱成了结,狠瞪着假山旁的****安。
****安也被这一出吓得半条命都没有了,这苏姑娘就算不是妃子,却也是小皇子的亲生母亲,若是公主真的生气要处罚她,那怎么得了?于是旁小跑过去,一同跪在莫芷面前,替她求饶。
“公主恕罪,这小丫头是老奴老家的一个远方表亲,家里落了难,老奴这才将她带进宫来,没规没矩的惹公主生气,都是老奴的错,公主要罚,便罚老奴吧!”
莫芷小时候也是在宫里长大,常跟在欧阳漓屁股后面跑,多少也收到****安的一些照顾,如今他都说是自家的远方表亲了,自己多少也该给他这个面子,没必要继续追究下去。
况且回来第一天就给皇帝哥哥眼色看,实在不是个明智的做法。
于是挥了挥手,一副大方善解人意的样子:“行了行了,下次注意便是了。”
“谢公主宽宏。”苏念菡起身,余光偷瞥了一眼欧阳漓,他倒是真的一点儿不在乎,面色照常冷清着,眼神平静地看着杯中茶水。
“李公公。”莫芷又叫道:“去那盘棋来,我要和皇帝哥哥再战几十个回合!”
苏念菡一直背对着她们往回走,身后是莫芷公主那娇滴滴的声音:“皇帝哥哥,你看看我这些年的棋艺进步了没有,你可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总是让着我啦。”
欧阳漓只是淡淡地“恩”了一声,目光却不由得往远处看去,那个蠢女人,这步子走的也太慢了些,这偷听他们二人说话的意图,也太明显了点儿吧!
女人作为敏感生物的代表,尤其像莫芷从小敏感到大的女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磨磨唧唧半天走不远的苏念菡。
“新来的那个宫女!”莫芷叫道。
苏念菡愣住,颤巍巍地转身:“您是在叫我吗?”
“不然呢?”莫芷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本公主想吃瓜子,你过来给我剥瓜子吃。”
“啊?”苏念菡有些诧异:“我吗?”
“怎么,本公主使唤不了你?”
“没……没有……”
莫芷看着她的眼神写满了不屑,一个小小的宫女也敢窥探陛下?不就是想听本公主和陛下说话么,那便成全你。
苏念菡只好跪在凉亭旁的石阶上,乖乖剥瓜子给公主吃。都怪自己刚才脑袋恍惚,不知怎么,看到欧阳漓对别的女人那么温柔,又想到他对自己那么凶悍,心里就越发不畅快,越是这样就越想听听他们都再说些什么,结果脚步就不由自主放慢了。唉,要是刚才快些溜走,恐怕就没这么多的事情了。
欧阳漓看着跪在一边的苏念菡,眸色深了深,倒是难得见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他们自在地下着棋,有说有笑气氛融洽的不得了,可苦了苏念菡,那瓜子壳很硬,瓤又小,剥起来很不容易。她手指都磨破了皮,才剥出一小碗。
“皇帝哥哥。”莫芷舀起一勺瓜子瓤,送到欧阳漓的嘴边:“我记得你很喜欢吃瓜子瓤的。”
“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欧阳漓没有张嘴吃下。
“许是小时候吃得多了,现在都腻了吧。”莫芷显得有些尴尬,讪讪收回了手,又冷冰冰看了苏念菡一眼:“行了,别剥了,下去吧。”
这话对苏念菡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自己跪在这一动不动地剥瓜子已经快两个时辰了,总算解放了。
她道了声“是,公主殿下”,便准备起身离开。可是膝盖刚离开台阶,便又重重地摔回去,跪了太久让她的双腿早就麻木无力了。苏念菡冷汗涔涔,捂着膝盖忍不住唔央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