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漓好像一直在等她问出这个问题似得,等她说完,平静地笑了笑,咀嚼着嘴里她喂来的苹果,开了口:“你觉得呢。”
肯定是因为不知道才问的啊,苏念菡皱眉:“我不知道。”
欧阳漓垂眸,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地,片刻,带着肯定和不用怀疑的语气,开口:“没有。”
“那为什么会让那个大娘有那样的误解呢?”
欧阳漓挑眉,好笑地看着苏念菡,问她:“怎么忽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啊?”她微愣,回神只顾着切手里的苹果,干瘪地笑了笑:“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什么样的原因让我们明明生活在一片土地上的人们,变的这样敌对,这样彼此仇视。”
“东夷族。”欧阳漓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让苏念菡摸不着头脑,她看着他,静静听着他继续讲起来。
“当年东夷一族大举进军金陵,想要联合其他三个种族灭我大汉,只因不服汉人占领天下风水最好,地带最繁华的金陵城,毕竟当时,汉人的吃穿用度都是靠东夷人民的供给,他们每年打猎养殖,然后卖到金陵城,供汉人老百姓吃穿。他们觉得不公平,他们做着苦力,我们却在享福。”
苏念菡觉得很不能理解,她忍不住问出了口。
“可汉人是付钱了的啊,他们又不是白给的。”
这充其量也就能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个有钱没处花,一个没钱却东西多体力足。
但是……
“但汉人的钱财,是从哪里来的?”
不打猎不种地,银子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当年的华夏一族,遍布五洲四海,连最北面的北漠,最南边的南海。最东边的东蛮,都归我们所有,每年进奉来的金银珠宝,就够吃很多年了。”
苏念菡了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当年的华夏还有这么辉煌的时刻,想来小时候好像听说书的先生说过,当时只觉得太过玄幻,厉害的不像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便只当成个传说听一听,但如今,她好像相信了。
纵然现在的华夏一族也风光无限,但和当年比起来,仍旧只能说是九牛一毛。
“东夷人生性野蛮耿直,睚眦必报,当时我父皇待他们不薄,偏偏他们不懂知足,还是一举进攻金陵。”
欧阳漓说的时候眉眼间满是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个源远流长的老故事,这个故事里没有厮杀,没有鲜血,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过去而已。
可是苏念菡却听的心里七上八下。
“可野蛮人终究只能是野蛮人,连续三天,搅乱了整个金陵,还杀了不少无辜的老板姓,行为恶劣极了。”
他终于忍不住叹息一声:“父皇生性仁慈,若不是被他们逼得没了办法,也不会下令消灭所有东夷人,并且将所有东夷人驱除出境,再也不能回来。”
苏念菡明白似地点了点头。
“但是东夷是东夷,西戎是西戎,为什么西戎族也会这么恨汉人呢。”她顿了顿,忍不住还是说出了口:“可是西戎族,应该不是像东夷那样不讲道理吧。”
她说的比较委婉,对于西戎族人的看法,这个村子里除了那个大娘,其他接触过的几个村名,也让苏念菡觉得很善良,是好人。
“当年东夷一族被我们一举歼灭之后,一直怀恨在心,只是他们的实力已经不可能和汉人再作对,于是便想出一个奸计,他们买通不少汉人让他们转成汉族士兵的样子,去西戎族的村子打死烧杀抢掠,残忍至极,他们穿着汉族士兵的军服,带着汉人的图腾,还有留下无数汉人的兵器印记,血洗西戎族之后,这个罪名就怪到汉族头上,这样一样不知西戎族,就连边境的北蛮一族,都认定了是汉人阴狠贪婪,所以那一年,仇恨变这样结下来了 。”
苏念菡听得认真,惊叹于东夷人的狡诈。
“可是既然你们知道内情,为什么不去和他们解释呢?”
欧阳漓喟然叹息,他无奈地抬眸,看着苏念菡微皱的眉头,开口道:“要知道,但一个人被仇恨完全蒙蔽了意识时,是没办法理智思考的,他们既然认定了那是我们所为,自然不可能听从任何关于我们的解释了。”
说到这里,欧阳漓忽然扯出一记无奈的笑意,道:“他们的恨也不是不该,毕竟确实是汉人将他们的家人杀死,无论是谁指示,最终动手的终究还是汉人。”
苏念菡就这样静静看着他,从未有一刻觉得,原来欧阳漓心里也如此柔软,如此善良。
这样柔情的欧阳漓,让她觉得心动。
“可是,你们怎么知道这其中都是东夷人在搞鬼?”
“所有人都觉得东夷人被汉人灭了全族,不在存活于这世上了,可是那件事出了以后,我们去西戎族的村子查探,发现不少汉人的尸体,还有他们身上的士兵衣服,那是只有宫中的司制坊才做的出来的衣服,就此追查下去,发现司制坊内部和东夷暗中勾结,才酿成那样的大错。”
原来这里面还有司制坊的事情,怪不得之前听季凌禾说过,司制坊经过一次重大改革,更换内部所有人员,沉寂了很久,后来是现在的坊主简语羡上位,才带着司制坊重新走向辉煌的。
说到底,东夷人就是看准他们内部分崩离析的罪魁祸首,他们达到了他们报仇的目的,却让越来越多的人无家可归。
想到这里,苏念菡沉沉地叹了口气,忽而想起老人家说的话,冤冤相报何时了,是啊,若是我们的子孙后代时刻记着的是仇恨,是报复,那岂不是从出生开始就过着不幸的生活?记着家族的荣辱是对的,可是若只知道家族荣辱而忘记让自己活得快乐,让家族变得壮大,那到最后,也不过是个不幸的结局吧。
“你在那里叹什么气。”欧阳漓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苦巴巴地 一张脸,倒是把她愁的不成样子。
“有我在,再大的仇恨荣辱都算不到你头上,别担心。”
苏念菡不是担心这个,她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西戎族的人们很可怜。”
欧阳漓望着她,眸色深了几许。
“你是想到方淮了,是么。”
苏念菡一怔,回神抬起头来,轻轻地点了点头,很不自信的样子。
“方淮或许是个好人。”欧阳漓沉静了半响,终是叹息一声开口:“只是方持渊,被仇恨拖累的太久了。”
苏念菡愣了愣,她看着欧阳漓,看着他了然于心的样子,忍不住问出了口。
“原来,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啊。”
关于方淮家里的事情,原来欧阳漓都是了解的。
“你觉得呢。”欧阳漓觉得好笑,如果不了解方淮家的一切,如何能任由着他这些年不停和自己作对?
“我原本是很同情他的。”欧阳漓皱着眉头,眼神颇为认真地开口:“可谁知道他竟下决心要和我抢一个蠢女人,那我是万万忍不了的。”
苏念菡永远都是这样后知后觉,她昂头,眼神清澈无知地开口问道:“ 蠢女人?”她还认真地想了想,后面那句:“谁……”还没问出口,她就蓦然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冷冷的盯着他看。
这个家伙,还真是不忘随时随地嫌弃自己啊,委屈着撅起嘴巴,嘟嘟囔囔地抱怨:“干嘛这么拐弯抹角的骂人啊……”
欧阳漓却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不,我没有拐弯抹角,很认真地在骂你蠢。”
苏念菡觉得她已经不能和这个家伙好好的玩耍了。
“好啦。”撅着嘴,收拾了一下面前的苹果皮和果核,一脸怨念地起身,想着去厨房洗洗碗收拾一下,毕竟这是在人家家里。
但无奈她控制不好自己的身体,站起来的刹那只觉得头重脚轻,昏昏沉沉无力的厉害,即便努力瞪着眼睛想让自己清醒,可这些天她对自己的身体实在是透支过度,终于还是无力继续支撑,朝身子后方倒过去。
欧阳漓正斜靠着身后的床栏,见此,探出半个身子伸手直接揽住她的腰肢,用力把她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原本就头昏脑涨的苏念菡,被他这样一扯,更是一点儿防备都没有,埋头就栽了进去,不过反正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次数多到她早就习惯了。
揉揉额头含含糊糊抬头抱怨出声:“好痛啊。”
欧阳漓拧了拧眉,眉色深了几许:“不舒服?”
苏念菡颇为委屈:“谁这样撞一下,都会不舒服的好吗!!”
欧阳漓哪里是这个意思,回想起那位大娘的话,说她为了照顾自己已经很多天没有休息了,吃不好是不好,就算是个长期接受训练的战士都经受不起,何况是她这样一个弱女子。
因为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苏念菡瘦了不少,她现在轻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了。
苏念菡挣扎了一下,好像不像这样被他抱着,很不舒服。
“别动。”
欧阳漓他瞳孔不经意地微微一缩,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立刻吓得苏念菡一动也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