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碌碡哭了,就知道文雀一定是凶多吉少,我心中不免慌乱起来,如今已经身处两难境地,小明眼见玩完,唯一的希望便是文雀能够力擒雇佣兵,打开下方的通路,用来逃命。可如今的形式却急转直下,如果文雀力战身死,我们的性命也就休矣。
此时林局在背后大声叫喊道:“诸位,不得了了,酒精块眼看就要烧完,快想想办法吧!”我们听他说完,心中不免大惊,后头望去,那酒精块和杂物火焰,眼见就要熄灭,只剩下微小的蓝紫色火苗,闪烁不定,奄奄将熄。
而火光照耀之外的黑暗边缘,层层叠叠的吸血蛤蟆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只等火焰熄灭,就群起而攻之。顿时蛙鸣一片,不绝如缕,像是嚣张的搦战之声。
两件要命的事搅合在一起,让我心乱如麻,但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只会逆来顺受的失败者。当即对众人喊道,快找些能引火的东西,能拖一会是一会!
方处和林局见我如此镇定,俨然已经是此处的主心骨,倒也没有觉得僭越,连连称是,便四下寻找能燃烧的东西,方处是个痛快人,见脱衣服是不行了,一怒之下便私下袖口以及衬衫的前襟,连忙就这熹微的火苗引燃。
我和林局也效仿他的做法,最后把自己身上的一副撕了个七零八落,破破烂烂。彼此看了一眼,都觉得像个要发花子,心里觉得好笑。但是此情此情,命悬一线,谁也笑不出来。但是,
几块破布毕竟有限,一弃入火种便很快烧完,实在是捉襟见肘,杯水车薪。火焰防线很长,足有三四米,我们是左抵右挡,疲于奔命,但还是耐不住火势渐熄,于是我们只好回撤,将仅剩的燃料围成弧形,护住几个人。
蛤蟆大军见火势渐渐熄灭,一股脑压了上来,我们连连后撤,最后只剩下平台边上一箭之地。林局和方处退到此处,才发现碌碡神情不对,知道下边文雀可能要不好,脸色一沉,都暗暗叹气。
危急关头,我越想越急躁,也顾不上危险,趴在平台上,探出半个身子,向下观望。只见明亮的手电将周围点亮了一个大圈,在大圈外围的黑暗里,突然有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走动。我知道已经到了生死关头,饱含希望地喊了一声“文雀”。
那黑影没有答复,依然歪歪斜斜地向前走,此时碌碡抹了一把脸,突然像个孩子一般跳起来,带着哭腔说道:“文科,你可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在场的人心中都为之一振,知道文雀应该没死。再看时,那身影已经走到光明处,他浑身是血,举起手中的马刀,像个胜利的英雄一般肃立,抬起脸有气无力地说:“小简,你怎么能直接叫领导的名字呢?”
看到文雀没死,我眼圈一红,差点哭出来,林局副长长叹道:“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但我知道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背后的火焰眼瞧着就成了一堆黑灰,如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下方的文雀也示意我们赶快下去。话音未落,而后一阵振翅声音传来,我只感觉后背被软乎乎的东西撞了一下,然后就是一阵刺骨的疼痛。
我心下大骇,知道蛤蟆群的总攻开始了!碌碡帮我捏死背上的蛤蟆,我回头一看,地上的火焰进入熄灭,但是地上留有余温,蛤蟆忌惮高温,所以只有一小部分会飞的先攻了过来。我和碌碡忙掩护两位领导攀下绳索,他们也没说什么,生死关头,所有谦让都是虚言。
此时一直没参战的碌碡迅速将皮夹克脱下来,从地上捡起冲锋枪,将衣服团在枪头,用打火机点燃,做成了火把。他先我一步,挺身向前,狂舞火把,万千蛤蟆见了火光又起,顿时退了回去。
碌碡越发兴起,手拿火把向前推进,将蛤蟆群连连逼退。白色的蛤蟆群,如同白色浪头一般,连滚带爬,连连向后避去,不时还有来不及逃跑的被他一脚踩作肉泥,嘶叫声此起彼伏。
碌碡这次反击,让出了几米的距离,也给两位领导下绳子,留足了空间。林局第一位,方处第二位,接连爬上绳子。之前我还担心林局半辈子读书,没干过体力活,爬下十几米的高台肯定费劲。
但是,人的逃生欲望往往能激发出无限潜能,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写在我们DNA序列里的本能。林局看起来弱不禁风,爬绳子却是很快,就连退伍兵方处跟他比都稍逊一筹。不一会,就下去了五六米。
我见到两位领导如此,心里也就放心。并非我心系别人,有什么慈悲之心。我这样看,就是因为两位领导是先下去的,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他们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行动迟缓,那必然耽误整个小队。
两位领导下去以后,我回头招呼碌碡,叫他赶紧退回来,我们该撤了。碌碡听完之后,说道:“你先走,等你们安全着地,我在下去不迟!”
我看了看他手中的火把,此时火光已经大不如前,虽说能燃烧一阵子,但肯定没法支持到我们通通安全撤离。于是我说,碌碡哥,趁着有火光,赶紧走,火把要是灭了,你就危险了!
碌碡听完我的话,依旧挥舞火把,向前逼近,置若罔闻。大声地对我说:“小崽子,让你走你就走,别那么多废话,轮谁也轮不上你教训我。方才你们三个保着我,如今这份情我得还你。老子不欠别人的!”
我一听碌碡这话是要唱一出舍己救人,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紧跑两步来到他身后,拽着他的后衣襟将他向后托,碌碡瞪了我一眼叫到:“你这小子还不快走,等着喂蛤蟆吗?赶紧滚蛋!”
说着就把我推了个趔趄。我自然是不甘心,便骂道,大笨象你别不识好歹,你以为我这是为了救你?我这是想着莺姐,你哪点心思她都明白,你要是折在这,我和文雀回去怎么和她说?
碌碡一听见黄莺,顿时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一咬牙说道:“服了你了,你先走,我殿后。”说着,就开始后退。我知道碌碡心里已经想通了,为了避免妨碍他,紧跑两步,来到平台边缘,抓住绳子,便开始向下爬。
碌碡火急火燎地往回跑,蛤蟆群便紧随身后跟进。我最后看到时候,他手中的火把已经不甚明亮,大有熄灭的架势。我也顾不得许多,所谓仁至义尽,也就是如此了。于是再也不想什么,抓紧向下爬去。
爬了有两三米,向上再看,碌碡那硕大的身影已经爬在绳子上了。也亏得我们的登山绳足够结实,要不然这四个大男人的分量可不是闹着玩的。又爬了一段,上方的火把完全熄灭了,刺耳的振翅声便传来。
我心里一沉,恐怕碌碡会有危险。这时,一束手电光自下而上,照在我旁边,我向下一瞧,原来最先下去的林局已经着地,他和文雀两个人一人拿着手电,另一人端着冲锋枪,正在试图帮助我们。
我大喊道,碌碡在上边殿后。示意他们去帮助碌碡。但是话音未落,上方就传来碌碡的练声惨叫。手电光柱马上向上抬,我趁势向上一看,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只见碌碡硕大的身躯上,此时已经布满了白色的蛤蟆!
他一只手紧抓绳子,另一只手在身上胡乱拍打,不时就传来一阵惨叫,听得人心里一剜一剜地疼。这也就是碌碡这样的汉子,换了另外一个人早就放弃抵抗,一命呜呼了。想着碌碡是为了给我们殿后,我心中不免伤感。
但是,此时的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上去帮他无疑是送死,只能含泪往下爬。文雀和林局见到碌碡情况危急,叫了声“挺住”,紧接着就是一梭子子弹打了上去。我向上看时,子弹刚好贴着碌碡的头皮擦了过去,在悬崖上留下一排冒着热气的弹孔,更有被击中的蛤蟆尸体落下来,差点砸到我。
这几枪很是管用,蛤蟆的攻势算是减缓了许多。碌碡趁着这个机会,也顾不得满身的蛤蟆,双手握绳,手心一松,一下子就下滑了挺长一段距离。我一看碌碡暂时无忧,便加快了向下的速度,以防挡他前进路线。
在离地两米的时候,我纵身一跃,跳下绳子,只顾回头观望。碌碡此时已经和蛤蟆大军拉出了距离,文雀又再次开枪,更为他增添了逃生的机会。碌碡时快时慢,一大段一大段地向下滑行,等他落地的时候,一双手掌已经磨烂,血肉模糊,兀自颤抖。
文雀见众人都安全落地,让我们先前进,他端着枪索性将子弹全部打完,也跟了上来。跑出了几米,便看到地上倒着一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想必这就是被文雀干掉的雇佣兵。一连跑了几气,实在跑不动了,我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众人气喘吁吁,也来不及说话。我观望四周,这应该是墓穴的第二层,空间很大,是个巨大的矩形。纵向看不到头,横向少说也有三十米。这巨大的空间像是个广场,脚下都是整齐的方砖,我们已经跑过了广场的中段,再往前,就是一座黑的发亮的建筑,看起来像是一座庙宇。
我们不敢多做停留,连忙向着庙宇跑去。要知道我们虽然躲过了这一节,但是蛤蟆群一定穷追不舍,我们必须找到火局留下的绳索,继续向下进发。不过这也就是缓兵之计,照这个样子,我们一直向下,一旦触底比如绝境,那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我们必须先紧接广场边缘,找到绳索继续向下,才是当务之急。当时跑着跑着,一条三米多宽的沟壑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用手电向下一照,里边竟然有水,这水面呈粘稠胶质状很是平静,也不知道有多深。
顺着这条沟向两边看,竟然延伸到广场尽头,并没有一座浮桥搭建其上,正好把黑色小庙与广场隔绝开来。方处看了之后大骂道:“直娘贼,沟宽水深,没桥没梯,这不是绝境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心里都是失落至极,身后振翅的声音再次拥了上来。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缓兵之计,恐怕到此为止了吧。碌碡此时大怒,将身上的一只蛤蟆尸体一把拽下来,牵血带肉,狠狠地投进水里。
但是,只听“当”一声,仿佛撞在了玻璃板上一般。那蛤蟆尸体居然落在沟壑表面,浮悬于空中,竟没有掉下去!众人都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碌碡搔了搔后脑勺,说道:“这是见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