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地区的特有的亚热带季风气候在这个夏季带来了比往常更多的雨水,水市一整个六月都在阴雨连绵中度过。余青觉得这个熟悉的城市愈发地潮湿,也愈发地陌生了起来。迈着细碎的脚步在图书馆慢慢踱着,她心想,水市不愧是水市,这雨水好像总也下不完似的,连带着衣服都是湿漉漉的,六月本该是舒爽偏热的天气,现在却是灰暗阴沉,倒也是多了点古代文人的气息。余青一边想,目光并没有停留,细细地在书架上搜索着。脚步划过书架间窄窄的通道,她缓缓背过身去,面对着另一个书架,用力抽出一本书。转头的恍惚间,仿佛是看到张林隔了透明的空气,在朝她浅浅笑着,干净而温暖。
余青定了定神,用力眨了一下眼,张林的脸消失地无影无踪,空气中只有那头一群人书写的窸窣声。抱紧手中的书,她嘴角一撇,看来是自己思念过度以至于出现了幻觉,想到这里,余青不禁有一丝无奈和苦涩。张林是余青的男朋友,也是高中的同学。不过他们并不是已经有了长久的交往,不久的大半年前,才在一起。尽管时间不长,余青却是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同时是她第一次恋爱,与同学相比,她觉得虽然晚,但遇到张林都是值得的。
从图书馆出来,余青照例抱着书回到寝室,寝室里没有人,刚刚坐下,手机里已经收到了未来大四的实习安排。一看到这个,余青不禁拉长了脸,她和大家一样,极不情愿参加所谓的为学生好的实习。余青是地理科学专业的师范生,在这个普通本科学校里,师范专业不能有很好的前程,与大家所期待的相距甚远,因此本专业的同学大多选择考研,希望借助这条路增强自己的底气。考研在大四学年的十二月份,得花上一年的时间去准备,最后三个月尤其重要,而师范生的实习时间安排在考研之前的九至十一月份,毫无疑问,追求前途和实习这两者是冲突的。余青不耐烦地抛开手机,看起考研的书来,却没想到随手抓起的是英语,于是她的眉毛微微皱起,嘴角下拉,就着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深呼一口气,埋头看了起来。
手表的指针喳喳喳叫着,不经意间一个拧所开门的声音引起了余青的注意。她嘴唇紧闭,脚跟略移,眼睛直勾勾盯着门锁,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缝里,余青这才放松下了一直屏息鼓起的胸脯。出现在门缝的这个矮矮小小的人,是余青的室友之一,陈洁,这间小小的寝室里,上下铺的格局,住满了六人,门边六个方柜子叠置着直到最上的柜子接上天花板。陈洁探着头,小小的脑袋歪斜着,带着一脸戏谑,“怎么了,半天不见还想我了,这么仔细地看我,人家可是会害羞的。”说完,陈洁的腰地扭起来。陈洁个头极小,在女生里面也算是极为秀气,却偏偏有着与身材不相称的成熟化胸部臀部,再配上娇滴滴的语气,这样一摇摆起来,像是小孩子的个头偷了大人的身体特征硬要摆出动人的样子来,一副假正经还露馅的姿态。余青忍俊不禁,低下头,肩膀是抖的一抽一抽的,“好啦,别逗了,我们去吃饭吧”,挽起陈洁的手,她们便一道走出去,咯噔一声带上门。
中午的雨略停了些,外面依然是阴沉沉的天气。她们二人挽着手,一步步下着寝室下面的楼梯。这是一条长长的楼梯,水泥质地的楼梯不滑,一头是九层的余青她们寝室的楼栋,另一头是一个中等的篮球场,有八个框架,此时空无一人。篮球场也是水泥的质地,因为一直不停下的雨水,凹凸不平的地面残留着大大小小的水坑,每个水坑都倒映出灰白一片,是天空的颜色,水坑间断地连接,对比灰暗的楼梯,显得亮了许多。在这一片亮堂之中,余青木木地看着,边走边庭陈洁讲班上发生的一些事情。
下到楼梯的尽头,往右拐,便是一食堂了,一食堂有些年头,略陈旧,其实青山师范大学一整个校园都极为陈旧。青山师范大学在水市,水市是一个在省会城市旁边以重工业著称的城市,一共有青山师范大学和江北理工学院两所皆不知名的普通大学。江北省位于中部,经济不发达,而省会城市江城情况稍好,大学数量非常多,是中国大学数量最密集的三个城市之一,张林也在这里,他的学校是江北工业大学,也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学校。余青和张林隔着城市的距离在毕业季开始了这场异地恋,通常大半个月才见一次面,尽管别人不看好,余青自己却是觉得没是不好的,毕竟,她喜欢孤独,不需要也不喜欢张林天天陪着她。或许更多地,余青只是想要一种归宿感,她认可张林的价值观且交流顺畅,觉得可以进行下去。对比下,张林就显得正常些,总是烦恼自己像是在和手机谈恋爱,所有的话语表情都是屏幕上的一个个黑色的字,没有一点温度,这让他苦恼又思念。张林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有热烈的感情,余青虽然很好,但缺了点他生活的方式,大概是她对我还不够熟悉吧,自己喜欢了两年才达到目的,余青更多的是被动的接受自己,张林常常这样来安慰自己。
外面的天色愈发暗了,余青还在咀嚼,而陈洁早已不耐烦了,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用了惯有的尖厉的嗓子喊:“哎哟,余青宝宝啊,吃饭时能不能抛弃你文艺女青年的形象,我都快无聊死了,浪费了时间,要你回去补偿我——”最后一声我拖地老长,吸引地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余青一下子脸微微发烫,轻踢了一脚陈洁,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了,这么多人看着,我都尴尬死了,就快好了啊!”看着对面陈洁狡黠的眼睛,余青朝她撅了撅嘴,继续低头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