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瑶不知不觉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颖王韩时,她觉着现下最为妥当的法子便是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毕竟他身在远方,为了这等事情,皇帝断不会将他从千里之外的西南召回京城质问。打定了主意后,锦瑶抬袖拭了拭颊边清泪解释道:“先前颖王之事,臣妾事先确是不知情。那时颖王私下找到臣妾,谈及往年与碧游的情份,便想私下见她一面,了却念想。臣妾见他言语诚挚,便答应安排他们相见,可谁知……”
“事到如今,你不必再花言巧语蒙骗于朕。”楚宣对她彻底失去了耐心,俯身抬手拿开她紧抱在小腿上的手,疾步往殿门走去。
锦瑶虽然被他嫌弃,可仍不肯放过这最后的机会,她不死心地追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哭喊道:“皇上留步,且听臣妾解释,就算您不念旧情,可也要看见臣妾死去长姐的份上给臣妾辩白的机会。您当初可是答应了长姐要好生照顾臣妾的,现如今只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便要弃臣妾于不顾,若是长姐上官锦瑟泉下有知,她会作何想?”
楚宣根本不愿听她的任何言语,抬手拂去她挂在臂弯的手,头也不回地踏入了殿门匆匆离去。
锦瑶被他这番冷漠无情的举止言辞打击得几欲崩溃,她不顾仪态地追到院门,却被楚宣部署在此监视看守的侍卫拦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锦瑶与阻拦的侍卫厮打着,声嘶力竭地朝楚宣离去的身影喊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不瞧着我长姐的面上,皇上您也该顾忌到年幼的皇长子。若是日后得知他母妃被人构陷冤枉,他当如何作想?……”
在院门边看守的侍卫因顾及她宫妃的身份,也不敢过于粗鲁,上前拦住她锦瑶的两人被她用护甲划得满面是血。他们无奈地拉扯着她的胳膊,听着她如魔障一般喋喋不休说着,心中暗叹时运不济,莫名摊上了这么一份苦差事。
皇贵妃因涉嫌谋害梁婕妤一事很快便传遍了后宫,有些好事的宫妃则悄悄地凑在一起议论纷纷。不过这后宫里头向来是拜高踩低,往日那些承了她的好的妃嫔们也都摆出一副看戏的架势。而那些在宫里头有些资历的,大多则跃跃欲试,暗想着这凤印最终会花落谁家?
其实最为关心这件事的,自是在背后谋划多时的郭才人了。听闻月初详尽的禀报,才刚出小月的郭玉兰坐于窗边的暖榻上不由掩口而笑:“没想到平素仪态雍容的皇贵妃娘娘会做出那般疯狂举止,想来那宫中守卫也是可怜,满脸被抓得血肉模糊,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她这厢兴灾乐祸地说着,而月初却是意兴阑珊地听着。她如今一心想着的是凤印的着落,凭眼前这位才入宫不久的主子,想必是希望渺茫了。虽说皇帝现今宠着她,可这些事情须得按规矩来,否则必免不了落人话柄,尤其是朝中的那些顽固不化的几名开国功臣。
她轻叹了口气,看着自家主子忧心地说道:“如今皇上将那位主子手中的凤印收回,现下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娘娘该操心的可是这凤印的去处了。”
郭玉兰闻言,这才止住了笑,将月初打量了一番才问道:“依你之见,皇上会将这凤印将由谁代掌呢?”
月初听她发问,便一板一眼一分析道:“现今除了碧月宫的那主子身居上妃之位,这后宫之内位份最高的便是鸣鸾殿的那位薛修仪了。说起来她出身世家,容貌清丽,知书达礼,为人处事很是淡泊平和。她入宫多年,资历不浅,虽然一直未曾受宠,平素皇上待她却极是敬重。依奴婢之见,兴许皇上会将这凤印交由那薛修仪掌管。”
对于那位深居简出的薛修仪,郭玉兰并无太深的印象。自打她入宫起,能入得了她眼中的人,皆是盛宠一时的妃嫔,因此对于那位未曾受过皇上临幸的薛修仪,她自是瞧不上眼。
“我瞧着倒也未必,皇上虽说待她敬重,可也从未往她宫里头去过。到了这个时候,他兴许连那薛修仪是哪一位都不记得。”郭玉兰对月初的话倒是不以为是,凭她对皇帝的了解,这时候怎么会记得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薛修仪?
“娘娘说得倒也极有道理,不过若是排资论辈的话,那薛修仪确实大有可能。”月初却没有郭玉兰想得这么乐观,她总觉得这些事情并非都能遂了这位主子的意。
歪在暖榻上的郭玉兰听了这话,心头有些不快,她不满地瞥了月初一眼,说道:“若真论起资历来,那柳容华与李幽月不也算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兴许皇上一时兴起,便记起来才诞下公主不久的柳容华来。不过论起位份的话,身为修媛的李幽月倒也是个上上之选。一来,她这些年全心全意抚养长公主,在旁人眼中也算极是贤淑良善的;二来嘛,她那性子与别院的那一位有几分相像,皇上也常到她宫时头走动。待她虽是不冷不热,可见心里头多少也算是有她的。”
“若是那李修媛能有幸得掌凤印倒是极好的,只是奴婢以为茗霜殿的那一位倒不太好掌控。她在宫中多年,又曾在御前伺候过,她的心机手段娘娘之前不也能领教过?届时若是她得到凤印,还会对娘娘您言听计从吗?”
一提起茗霜殿的那位李幽月,月初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情愫。不管她心内承认与否,她与李幽月同年入得宫来,在这后宫打熬多年,如今这李幽月成了高高在上的主子,而她却还是俯首帖耳的奴婢,闲下来细细一想,确让她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
郭玉兰闻言只是得意一笑,随即说道:“那可要看她有没有这个能耐了!说起来碧月宫的那一位可是一直被皇上捧在了手心里,她又为皇上诞下了皇子,可谓是如日中天。而今你再瞧瞧她,还不是被我捏在了手心里动弹不得?你且等着瞧好戏吧,就算她现今不肯招供,不出三日,她便会乖乖地招供画押!”
对于眼前这位主子所使的手段,月初是再清楚不过了。当年在长乐宫伺候的时候,她虽未如香绣那般在夫人跟前贴身伺候着,却也未少被指派做些见不得人的琐事。后来那位梁婕妤在跟前伺候时,对孝贤夫人是百依百顺,深得夫人的喜爱。不过后来她曾听闻,那梁碧游是被夫人下了一种药,久而久之便会失了自己的心智如同傀儡一样被人操控。不过那梁碧游也算是万幸,没等到被完全控制的时候便被皇上瞧中封作了婕妤,这才险险地躲过一劫。
前些时候云芷招供其主子谋害这凝晖宫的主子致使她小产一案也是因为此药。因这药极是难寻,当年孝贤夫人得了此药时,便随手赠了一瓶给身在宫外求医的郭玉兰。那时的她还不是现今的郭玉兰,只是诈死的昭容吴佳莹。这药到手之后,她私下又费尽心思托人寻了小半瓶来。这小半瓶便是前阵子悄然买通在云芷跟前伺候的丫头让她加到了其饭食里,没想到效果竟出奇地好。
后来这郭才人见有了效果,便想出了一石二鸟的妙计,即能除掉远在别院即将临盆的梁婕妤,又能栽赃嫁祸给执掌凤印风光无限的皇贵妃锦瑶。因此她一方面下令之前孝贤夫人留在她身边的武士佯装成乱党余孽前去别院除掉碧游,另一方面她又命人悄然在锦瑶的饭食中放了大剂量令人渐失心智的药粉。
先前月初也曾劝阻郭玉兰小心使用这难得之物,毕竟用这东西也非长久之计,但凡牵涉其中的人皆因唯恐他们泄密而被她下了这药控制了心神。如今这药已只剩大半瓷瓶,可郭玉兰对这药却有所依赖,恨不能利用这药将后宫内所有人都掌握在手,听她使唤。想来当年孝贤夫人也未有她这般大胆而疯狂。
“娘娘,那药只怕是所剩不多了吧?”月初瞧着她得意面色,不由多嘴提醒道。
“这你不必担心,若是此次能扳倒了碧月宫那一位,倒也是值了。若是顺利的话,李幽月能借机代掌凤印,剩余的那半瓶就当是赏她了。”
郭玉兰旗开得胜,只觉平添了不少自信。想往日她还是吴佳莹的时候,手段也是耍了不少,不过却未曾见过成效。而今她脱离了孝贤夫人的掌控,好似如鱼得水,再不用像往日那般战战兢兢地度日了。
月初倒不如她那般乐观,心觉这后宫风云莫测,指不定那一日便陷入风波中而无法脱身。与其这般,倒不如想个万全的法子,既然她的主子手上有可控制人心神的药剂,不愁没有一劳永逸的主意。现下她心中倒是有个法子,只是这话她不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