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崖下同时响起两种乐声。一种为箫,一种为琴。两种乐器不是合奏,而是各奏各的,那声音听起来很是杂乱无章,弹奏之人强忍着心底的狂躁不安勉力进行着。颜玦听的津津有味,闭着眼睛说道:“笑傲江湖、梅花三弄、高山流水。”
他接连不断的说,杂乱无章二人奏则不停变换曲目,而后放弃弹琴吹箫改为读书,书读完又变作时而吹箫时而弹琴时而读书。之所以要进行这样的训练,按照荆红颜的说法是可以培养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至于到底能不能够培养此能力尚在未知,只是每日这样的烦躁练习将那陪练的两人却是折腾的是痛苦至极,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颜玦却一直兴致勃勃,报名称报的格外起劲,特别是在三种杂乱无章声音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就更激动了。他正激动的无以复加之时,忽闻崖下杂乱无章之声倏然停止了。他登时睁开眼睛,颇为不满的嚷道:“继续呀,怎么停了?”
非笑苦着脸答道:“少爷,到捉鸟时间了。难道您忘记了吗,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有鸟飞过。”
“哦。”颜玦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提议道:“看来,明天要将练习内容稍加改动改动了,一边听一边捉鸟才带劲!”
“少爷啊!请您千万千万要三思而后行呀!”非声非笑同时一个趔趄,然后哭丧着脸各自靠在彼此身上以寻得安慰。
“怎么了?”颜玦因为头朝下看不明白他们动作的含义,疑惑的问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非声非笑答道:“少爷,夏日已过,秋风来临,早晚寒凉,我们只不过是两个禁不住秋寒的人温暖一下彼此那颗僵冷的心而已。”
颜玦不屑的冷哼一声,道:“两个大男人怎么能够柔弱的像个女子一般,不如你们也像我这样练功夫吧。瞧我这一身汗!”
非声非笑顿时肝胆俱裂,齐声嚷道:“少爷,不必了,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请您不要再为我等分神,一心一意的等待您的飞鸟经过吧。”说着两人抱成一团,如打摆子一般抖索个不停。
颜玦认为他们的话很有道理,便竖起耳朵,瞪起眼睛,静待飞鸟经过。只是,等了老半天却连一片鸟毛都没等到。
崖下两人在小声嘀咕。
非笑惊诧道:“你不会没去买鸟吧?”
非声委屈的道:“买了,被没收了!”
非笑急着道:“谁没收的?为什么要被没收?”
非声道:“难道你忘记了么,今日咱们山庄招收新弟子。每逢这一日,待新弟子招收完毕,庄主在拜师大会上致开幕辞过后,都要放飞无数和平鸽么?”
非笑道:“这个我知道,但是这与你的鸟被没收有什么关系?”
非声把眼一瞪,振振有词道:“怎么没有关系!如今各门各派皆有样学样,家家放鸽子,造成江湖鸽贵,和平鸽异常紧张。今日咱庄的就不够,因此一大早庄主就派人四处搜寻与鸽子体型相似的鸟类,恰巧就遇上了我。”
“笨啊!你就不能说这是少爷专用鸟吗?”
“我怎么没说?可是人家也说了,而且还是非常低声下气的说了,烦请少爷贡献一下专用鸟,庄主的鸟就差这几只了。你说,我能够不给吗?”
“你的鸟既然被没收了,为什么不早些说?”
“早些说有用吗?我不相信,我都没有鸟,你能有鸟?”
非笑默然半晌,幽幽说道:“不错,我也是没有鸟的。”他抬头看向蔚蓝晴天,哭丧着脸道:“怎么偏偏就寻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非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兄弟,看开些,谁叫日子不对呢?如今只有一个法子了。给!”说着递给他一物。
非笑看了看手中那物,惊诧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既不逢年过节又没有神仙显灵,烧香干嘛?”
非声将香燃起,默默的朝天拜了拜,幽幽道:“所以,我们要焚香祈祷,今日有飞鸟经过。”
非笑一个爆栗翘在非声脑壳上,恼怒道:“祈祷个屁,有鸟飞过才怪!此前我们一连来了五十天,你可曾见过有鸟飞过?”
非声捂住头部,争辩道:“此前五十天都没飞鸟,不代表第五十一天也没有鸟飞过。”
下面,两人继续吵。
崖上颜玦正因为无鸟而心烦意燥,又听见下方两人吵的热火朝天就更加的烦躁不安,怒喝一声道:“你们两个吵什么吵?看你们这般吵把鸟都吓的不敢来了!统统给我闭嘴!”
非声不再吵了,继续虔诚的焚香祈祷。
非笑则笑盈盈的朝上面劝说道:“少爷,您快下来吧!庄里今日要招收新人,您一个月前不就说了要趁这个机会寻几个人体模特以供画画所用嘛。”
颜玦想了想,道:“是有这么回事!但是现在不行,无鸟坚决不回!”
非笑继续劝道:“少爷,鸟哪一天都能来抓,但是招收新人十年才遇上一次,机会难得,一旦错过就还得再等个十年。您想想,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颜玦深有感触的说道:“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呀!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我一定要加倍珍惜这十年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今日抓不到鸟坚决不回!就算就抓一只也要抓!”
他灰溜溜的回到非声身边,问:“香还有没有了?给我一支。”
非声将手中的香匀了一支给他,他接过来闭着眼睛对着天空念道:“老天爷,弟子诚心诚意在此向您祷告。因为我家少爷练功急需飞鸟,然则此地太过荒凉,飞鸟实属难求。请您看在少爷如此用心练功,我等如此虔诚祈祷的份上就请赐给他一只鸟吧。”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崖顶上方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便听到一阵重物与崖壁摩擦的声音,不多时一个粉魆魆的影子出现在上方,即将落下。非笑立时从地上蹦起来,朝着颜玦大呼小叫:“少爷当心,鸟来了!”
非声也喜不自胜地站了起来,如释重负般深深舒了口气,但是当他看到了空中那只鸟时,忍不住捣了捣非笑,高深莫测的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那只鸟很有些奇怪呀?”
非笑点点头,道:“的确是很奇怪的,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大只,而且还是粉色的鸟。”说完他抬头看天,喃喃道:“果真,烧香祈祷下来的鸟就是与众不同。”
颜玦却是浑然不觉鸟的怪异之处,他像往常一样立刻备战,准备好套索,瞅准机会甩出去套中。他每日都要练习多次,开始是套不住的,后来,也就是近来几乎已经练到套不虚发的地步了。偶尔套不住的是体型太过小巧的,例如蜂鸟,体型在正常以上的,绝对不会失手。眼看着上空那只鸟飞过来了,颜玦暗暗咽下好几口口水,禁不住一阵狂喜:好大一只呀!千万要小心,套中后坚决不能够弄死,避免弄伤,然后拉回山庄展览,爆掉众人眼球。
他鼓足劲猛力抛出绳索,对准那鸟的中段下手,一下子便套中了。只是,他的手抖了抖,绳子在他手中止不住的下滑,将他手掌拉扯的皮开肉绽。他连忙将余下的绳子绕在胳膊上,几乎使上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阻住那只鸟下降的趋势。不过却是无法控制的让那只鸟在崖壁上撞了好几撞,将碎石一连撞飞了好几块,就连下方那棵长了有一尺高的花树也给纠缠的掉下去了,不知道这只鸟撞昏了头没有。然而他也来不及再去思考关于鸟的问题了,他的胳膊与手臂上缠绕着绳子的地方有着火辣辣的痛感,再加上自掌中传来的锥心般的疼痛,他实在是坚持不了了,对下面喊道:“喂,这鸟太大太重,我接不住了,你们接一下!”说完便松了手,兀自在崖上唉声叹气:“真邪门,什么鸟这么重,差点要了小爷的命了。”
“少爷,千万莫松手!”非声非笑大喊道。若说刚才离得远还有些疑惑,那么此时离得近了,他们看得格外清楚,登时瞪到眼珠子快出来了。哪里是鸟,分明是个人。此人悬在颜玦下方,距离地面差不多有五米高,虽然不太高,但是这么死趴趴的摔下来就算不死也得成残废。他俩赶紧上前展开床单,像接颜玦那般将那人给接住了。
那人躺在晃来荡去的床单上,被晃的七荤八素,好半天都没有睁开眼睛来。非声非笑小心翼翼的将床单放到地上,而后两个人蹲过去看。
非笑捡了根小树枝划拉了一下,不确定的说道:“也不知道死没死。”
非声伸手探向她的鼻息,摇了摇头,道:“估计没,还喘气呢。不过,好像也不怎么活。”
颜玦见下面半天没有动静,也不知道那只鸟死还是没死,忍不住问道:“喂,你们两个,那只鸟怎么样了?”
“少爷,请您稍等一会儿,待我去好好看看!”非笑扔掉小树枝,将脸凑过来细细查看了一番,道:“从外表来看,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撞伤,假如没有内伤的话,应该能够活过来。”
“唉!”那人忽然吐出口气来,慢悠悠伸出一只手也不知道要指向何方,颤巍巍的责问道:“你,你,你,为什么要扔我?”说着,睁开了眼来。
非声非笑看清那人的容颜之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满脸堆起促狭笑意,齐齐抬头向着崖上嚷道:“少爷,你快下来吧,你家表妹来了!”
颜玦恼怒道:“少胡言乱语,俺哪里来的表妹?”
非声竖起一根食指往上指了指,道:“刚从天上掉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