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成亦手搭凉棚便朝向前方瞭望边答道:“是不是吊睛黑额暂时无从得知,至于不明生物倒是夸张了,只看形体特征便知这是个人类。”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漓鸳欲往前走近一步以便看的清楚些,忽然崖上那人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韩成立刻将她拽到身后,一脸戒备的盯着黑衣人。那人亦直视着崖下两人,巍峨身躯岿然不动。若不是时时有风轻扬,层层薄纱微微晃荡,远远看去便如同一座黑色雕塑。
“小赵,待会儿那人若是有所动作,我便上前挡住他,你趁机逃走!”韩成紧张的说道。
“我。”
漓鸳还没来得及答话,黑衣人忽然从崖上缓缓落了下来。姿势轻盈幽雅的就好像枯石峭壁上蓦然坠落下来的一朵墨莲,又似盛开在蔚蓝海岸的一朵纯黑郁金香,美艳的邪恶。
随着那人的降落,韩成一把推开漓鸳,大叫道:“快跑!”
他挥舞着长剑冲向即将落地的黑衣人,嚷道:“我跟你拼了!”
哪料到人家根本就不理睬他,就在双脚即将落地之时,身体忽然转了个弯,跃到一旁的大石头上,足尖轻点飞身上了近旁的一棵树。
韩成先是一愣,即刻也跟着改变方向,冲向那棵树,照着树干便砍。他砍一下,漓鸳的心就疼一下。那是绝好的剑呐,怎么能够当斧头呢?
黑衣人一动不动的看着在树下猛砍的韩成,忽然折下一根树枝打向对面的那棵树。只听哗啦一声,那棵树上缓缓落下一个人,是一个被绳子捆住的人。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被绑在树干之上,口中塞着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韩成见了树上那人,颤巍巍的喊道:“小张,小张。”
他不砍树了,转身奔小张而去。漓鸳飞身拉住他,说道:“别过去,小心有陷阱!”她记得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放心吧。”久久默然的黑衣人终于开了金口,“明人不做暗事,陷阱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我只不过是不忍心他这么糟蹋这把剑而已。世人皆慨叹千里马太少,可是又有多少人愿意做伯乐?同理,不要怨恨好剑少,都被你这样的无知之徒给浪费了。”
对于他的这一番言论,漓鸳实则是很想点头赞同的,但是一想到目前与他的敌对关系,便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冷冷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抢我们的东西绑我们的人?”
黑衣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手持剑一手抵在树身上,摆了个极酷的造型,淡淡说道:“吾乃芙蓉山尚舍瑟。”
漓鸳大怒,不容他说完,掌风送过去一包毒粉,喝道:“你这歹人,竟敢冒充我师兄!”
她原本以为这一包毒粉撒过去,那黑衣人即使不中毒也会躲开,却不料人家既不躲也没倒,中气十足的说道:“我是师父的开门弟子,也算得上是你的师兄了,用得着冒充吗?”
她一时懵了,结结巴巴的道:“开门,开门,弟子?你是师父的大弟子?哪个师父?”
“盖聂师父?”
“不会吧?”
黑衣人双手抱臂,斜斜的倚靠在树上,不冷不热的说道:“如假包换。”
“包换你个头!”漓鸳断喝一声,“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鬼话!你既然能够冒充尚舍瑟,就一定能够冒充师父的大弟子!今日我要替天行道,将你这冒充俺们师徒名义四处招摇撞骗的厮给灭了!”
她拔剑,飞上树梢落在黑衣人的另一边,用玉落九天搅和着几包毒粉洒了过去。顿时,清明苍翠的树林子升腾起一片乌烟瘴气,风向刚刚好,毒气顺顺利利的全都朝那黑衣人招呼过去。
看你有几条命,经得起这般毒!她得意的笑。
黑衣人昂然立在枝头,欣欣然受了这股毒风,身体连晃都没晃。她大惊失色,问:“你怎么还不倒?”
黑衣人笑道:“你不知道吗?我乃百毒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躯!”
“金刚不坏你个球!少在这里跟我吹牛!”她才不信这个。只要还是个人,还是血肉之躯,任你武功多高强,来一个毒一个,来一对毒一双,不怕你不死,只怕你死的太快,哪有毒不死之理。但是,眼下这人却还是活蹦乱跳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她配制的毒药出了问题。只是她配的药怎么会出问题呢?唯一的可能就是药方出了问题。
害她如此丢人,真是岂有此理!她气咻咻的将浑身上下的毒药包都掏出来,一剑一个全都砍成碎屑。砍完后似是还不解气,回身一剑砍在树枝上,恨恨的道:“死荷子!这什么破药方!”
她话音刚落,黑衣人忽然颤巍巍的抬起一只手来,似是要指着她,又似要摸身边的树干,只是这两样动作都没做成功。只见他身子左右晃了晃,颤巍巍的说了句:“死荷子!”话还没说完便一头栽了下去,彼时站立的地方仅剩下一根树枝在不停的摇晃。
她惊愕的看着摔下去的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是咋回事,忽然天际传来一阵悲音:“藉乌,我的郎!”
随即便有一道白影从眼前晃过,去追那黑衣人去了,看样子是想在他落地之前接住他。这回她的眼睛瞪的更大了,索性将整个身子头朝下吊在树枝上,她想要亲自见证一下这世上有没有能够快过地心引力的人速。
结果是,没有。
只听哐当一声,黑衣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真的成了一尊雕塑。
“藉郎,藉郎,乌乌,乌乌,小乌乌。”紧接着落下的白衣女子使劲摇晃着黑衣人的身体,嚎啕大哭,“你可不能死呀,你可不能抛下奴家呀,你可不能让我再去嫁别人呀。”
女子哭的肝肠寸断,漓鸳听的是头皮发麻。这声音太熟悉了,熟悉的带着一股午夜梦回的惊恐意味。登时,一个字在她心中生根发芽了。那便是,逃!立即逃!
她即刻跳下树,动作快如闪电,但还是迟了。韩成好死不死的走到白衣女子身边,伸出手去推了推她道:“姑娘,别哭了,去找大夫救人要紧。”
那女子豁的跳起来,指着韩成吼道:“人都死了还找什么大夫?这世上有大夫愿意将死人当活人医吗?”说完又扑回黑衣人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小乌乌,我那苦命的郎呀。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这时辰还未到,你怎么能够撒手西去呀。哎呦,我的这个心呦,痛的呦。”
韩成被她哭的心发酸,悲戚着一张脸,凑过去劝道:“姑娘,不要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他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偷眼瞅着藉乌,惊诧道:“哪里是什么吊睛黑额的不明生物,这分明就是茶棚子里的茶小二。”
他转头看着漓鸳,大叫道:“这黑衣人是那个卖茶水的装扮的!什么吊睛黑额的不明生物,根本就是这小子编的骗人的鬼话!”
“是……”吗?漓鸳这吗字还没出口,便被白衣女子凄惨无比的哭声给打断。
只见那白衣女子搂藉乌在怀自顾自的哭的惨烈,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的将自己与小乌乌的故事讲了出来。故事大概是这样的:上上上上上上世她是一只狐狸,而藉乌是一个书生。有一天,她被一群猎人追杀,而书生藉乌赶着一头驴正巧路过森林。见到跑的香汗淋漓的她,藉乌一时善心大发让她钻进驴背上的麻袋里,从而让她躲过一劫。待猎人走后,她钻出口袋化作人形羞怯怯的表示要以身相许。藉乌迷恋她的美色,欣然应允。于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二人成就了好事。只是,人妖殊途,就算是你情我愿,你侬我侬也逃不过天谴。最终,她被一个叫做去海的老和尚收进了雨峰塔中,历经了千百年,终于将妖性磨灭,诚心感动天地,投胎做人去了。这一世,她又重遇藉乌,再续前缘。结果,前缘未续人先死,长使佳人泪满襟。
白衣女子说到此,掩面而泣,眼泪如断了弦的珠子噼里啪啦,韩成则听的呆住了,一双银杏眼中隐隐有水光粼粼,完全陷入了唯美的爱情故事中。在场的几个人中,唯有漓鸳尚有一丝清明。
抄袭,纯粹是抄袭!古代人凭啥要抄袭咱现代人?好吧,就算要抄袭也不能够生搬硬套,起码要创新创新,瞧那情节恶俗的。漓鸳气愤填膺,忍无可忍,如离弦之箭般冲过去,指着那女子大喝道:“尚舍荷,你给我闭嘴!”
这一声还真是管用,荷子立刻止住哭声,她抬头冲着漓鸳嫣然一笑,道:“师妹,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漓鸳惊的后退一步,脚下被不知名的石子绊了一下,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她结结巴巴的说:“无,无,恙。”
荷子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笑的明媚皓齿,说道:“无恙便好。”
她看了眼仍旧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被荷子称作郎的人,一句话脱口而出:“也算不上什么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荷子闻言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师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如今还能够再见到你,才是真好。”
漓鸳被她目光中的凄凉之色感染,想到自从上次一别,如今已有将近两年时间未见,不知道这中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记得,那时荷子刚刚接手芙蓉山庄,庄主的日子想必不太好过。想到此,她情不自禁的走近一步,问道:“师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荷子点了点头。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