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峰幽僻,男女共宿于此,非但有诸多不便,更会招来非议,以致谣言四起。
若有小仙儿作伴,谣言定会不攻自破,而小仙儿不嫌弃霍斩风的微寒清贫之身,不顾忌门中众人的讥讽,义无反顾地跟随着他,这种爱情至上的女子,必是重情重义之人。想到此处,林菲烟心中大定,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如此这般,当是极好。”小仙儿侧身斜睨了霍斩风一眼,不屑地说道:“可是偏偏有人心有不愿呐,哼!”
“咳、咳……”
一阵轻咳之声从邀月洞内传来,霍斩风与林菲烟心中顿然大骇!
小仙儿陡地起疑,速将林菲烟护在身后,横剑于身前,说道:“洞内有人,两位小心!”
据小仙儿所知,这十数年中,邀月峰巅惟有霍斩风与其逝去的狼母在此居住,再无他人前来。黑明子之令已撤去多年,而崆寥门人却无意拂逆黑掌门,罕有门人前来,因此这洞内之人必非崆寥门人。小仙儿扭身望见霍斩风与林菲烟眸中的惶骇之色,略作思忖之后,看着霍斩风与林菲烟道:“这洞内之人,为楚云天吧?”
霍斩风与林菲烟皆面色忧惶,默不作声。
谨慎地环顾四下之后,小仙儿敛起长剑,疾步行至霍斩风的身前,沉声斥道:“霍斩风,你竟敢窝藏此人,你疯了麽!你知不知道方才我从傲璇峰动身之时,大师伯正与我师父磋商搜捕楚云天之事?若被大师伯知晓你在此窝藏楚云天,以他的脾性,你可还有命活!”
黑天行事之风,在傲天峰之上霍斩风已然窥见一二,自然是知晓其中弊害。霍斩风并未回应小仙儿之问,反尔一脸正色地道:“小仙儿,平心而论,今日在傲天峰上的楚云天,可为崆寥门人所说的不仁不义之徒?”
茕身赴宴,为故去的师弟讨还公道而甘愿就死,这份气魄,非仁义之人而不可有。小仙儿未作犹豫,点了点头,对霍斩风道:“楚云天确为真性情之人。不过你可要清楚,在这崆寥门中,身为师公独子的黑师伯可只手遮天,你若逆势而为,惟有身死人亡的后果。霍斩风,你不怕麽?”
霍斩风望了林菲烟一眼后,漫然而笑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岂可临危折节!我意已决,你无须再劝,楚大哥伤势过重,须辅以药石才行,小仙儿,你身上可带有独门奇药裨筋益骨丸?”
小仙儿斟虑许久,长叹一声后,扁着绛唇,边斜睨着霍斩风边从袖中捎出一个手帕。方要掀开手帕时,小仙儿忽地又包裹起来,果决地递与霍斩风。霍斩风拭去唇边的口涎,目露感激之色道:“小仙儿,我果真没有看错你,你确为一个心慈人善的好姑娘,我先替楚大哥谢过你了!”
霍斩风方要对小仙儿躬身施礼之际,却被她劝住:“这成何体统,大丈夫顶天立地,为一家之主,哪有对妻妾行此大礼的!”
无意间吐露真言,小仙儿的俏脸儿立时臊得通红,在霍斩风身前难得地露出了女子的娇态。霍斩风面浮窘迫之色,将手帕递与林菲烟之后,杵立在旁,对小仙儿一时话不知何起。
陡然,一阵破风之声轰然而响,三人纵目望去,只见两道青芒从西边疾掠而来。霍斩风三人登时惊怖,不知所措。夜近丑时而尚未休歇,必是傲枢堂人为寻楚云天而来,若被傲枢堂知晓楚云天藏匿此处,霍斩风必定与楚云天一样,有亡身之祸!
小仙儿急智,对林菲烟道:“林姐姐,你姑且退避至邀月洞内,与楚云天二人勿要发出声响,我自有良策应对。”
见小仙儿成竹在胸,林菲烟颔首作应之后,回身快步没入邀月洞内。小仙儿牵起霍斩风的右手,疾步行至冥悟石旁后,落座石上,接尔将霍斩风的右臂环于自己的细腰之上。
霍斩风大窘,方要抽返右手时,却被小仙儿紧紧地压按住。小仙儿望着霍斩风怒道:“你若想要救楚云天,就听从我的安排。不然的话,他惟有一死!”
闻言,霍斩风不再抗拒,默不作声。
两人相视一眼,匆忙地别过面去,各自脸红。
转顾之间,那两道青芒落定于峰巅崖沿,待青芒褪尽后,走出两人,是为傲枢堂闵汉宁与其二师弟杨道宽。钟声响落之后,门人不得出入傲天峰,而杨道宽此刻前来,定是掌门黑明子已为此事破戒。看来,在这偌大的崆寥门之中,黑天果真可只手遮天!
外人来扰,小仙儿与霍斩风登然“大惊”,小仙儿更是眸盈怒意,幽恨地盯着闵、杨二人。慑于小仙儿的雌威,闵汉宁与杨道宽二人自知搅扰了一对夜中情人,顿时心中大凛,怯意横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闵汉宁与杨道宽虽为崆寥门第十三代弟子中的翘楚,皆总统一峰教务,功法却远不可与洛筠槿、小仙儿等傲璇堂人相提而论。
在崆寥门诸堂之中,傲璇堂虽俱为女流,却惟其堂势日隆,堂主尹傲霜,徒弟洛筠槿、小仙儿三人巾帼不让须眉,巫蛊秘法皆修至五层以上。自从崆寥门创派以来,无一堂能有此宏业,可谓盖千古之未有。
不仅如此,尹傲霜在崆寥门濒危之际,率堂人抵御困兽谷恶兽的进犯,可谓立下汗马功劳,因此傲璇堂得罪不得,尹傲霜冒犯不得,洛筠槿冲犯不得,傲璇峰小辣椒更是触犯不得。
小仙儿缓步行至闵汉宁与杨道宽的身前,扫过两人之后,冷冷地道:“两位师兄深夜到此,是为何事?”
闵汉宁惊悸之余,忽地灵光一闪,一脸赔笑道:“仙儿师妹,方才我在傲璇峰上见你深夜孤身东去,实在是放心不下,便携你杨师兄四处探视,谁料到仙儿师妹你竟在此与霍公子正说着月下情话。鲁莽造访,实乃我二人之过,还请仙儿师妹与霍兄弟海量,勿要怪罪。”
闻言,霍斩风心中一阵苦笑:“好一声霍兄弟啊……”
杨道宽在侧附声道:“冒昧到此,请仙儿师妹与霍兄弟见谅。”
霍斩风忙凑前对杨道宽与闵汉宁道:“两位大哥实无过错,切勿如此。”
趁霍斩风说话之际,闵汉宁暗自周顾四下,数番扫过邀月洞时,面上浮起疑虑之色。
闵汉宁的举动小仙儿悉收眼中,笑道:“多谢两位师兄记挂仙儿的安危,除此事之外,两位师兄可还有其他要事麽?”
闵汉宁的眼珠子连转数圈后,微笑道:“我与二师弟动身之时,师父特嘱咐我二人向林大小姐询问尚需哪些日常之物,待明日备好之后,一并送过来。”闵汉宁佯作环顾四野,惑然道:“怎麽未见林大小姐的踪影呢?”
小仙儿将计就计,故作嗤笑道:“闵师兄,林大小姐乃万金之躯,早已在邀月洞内就寝,哪会如我们这般终日奔劳呢,而且中州四序嬗替,有别于我南国长年如春,此时的中州正值盛夏,为困盹之季,因此纵凌山人皆有早睡的习性。”
闵汉宁一拍脑门,恍悟道:“原来如此,怪师兄孤陋寡闻了。天色已晚,我二人不便久留,此事就托付与仙儿师妹了,我与道宽就此打道回堂了,仙儿师妹,霍兄弟,告辞。”
杨道宽拱手说道:“仙儿师妹,霍兄弟,告辞。”
霍斩风与小仙儿齐声应道:“恕不远送。”
闵汉宁与杨道宽二人各自祭出长剑,跃身其上,一道驭剑西去。
待两人走远,霍斩风与小仙儿皆长舒了一口气,对看一眼之后,一前一后地朝邀月洞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