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那石阶宽大而干净,记忆中仿佛比课桌还好。如果是夏天,趴在上面泌凉惬意,就别提有多舒服了。
秋天呢?
石阶温浸。
趴在上面。
犹如抱着块润滑的玉石,常常是写着聊着,不时有几片枯萎的落叶掉下,轻轻打在小伙伴们的头上,溅起几多喧扰……
哦,我的童年!
我的石阶!
你们离我这样近,又那样远。
我总是在梦中忘记你们,在现实里看到你们;我长大了,可你们依然年轻,年轻得让我想起你们就心疼……
砰!
啪!
扑!
一个人影窜过来,不,具体的说,是一只脚横着飞了过来,在离朱朱脸孔几米远的半空,狠狠地凌空一抽射,把一只硕大的皮球,踢了回去。
皮球被突然而至的猛力,踢向高空。
在傍晚落日的余辉中。
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地吊进了操场沿的球门。
随着小男生们倾慕而惊讶的叫喊,目瞪口呆的朱朱,看到小皮球将手中的工具箱一扔,像头猛虎,对着闯祸的小男生们冲去。
正在欢呼的小男生们一看不好。
发一声喊。
顿作鸟兽散。
小皮球一个也没逮着,只得缴了那只仍停留在球门里的皮球,悻悻的回来。走拢了,他瞧瞧仍有些呆头呆脑的朱朱,略带责怪的口吻说。
“你呀。
以后记着过操场要看路。
忘了王黛啦?”
朱朱这才哇的捂住自己脸颊,后怕的蹲了下地。王黛是三小刚来不久的年轻女教师。毕业于市师范院校的王黛姑娘,青春靓丽,活泼好客。
王黛老师人缘好。
教学质量上乘。
深得大家的喜爱。
可是前年夏天某个傍晚,留了学生辅导的王黛老师,领着被留下的几个同学回自己宿舍,穿过操场时,被皮球击中了脑门,当场倒地,不省人事儿。
王黛老师就此昏迷不醒。
成了植物人。
三个月后,溘然逝世……
此事儿,被市教委写进了那年的工作报告,市教委好几个领导,因此而下课,成为血的教训……“好啦,小子们都跑啦,你也快回家吧,我走啦。”
说完。
小皮球一手拎工具箱。
一手托着大皮球,转身走了。
好一歇,蹲在地上的朱朱才回过神,四下望望。半坝斜辉,跳橡皮筋的女生们还在,踢踢哒哒的,边跳边唱。
小河流水哗啦拉,我和姐姐去采花,姐姐采了三斤半,我只采了一朵花,金灿灿、银灿灿,我送给姐姐一朵大红花……
朱朱站起来。
感激地抬起眼睛。
朝小皮球离去的方向望去。
没说的,今天如果不是小皮球赶到,说不定,那大皮球就会砸在自己脑门;说不定,自己也会像那不幸的王黛老师……
哎呀。
不是不充许。
学生放学后留在操场踢球吗?
怎么还踢哇?这有多危险,怎么就没人管呀?回家见了老爸,记得一定给他说说,还让他给学校领导说说,不然再出个王黛,悔之晚矣!
女生们还在边踢边唱。
星期天的早晨雾茫茫,两个老头耍流氓,脱下裤子放了一个屁,这个屁一直臭到美国意大利,意大利的总统正在看戏,闻到这个屁,觉得很满意,全体起立,抓住这个屁……
老爸很晚才回来。
叩门门开。
人未见,一只拎了一大包剩菜的手,先伸了进来。
“给!”老妈屁颠颠的伸出了双手:“哟,这么多?”“十几个人呢,吃了好几百块哟。”老爸进来了,一脚绊在门沿儿上,差点儿跌倒。
“哎。
咱家多久安了门坎?
还这么高?”
老妈一把扶住他,急叫到:“丫头,朱朱,来接一下哩。”朱朱放下碗筷跑过去,接过了老妈手中的剩菜包。
剩菜的确不少。
隔着食品袋朱朱瞟瞟。
花花绿绿,枝枝叉叉,星星点点的,内容一定丰富多彩。
朱朱撅着嘴唇,带着鄙视的神情,将它拎到厨房,放在了大盆子里。出来,老爸喷着酒香,满脸通红,印堂发亮,端坐在椅子上。
朱朱好生失望。
老爸醉成这样。
就是给他讲了也记不住,明天再提醒吧。
厨房里传来蟋蟋蟀蟀的响动,老妈正在乐滋滋的腾菜。“丫头,朱朱,给我倒杯水。”老爸语句清晰的说。
“你可以尝点我拎回的,都是挺贵的好菜啊!”
朱朱高兴的站起。
看来,老爸没醉,说话不过夜呢。
咕嘟咕噜!老爸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抹抹嘴唇,喘一口气,微笑着看着女儿:“我这样子,吓坏了吧?”
朱朱摇摇头。
老爸笑起来。
“丫头,朱朱,告诉你吧,我这是装的。
我不装,非得给吴副主张主廖科解主他们放倒。讲官职,我最低;论酒量,我最小,不装,行吗?这就叫酒醉心明白,审时度势!
对,就喝。
不对,就装。
就溜之大吉!这些年呵,全靠了装,老爸我才,”
大约意识到了自己说漏嘴,后勤科长嘎然打住,把杯子递给女儿:“再来一杯。”老妈喜孜孜的从厨房出来了。
“好菜。
足足可以吃一个星期哩!
我们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可也,”
一眼瞟到女儿端着水杯过来,住口,对老伴儿挤挤眼睛。老爸接过,一仰脖子,又是一饮而尽。然后,把空纸杯捏在自己手上,转来转去的玩儿着。
“丫头,朱朱。
以后从操场过,要注意些。
你看今天好险。要不是小皮球,嗨!”
老妈一探身,从他手中抢过纸杯:“三分钱哩,还可以用哩,真是的。”朱朱轻轻说:“还得谢谢人家呢,就差那么一点点。爸,不是不准放学后,留在学校操场踢球吗?你得给校领导提提。”
半晌。
老爸叹口气。
“我这个后勤科长,人言微轻啦!
提提?不知提过了好多次,总是鸡公拉屎头节硬,谁有精力和时间,天天追着这帮野小子的屁股撵啊?”
老妈眨巴着眼。
听明白后。
也揪心到。
“我家朱朱进出都要经过操场,那怎么办哩?总不能每次都像作贼一样,抱头鼠,鼠,鼠,唉她爸,鼠什么哩?”
“鼠窜!
抱头鼠窜!
形容狼狈不堪。”
老爸不慌不忙的补充并强调到,又神气的看看女儿:“丫头,朱朱,是不是这样解释的?”朱朱点头:“可不管怎样,爸,你都得提提。你到底是个科长哦。”
“当然!
科长也是人民的公仆嘛。
我明天就提提。”
“她爸,贺嫂叩门来哩。”老妈抢在了女儿前面:“贺嫂哩,就是那疯子的妈。”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在老伴儿面前露一手。
老妈罗罗嗦嗦。
讲了一大通。
朱朱也趁机给老妈灌米汤。
“爸,妈这主意不错,我们都没想出来呢。治标治本,才是解决左邻右舍矛盾的唯一途径。”老爸听了,沉吟着,没吭声。
朱朱又到。
“老刘头儿子媳妇的新房。
我下午去看了,不错!真不错。”
逐绘声绘色的也讲了一遍,未了,羡慕地吮吮自己嘴巴:“唉爸呀,我们如果也能坐新房,就太好了。至少,我家的经济状况,总比老刘头家强吧?为什么要委屈自己,把钱借给别人?”
老妈本来遇事儿就没主意。
现在听听女儿。
如此这般一拾掇,立即同仇敌忾。
“对哩!为什么要把钱借给外人,让自己委屈哩?我也想不通哩。”老爸到底开了口:“你们都有理儿!可这钱是公款,我要用在自己身上,就成了挪用公款,是经济犯罪,明白吗?所以,”
他看着女儿。
“新房暂且不提。”
想想,又补充一句。
“丫头,朱朱,你要想坐新房还不容易?真是,自己想。”又瞧着老伴儿:“她妈,你的主意固然好,可太女人化,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你以后会明白的。”
满腔热忱。
以为会得到老头子表扬的老妈。
讨了个没趣儿,一甩手,回大卧室休息去了。
父女俩相对坐一歇,老爸也回了房,朱朱开始收拾洗漱,不提。第二天,果然碧空如洗,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一早。
朱朱就出了门。
这惹得老妈手忙脚乱。
一面锁门,一面撵着她问:“丫头,朱朱,你是不是到超市淘贷哩?和妈一起走行不?”朱朱则厌恶的一扭身,跑下了楼梯。
到得预定地点。
不一会儿。
一辆锃亮的小车驶过来,嘎的在她面前停下。
兰兰香香从后车窗探出头,欢叫到:“朱朱老师,上啊!”扑的把车门掀开:“上!”朱朱一弯腰,钻了进去。
车里响着音乐。
一个半大小子侧着身子。
得意的随着旋律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