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了句,便把电话当机立断的挂断。
然后拿过几个月如一日的盒饭,开始匆忙地吃起来。边吃还边翻阅下相关条文和相关案件,免得表姐以为她不够关心那个据说很厚道的表姐夫。
“这饭还真难吃。”
信誉商家,往往是信誉后,就变商家了。律师是这样,外卖也这样,这个世界真是没救了。她硬是吃了几口,然后干呕了足足十分钟。
直此,她才确定,她的确跟以前不同了。
至少肚子里这孩子,矜贵着呢。
“等等,等等,我马上过去。”
接过响起的电话,她随便说了句。刚打算挂电话,对面却传来了那低沉诡谲的话音,“是我……”
“收到我的见面礼了吗?”
他的语调平缓,充斥着淡淡的玩味。相比上次的唐突以及百分百的霸道,这次完全是茶余饭后的消遣。那略带着醉意的口吻,透过话筒戏谑有度,如同落地窗前斜映而入的光束,庸懒而沉韵。
他话音刚落,小张便急匆匆敲门走进来,“夏夏姐,外面有人开来了一辆雪佛兰,说是送你的。”
“这么贵重,我怕我受不起。”苏夏轻眯起猫眼,好奇地等候这位大人物这么破费的合理解释。
她喜欢鲜花、钻石和项链,但她拒绝交易以外的附加条款。譬如契约夫妻,再譬如,暖床之类的。
她苏夏爱钱,贪钱,也需要钱。她甚至可以为了钱,去不择手段,替那些撞死人的富家子弟开脱。可陪人睡觉,除非下药!
“你想我的孩子在公车里被挤掉?还是你对出租车司机也抱有什么幻想?”
“你!”
怕他的孩子被挤掉,就找个单架,把她抬起来,供到地球表面去。她可没心思,跟他谈什么特别保护,索性大方接受,“谢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必要的时候,我想把它变卖成市场价。”
“你没有这个必要了!”
对面的声音,透着一丝幽冷,“你桌子上有一张支票,足够你最佳物质条件下的安胎费用。”
苏夏拿起那张数额不小的支票,唇角嘲弄地上扬。
真是一份昂贵的见面礼,名车,金钱,她还能求什么?
一个本该胎死腹中的私生子,换来一笔巨额偿款和优渥的生活,她该高兴才对。可此时此刻,作为这笔交易极度弱势的一方,她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
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傻女人,那个为一宗不赚钱的案子可以拼的头破血流的笨女人,什么时候变了?
是从一个月前开始,还是三年前的那个噩梦一般的上午?
半响,她舒展开清秀的双眉,拖拽过旁边那束雍容华丽的金玫瑰,嗅着淡淡的香气如他的愿笑道,“你希望我保证他的健康,我就给你这个保证。不过叉叉先生,相比这些昂贵的见面礼,我更喜欢你亲自来事务所一趟。跟我面对面地,签署了这份保密协议。”
对面,又是一阵颇长的沉寂。
似乎是起了风,洁净的落地窗被一层毛絮覆盖。他略显得冰冷的声音,也突然蒙上了暗淡的色彩。
“今天的通话,到此为止。”
“喂……”
该死的,又是那刺耳的挂断声。
这个男人到底知不知道汉语词典里,有个极其重要的词汇,叫‘礼貌’?
如果他以为,她是他那天晚上的第一个男人,就有这个不成文的特权。那她告诉他,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如果她真那么容易妥协,就不会为了那一尺的尊严,冲动地跟那位前夫离婚。“小张,把花送去老板办公室。就说送他的生日礼物,请他回礼我一天假。”
把支票收起来后,她直接拨通了那许久不联络的电话,边抄下来那串数字,边亲昵开口,“亲爱的,帮我查一查这个号码的主人。”
“苏夏,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一声刺耳的咆哮,逼得她把话筒拿出去足足两分钟,才敢继续低声下气地撒娇,“我身边就你一个交往过的超级警探,你怎么舍得我跑去别人那里喝酒划拳割肉卖笑?帮帮忙,这个男人是很重要的线索,关系着一条人命。”
“这么严重?”
听她态度如此诚恳,对面的火暴男人也镇定了下来,“好吧,我会尽量帮你搞清楚。不过对于非犯罪嫌疑人的情况,调查起来违反规定,通讯公司方面也不会配合,可能会很久。苏夏,我警告你,这段时间不准给我搞消失。我们之间的事,还没完呢!”
恩,果然是警局的高级督察。脾气就是,这么给力。
苏夏边撂下电话,边淡然一笑。
他是Vincent,是她这三年来的众多外遇之一。也是唯一一个牵手,拥抱,接吻甚至差点擦枪走火的情人。
如果不是一个月前,拉斯维加斯的那场意外。也许她的第一个男人,会是这个火暴型男也说不定。
虽然她不爱他,但不可否认,他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总好过那些三年神秘不见面的前夫,或者某个让她刻骨铭心,甚至恨之入骨,连提都不敢去提的混蛋。
收拾好手头的文件,苏夏便开着那辆崭新的雪佛兰赶去黎氏。
其实对于这里,她还是有些芥蒂。生怕又打哪钻出来一群记者,对她一顿狂轰乱炸式的逼问。譬如为什么结婚?为什么离婚?又譬如,为什么新婚不欢而散,分居三年,却又开始死灰复燃?
如果这些她都知道,就不会有过去的黎太太了。
“哪来的新车?”
余默默挑起眼眉,一副怀疑她****的恶毒表情。
“别人送的。”
“哪个别人,不就是我老板吗?”她一晒,慢慢走下台阶,挎起她胳膊继续咋呼道,“如果不是,他昨天晚上就不会开那个记者发布会,澄清跟你之间毫无关系。还警告记者,不要去骚扰你们母子了。那么在乎你,呃,还有你肚子的孩子。傻子都看出来,他跟你在暗度陈仓了,况且你姐还这么精明。”
“母子?”
苏夏唇角微微抽搐,似乎是在忍耐。
“是啊,现在谁不知道你大着肚子呢?”
“黎、暮、迟。”
她双唇生硬地迸出那三个字,优雅的笑容荡然无存。
“老板真是够man!”
“man?”
好傻,好天真,她又怎么会知道,她们家黎总开出的是什么条件?而现在,又做出了一件多么十恶不赦的事?
他这是在把她推向风口浪尖,逼她在丑闻与他之间,做出选择啊!
“夏夏,你听着。”
余默默神秘兮兮地凑近她耳边,“告你姐夫的小贱人,就是黎总一个世伯,也就是我们董事会大股东莫正南的女儿。那个野蛮大小姐,姐还灭不了。现在派你去,在黎总身边做个卧底,帮我搞定这件事。”
“余默默!”
“就这么定了。”
“你……”眼看着表姐为这宗官司愁的两腮都塌下去了,苏夏唯有硬着头皮先答应了下来。
表姐夫是一家中型建筑公司的老板,也是黎氏长期的合作伙伴。但因为新北区的拆迁,跟莫大小姐起了争执。就被莫大小姐灌醉,拍照,冠上强奸的罪名,起诉到了法院。
这种案子,她每年都会代理不少。有力的证据都掌握在原告手里,除了挖掘对方把柄,要求谈判和解,上庭辩赢的几率很小。
作为表姐夫的御用代理人,苏夏不得不利用下余热,借着前妻的身份去求见下形同检控官般的前夫。
“苏小姐,黎总正在里面等着你。”
似乎早料到了她会来,黎暮迟一早就吩咐秘书预留了她的专属会见。
办公室里,一张高档的真皮滑椅上,他正庸懒地靠着。阳光洒落在他高大的身躯上,映衬出一种淡淡的男人味。
冰蓝色的衬衫,配上他这副俊美的脸孔,自然彰显出优雅迷人的贵族气质。尤其那副黑框眼镜,从她一进门开始,折射出的就是精光,看起来,那么腹黑。
他微微抬起邪魅的眉眼,似笑非笑。“苏小姐,请坐。”
苏夏缓缓坐到对面,虽然很想一拳打掉他脸上深不可测的洞悉和揣测,可她忍住了。不为别的,为世界和平,为社会和谐。
好吧,她承认,她是怕他再发表什么语出惊人的言论,让她在律政界,万劫不复。
“我今天来,不想你跟谈你在记者会上鬼扯的全部内容。我只想你帮我一个忙,确切说,是让你还我。”
他把她搞成豪门的弃妇,她无所谓。不过表姐的幸福,她很计较。“帮我约莫雅兰小姐见个面,我想跟她谈谈。”
“雅兰吗?”他轻蹙眉心,似乎有些为难。
“有问题吗?”
“可以,我会安排。不过雅兰一般不会见陌生人,你要以什么身份约见?辩方律师,还是被告的表妹?如果是这些,亲爱的,你要失望了。”
一句‘亲爱的’,叫的她毛骨悚然。半响,她才直视他深邃睿智的瞳孔,一字一句道,“一个会打得她哭爹喊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