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一路开回去,两主仆都似乎有几分心伤。心如这漫天的雨,乱如线,止不住,下不完,密密麻麻啃食心肠……
车到了地方,北辰冥把梁雨宸抱进去。放在床上,拿热毛巾敷了敷,喂了她半碗姜汤,才用大被子把她捂起来。
“丫头,好好睡一觉。”他的手缓缓覆上她的,唇刚要落在她食指指尖上,梁雨宸拧眉咳了几声,轻声呓语着,“烨……”
他的唇停在指尖上方,清楚地听见她大声喊着,“烨,烨……”
那害怕的颤音,听的他心‘咯噔’一下沉到底。吻,只是指尖的一个吻,却迟迟落不下。握着她指肚的手,随她的声线颤抖。最后,他猛地抱住她,将她抱个满怀,压制住她颤动的四肢。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有我在这里……”
“别走,别丢下我……”
用滚烫的身躯,温暖她冰冷的娇躯,北辰冥心疼地抱紧她。抱的很用力,很用力,几乎揉碎了给她。可当他的手掌,温柔抚上她的脸时,她却一声“烨”,叫裂了他的全部……
“别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就算全世界,都嘲笑他不会爱,他也要爱下去,也要用力爱下去。
可惜,她叫的不是他……
这丫头,叫的人,已经不是他了。
他的手悬在半空,最后还是收了回去。安抚她睡去,才独自走上阳台,夹起雪茄,颤抖地吸着。
一只,两只……扔了一地的烟蒂,扑鼻呛喉的浓烟,熏的双眼不停地流眼泪。他还是一直抽,一直抽,一直想着司徒寒的话。乔晟烨真的比他强吗?‘他’真的舍得放手吗?他真的,走错了吗?
一直以为,线在他手中,早晚会收起来。可现在才发现,原来他不是那根线,而是那个风筝。被收回,或者被抛弃……
不知他抽了多久,只感觉时针滴滴答答,世界好似停止。雨幕下有栀子花的香,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迷失在鼻腔,沁人心脾……
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他一转头,唇角衔着的烟,被倏地夺了去。“阳台都快起火了,你还打算抽下去?”
“你醒了?”
梁雨宸被呛的咳嗽两声,拿手煽去烟雾,将烟蒂捻熄滴着雨珠的玉石板上。忍着头上沉沉的痛楚感,抬头跟他四目相对。看见那微红的眼睑,她点起脚尖摸过去问,“你哭过了?还是,被烟熏的?”
北辰冥下意识的倒退两步,靠在昂贵的玉石板上,“别随便碰我,随便摸我。没我的允许,别靠近我。”
她收回手,看着他别扭的神情,“你怎么了?”
“别靠的我太近,别让我有机会伤害你。有什么话,站在那里说吧,如果你不想自己惹麻烦的话。”
她沉思片刻,才启唇,“是你带我回来的?”
“你昏倒了,倒在雨里。”
他的回答有些冷酷,还带着火气。她的脚指头,都知道他那把担心的火,起的有多猛烈。“所以你看见我有多窝囊,多狼狈了?”
“我不想看见你再那么糟蹋自己,不管什么原因。”
“所以对待负气的婆婆,我是不是该直接动用武力?”她笑了笑,纵使再大的波澜,在她瞳孔间都是澄静的一波。
她靠在他旁边,云淡风清地说,“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含辛茹苦养大儿子的母亲,所以别把她当法官看。她会那么怨我,也是因为我害了她儿子,是我让他好几次都差点死掉。是我,欠她的。”
“你……”
“不是欠的多,就可以不还的……如果妈妈还活着,看见我躺在急救病床上,也许会比她更无情。”
她懒洋洋靠在那里,看着外面的雨一点点转小,淅淅沥沥淌落大理石台阶。眯起双眸,细细盯着浮现半空的彩虹,美丽的拱弧,七彩斑斓,让一地晶莹闪烁……
“想妈妈了?”
“好久不去想了……”她凝着彩虹,双手拖着下巴出神,若有所思地吞吐,“不是我的幸福,我不求。”
北辰冥也转过去,陪她一起看着彩虹。
看着彩虹,看着她的侧脸,脑子里再次响起司徒寒的话……
“我是不是让你很痛苦?”
“恩?”
不知道他没头没脑在问什么,离她那么远,不准她靠近,连关心都不准。虽然他每天都让人琢磨着,但今天尤其奇怪。她抬眼,想看清楚,他却别过头去,声音陡然冷瑟起来,“我的存在,是不是让你很痛苦?”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痛苦吗?”
梁雨宸没有回答,过了很久,才咬着下唇说,“问问你自己,到底痛不痛苦?路,是你,是我,是我们自己选的。什么滋味,只有自己最清楚……咳咳,发没发现,今天的彩虹好象特别美?”
“只可惜,它只出现在雨后……”
“呵呵。”
“喜欢拉斯维加斯吗?”
“听过,没去过。”
“你想去吗?”
梁雨宸漫不经心地应着,“恩,等有一天,我的债都还清了……”
拉斯维加斯?一个逃避伤心的地方?“对了,能把你的司机,你的车借我吗?”
“你想去看他?”
“你该不会阻止我吧?”
“少爷,您的酒……”
北辰冥接着酒,帅气的脸上掠过一丝暴风雨前的宁静。深邃的五官,有如雕刻,每一分都是截取的艺术品。一口吞下一杯酒,他用力滚动喉结。拇指磨着杯口,他唇弧猝然加深,“如果我就是要阻止你呢?”
“那我也会去,只是你的手臂上,会多出一些牙印。”
“你能走出这个房间吗?”
他酷酷地撂下一句,便改口问,“你能咬死我吗?”
对他的威胁,她只漠然以对。知道他对她不会怎么样,索性抬脚便走……
“你还要去被人开刀?”
“别管我了,冥……”
“梁雨宸!!!”
北辰冥粗暴地拉住她,她低头就是一口。在他粗壮的手臂上,用力咬下去。活活咬出的两行牙印,北辰冥却似没感觉一样嘲笑,“你再不咬的给力一点,我就替你咬了。”
“你……”
她擦擦唇,把手臂伸了过去,“那你来咬我,咬完了,派车送我去。”
见她那么虚,那么倔强,北辰冥钳住她纤细的手臂,突然低咒一声,“该死的!去吧,去吧,我送你去。”
“谢谢。”
“我最后再纵容你一次。”
“恩,恩……”这句话他好象不止一次说了,她每次都认真地听,乖乖地点头。目送他们离去,司徒寒笑着含住一张名片自言自语,“拉斯维加斯的房子……”
“我在外面等你。”
北辰冥把车停在医院外,衔起只雪茄,熏盖去浑身浓浓的古龙水味。简约的黑衬衣,翻领的白色马甲。几颗淡金纽扣,似扣未扣,健实的胸膛微露。有几分性感,几分伯爵气质,还有干净如笋的挺拔清新之感。
那是罕见的随意,却完美的无可挑剔。帅气的脸始终掩在一只手掌后,显得倨傲,还有寡言的冷酷……
“你就打算一直在这里抽烟?”
他皱起了眉,‘啪’地将车门一关,酷酷地告戒,“那是我的事,你只管担心自己,别再被轰出来。”
见北辰冥丝毫不领情,梁雨宸索性唇瓣冷上几度,“那请继续!”抬起瑰红亮眼的高跟鞋,猫眸闪过一丝精锐,她闷闷嘟哝,“最好抽死你……”
北辰冥薄切的唇,不自觉抿起。有力的指,划脱两颗纽扣。他松着紧绷的胸膛,覆上栓线挂在脖子上的钻戒,无奈扣紧,“那么担心我,就是不爱我。梁雨宸,你真是全世界最残忍的女人……”
狠的残忍,冷的残忍,温柔的残忍,连她的担心也是残忍的。看着她为了乔晟烨忍受刁难,他只能默默看着。就像司徒寒说的,看着她爱,不论是流泪了,还是流血了,都只能认真看着……
阳光斜洒向地面无数的光斑,犹如细细麻麻的斑马线。弹去烟灰,在双唇间吞云吐雾。拉低的车窗,再也看不清楚他脸上那一抹掩藏至深的疼痛……
医院里,浓浓的药味十分呛鼻。她到二楼拐角,几个好似保镖的人直勾勾盯着她看,却没有阻拦……
“梁小姐吗?”
其中一个礼貌地鞠了个躬,示意她跟他走,“太太有请,这边……”
推开门后,豁然刺眼。有别于一般病房,这里阳光充足,过分明媚,犹如会议室般敞亮,窗前大盆花卉吸着浊气。空气中有股熟悉的法国香水气,侧眉一看,果然是姚宛儿已经抢先一步……
雪白色蕾丝流苏连衣裙,水粉色水晶花胸章 和一双平底鞋。她是有备而来,打扮的讨巧,故意迎合黄语秋的口味。显示着大检察官纡尊降贵,愿意安分守己,贤惠的姿态和嫁入豪门的决心……
微瞟梁雨宸,姚宛儿是胜券在握的笑容,“梁律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