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重要的人没了,他为什么不能任性!为什么不能疯狂!为什么不能让她们付出代价!
那些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大火在周围熊熊地燃烧着,浓烟呛得她说不出话,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像攥着自己的救命稻草,竭力屏着呼吸拨出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他慌张的声音传过来让她有了些慰籍,哪怕他说了不会爱她,这么多年来一起长大的感情总不会是假的,至少他还是关心她的。
“咳咳,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你坚持住!我现在就去救你!”
“不行了,太迟了……”
“不!我在努力了!你不准放弃!”
他慌张的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路君知!路君知!”
她正打算回应他时,并没有察觉到背后伸出来的一双手,那双手将她推进了燃烧的大火里,她看到那个人嘴角翘起,扭曲的面孔狰狞恐怖,然后拿起了她的手机。
那边的符锦泽还在喊着她的名字。
那个人用慌张的语气对着电话呼喊,“你快来啊,君知不行了,火!都是火!”
她看向那个人的眼神都是失望与不甘,可是大火已经快要吞噬她,那边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路君知!我找你找了好久。”
“有多久?”
“找不到,就一直找,直到找到为止。”
“可是我迟到了,对不对?”
“没关系,我一直在等。”
————《逾期久候》
人都说南城桐湾镇有美景,美在人,美在心,背靠山,东邻水,山名背土山,水为长灵河。
山在桐湾镇的南侧,蜿蜒着直通雾腾腾的天边,家里边的老人说那里住着神仙;水顺着山脚往东边流,常有梳着辫子的女人顿在河边洗着大堆的衣裳。
路家靠山又邻水,就在整个桐湾镇风水最好的地方,夏天的长灵河波光粼粼,水里的太阳抖啊抖,像精神抖擞的老爷爷照看着水里嘻戏的孩子们。
岸边最高的那块石头上坐着一个扎着两个马尾的女孩,长而浓密的睫毛和水灵的大眼睛尤为显眼,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水里的瓜娃子。
不远处的大门朝这边敞着,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古色古香,木质的大门随着年月的累积并没有显得破旧,反而更有种年代感的贵气,门槛正上面还挂着一方牌匾,牌匾上有字提为路。
与这个大院相临而落的小院有着相似的特色,据说这路家大院是从老祖宗留下来的,说是大院,那便当真是对得起一个“大”字,分好几个居落,正屋分东西南北四个,东有阔霖轩西有墨褚阁,南有闵奇屋北分杵君居,原来的君知居名为清柠居,因路家的小女儿名为君知便改作杵君。
路家大门旁边的院落内走出一个小小的人影,身着大红色的连衣裙,两条细长的小辫子垂在肩头,眼睛盯着坐在石头上的女孩,小心翼翼的踱步过去,坐在石头上的女孩似有所感应般的转过头来。
垂着辫子的女孩渐渐的走过来,眉头低低的,也不敢抬头看,“君知,路爷爷叫你回家呢。”
石头上的女孩眉眼一弯,黑的发亮的眼睛在炎热的太阳下闪烁不定,被晒得有些红的脸颊极像羞红了脸的少女,露出八颗牙齿乐呵呵的朝对面的女孩笑。
女孩先是惊了一下,连忙拍拍小小的胸脯,头放的更低,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君知,我…我们回去吧”
小小的君知堆起的笑脸垮了下来,丧气的去拉女孩的手,却被女孩如同受了惊的小鸟一般连忙放开。
君知的脸狠狠的鼓起,满脸的委屈,黑亮的眼睛快要滴下眼泪来,“舒卿,你别怕我呀。”
女孩猛地抬眼,怯怯地点头,脸瞬间红的像煮熟了的虾子,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还有些发抖的手,君知笑得嘴角都咧开了最大的弧度,微微踮起脚尖将小手拉住了那只还在颤抖的手。
君知走在前拉着舒卿大踏步往路家大门口走,高兴的哼着老师刚教的歌儿,脚步走起来都踩着节奏,被拉着的舒卿仍旧低着眉眼,满脸的不好意思,在经过路家的大门时,眉眼垂得更低。
走过宽敞寂静的大厅,大厅里挂着几副字画,因为年代而有些暗黄,墙壁因为多次翻新颜色不一,又走过长长的小径,墨绿的常绿青映着阳光绿油油的闪着光,再经过一潭清幽的莲花池,七月份的莲花开的正旺,四处竟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君知深吸一口气,小巧秀气的鼻子轻轻皱起,“舒卿,莲花真香啊!”
再穿过一个圆拱的月亮门,里面是一个年代感十分鲜明的木质阁楼,君知拉着颜舒卿走进去,阁楼里很空旷,只有一个五平方的圆桌,二十来个人围坐在一起。
正座上是一个面貌严肃的七龄老人,花白的头发被整齐的梳理好,眉目间是年月的累积与沉淀带来的清冷,这位老人便是路家现在的管事人,也就是路君知的爷爷路泊清。
其余人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纷纷,路泊清清清嗓子咳嗽一声,“各位都来了,我就长话短说。”
君知挠挠脑袋,眉头皱得紧紧的,顿了几秒才恍然大悟般的一拍头,“呐,哥哥呢?”
屋里的声音瞬间停止,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颜舒卿大气也不敢出,紧紧的抓着君知的手。
路泊清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恨铁不成钢的一拍桌子,“那个混小子怎么还没回来?”
君知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悄悄吐了吐舌头,转头对舒卿悄声道,“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舒卿略略一抬头,看见满屋子的人,又赶紧低下头,紧张的额头冒汗,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君知看着发脾气的爷爷默默的闭嘴不吭声,看起来一副怕得要死的样子,可是眼角弯起的俏皮却出卖了她。
舒卿抬手擦擦额头喷薄而出的汗,嘴角嗡嗡的想要张开,偷偷的瞄了君知一眼才小心的开口,“你哥哥好像带木清去打篮球了。”
君知一愣,立马伸出手捂住了舒卿的嘴巴,对着她使劲地摇头。
“颜家丫头,你刚才说什么?”路泊清刚一问出口,君知便知道坏事了,乖乖的坐在那里不说话。
这时所有人都识趣的不开口,气氛一下子安静得有些诡异,颜舒卿在这样的气氛下双腿都害怕的发抖,颤抖着嘴偷偷的瞄君知。
君知边用眼神对舒卿示意边用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不要说。
“路哥哥带木清去打篮球了。”舒卿突然站起身来退了半步,腰身弯成九十度,脸快要贴到地上。
君知连忙捂脸,两根马尾辫晃晃悠悠,随后便传来路泊清震怒的声音,“这个兔崽子,不是已经通知他了吗?真是不像样!不像样!”
会议屋里没人敢说话,只有滴滴答答的钟声在打着节奏,路泊清骂了一会儿才回到正题,“当年我的师长曾对我恩重如山,他的儿子前几天遇到了一些大麻烦,母亲也过世了,我决定将师长的孙子接来这里。”
君知的父亲路华升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睛里透漏着睿智,一向儒雅的脸上写着不赞同,“他的父亲涉职政府,身份太过特殊,我们路家一向不参与这些。”
屋内的人相继点头,纷纷表示认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君知接收到爷爷的示意,张着粉嫩的嘴巴猛地点头,晃的两根马尾都松了,“好啊好啊,可以让那位哥哥陪我玩。”
路泊清满意的点点头,笑意流露着直直的蔓延到堆着褶皱的脸上,“那就这么说定了。”
路华升镜框下的眼睛无奈的看了君知一眼,眼神化为满满的宠溺,提脚走过去,伸出手抚摸君知柔软的头发,“唉,君知啊。”
屋里的人都不再反对,这个炎热的下午,圆圆的桐木桌竟泛着幽冷的光,令人心惊。
会议直到太阳落到与背土山山脚的交界处太阳的光线闪着红色才结束,蝉鸣声开始此起彼伏的呼喊。
人群陆续从会议室里出来,只剩下路泊清与路华升,再加上拉着颜舒卿的路君知,舒卿小心的抬头看了看,又猛地缩回头,挣扎出君知的手心踉踉跄跄的快速离去。
君知一副大人的模样叹口气,又看看自己被挣脱开的手,拽了拽路华升的衣角,“舒卿她总是怕我。”
路华升用一只手将黑色镜框的眼镜微微向上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君知的头,君知的大眼睛一颤一颤的眨,放下拽着路华升的手与另一只小手搅在一起。
静谧的黄昏下路泊清有些佝偻的背显得十分苍老,不再是那个人前严肃而硬朗的管事人,慈爱的目光看了君知良久才轻叹,“我们路家,重诺啊。”
君知不明所以的看着路泊清,清澈的眼神看的人内心的一切无所遁形。路华升拍拍君知的小脸,“没事了,去找你哥哥吧。”
君知皱起眉撅着小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气呼呼的样子睁着大眼睛瞪着路华升,“我才不去找他!”
路华升满是疑惑,“你不是喜欢缠着你哥哥了么?”
君知不高兴的瞪他,气的直跺脚,气鼓鼓的撒丫子就跑,在经过月亮门时突然转过身来,朝他扮了个鬼脸,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路华升无奈的笑了笑,像是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中,笑容中满当当的都是怀念,“君知和她的妈妈,可真是像啊,”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神情严肃地皱起眉头,“爸,君知她。”
路泊清摇摇头,脸上也有了愁容,良久后语气却越发坚定,“还是那句话,路家,重诺。”
夕阳西下,昏暗的天空下满塘的白莲在月光下闪着光泽,小小的人影偷偷的猫着身子走来,靠近莲花池边缘,轻轻地拨开那几朵白莲,一朵红莲悄然的盛开在排排白莲的遮掩下,娇艳欲滴的花朵羞涩的低下头来,君知悄然托起红莲的花瓣,“真漂亮。”
“君知,你在干嘛呢!”一声喊叫吓得君知差点摔倒,连忙将红莲掩好,才转过身去。
晚归的路君凡抱着篮球,脸上脏兮兮的还冒着汗,和君知相似的大眼睛藏着笑意,校服被泥巴沾的哪儿都是脏的,一块块的泥印被汗浸的潮湿。
君知嫌弃的摆摆手,面部皱得狠狠地,小手放在鼻子上掩着,一副你很臭的表情,气得路君凡伸出脏兮兮的爪子去捏君知的脸,“好啊你,敢嫌弃你哥了,再嫌弃我也是你哥,”话虽这样说,却避免着自己的衣服挨到君知的身。
君知皱着眉头推搡,“今天下午家里开会你为什么没来?”
路君凡这才一脸惊吓的收手,冷汗连连的拍着胸脯,泄气的神情挂在脸上,“糟糕,我忘了。”
“哼!”君知冷哼一声,一脸的得意,“怎么样?要不要我去帮你求情?”
路君凡促狭的表情转瞬即逝,正色道,“君知,你也发现了那朵红莲对不对?”看着君知一脸惊吓和害怕的表情又慢悠悠的说,“我还琢磨着等什么时候开了花摘了玩儿呢!”
君知马上换上一副控诉的神情,吓的脸色都发白了,颤着小手指向路君凡,“哥,你太坏了!”
路君凡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眼咕噜一转弯下腰凑近君知的耳朵,“怎么样?帮不帮我?”
池塘里的莲开的正好,皎洁的月光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像一个个仙子,含笑伫立,娇羞欲语,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你得答应我不许再说我是木清的……”君知羞着脸低下头。
“木清的什么?”路君凡不怀好意的差点笑出声,憋的脸都红了。
君知丧气的坐到池塘边,认命的接受了自家哥哥的欺压,越想越生气的站起身来转身就走,“我回去睡觉了,爷爷说过几天会有一个男孩寄住在我们家,说让他和你同住一阁呢!”
身后传来路君凡苦不堪言的抱怨声,君知才终于有了报复的快感,乐呵呵的回去睡觉了。
路君凡的怨声载道并没有持续多久,抱着篮球站在月光下池塘边的身影显得有些寂寥,深锁着眉头不作声,良久才收拾好情绪离开,走过的小径旁还能听到他的声音,纠结而无奈,“路家果然,重诺。”
夜里蝉鸣阵阵,每个人睡得都极不安稳。
与此同时,A市的一座别墅里,十一岁的符锦泽蜷作小小的一团,睡梦中
冷汗涔涔,呼吸不稳的翻来覆去。
房门被悄然推开,一个面容刚毅的男人走进来,如刀削般的精确的脸型比例,细长的眸微微眯着,紧抿着的薄唇在看见床上蜷缩着的人儿时叹了口气,岁月并没有让这个男人显得沧桑,三十多岁刚刚好的年龄,走出去不知道会让多少怀春的少女脸红心跳。
他走近符锦泽,伸手替他将被子盖好,又抚着他的脸,“阿泽啊,爸爸也不知道能不能过去这个坎,你去了南城要好好的,桐湾镇民风纯朴,在那里成长,或许对你也有好处。”
男人睁着眼看着他,收回抚着他的手。这时手机震动声响起,男人歉疚的看符锦泽一眼,退了出去。
男人离开后,床上的男孩才缓缓睁开眼,与男人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貌还稍显稚嫩,狭长的眼睛里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