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比尔可不是一个容易忘事的人。
那天被乔斯羞辱，围堵吉卜林的事又被乔斯破坏，大嘴比尔恨的牙痒痒的，巴望着哪天乔斯落到他手里，就要活活咬死他！
奇怪的是，第二天，街上居然一个臭杂种都看不见了，大嘴比尔想找个撒气的都找不到。
第三天，那些野崽子们又出来了，比尔喊了三个手下，要他们去挑点事，拖两个孤儿到巷子里来，好让他揍一顿出气，没想到，手下们刚撸起袖子，马上从旁边围上来二三十个野种，反把他的手下给打了。
大嘴比尔有点明白了。
那个可恶的小子，把这些野杂种都收拢了？
大嘴比尔可不是一个笨蛋。
后面他冷静下来，叫手下们不要惹事，先观察那些小崽子们一段时间再说。
越观察，大嘴比尔越恼火。
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钱，居然每天吃起面包来了！还他妈不是一个两个，是所有的野杂种都有！
后面就更他娘的气人了！
马丁那个小贼，带着一帮半大的小子，居然开始推车赚钱了。还有一帮小贱货，媚笑着去敲门，求着给别人倒马桶洗厕所。那些屁股都遮不住的小杂种，也被人领着去讨饭，妈的！居然还有人给！
这******是什么意思？还成立了帮派了？
大嘴比尔越想越来气，可是气也没用，奶奶的他们成天拉帮结伙的出门，还能互相照看，根本没落单的！再想像以前，惹毛了直接掳走，没声没息的弄死，往荒林里一丢，是不可能的了。
过了几天，那些杂种们又不知道在搞什么新花样，每天在街上跑、巷子里跑、房顶上跳，这算是机会吧？也不行！还是一群群的，隔的都不远，喊一声就会被发现。
后面的事，大嘴比尔已经没精神生气了。
这些要饭的杂种，居然搞了个送信的差事，更奇怪的是，其他地盘的流氓帮派，居然都不搭理他们，由得他们满街乱跑，这要放以前，那也是不可能的啊，野杂种们别说用跑的，就算在大街上多待一会，地盘上的混混都要揍他们一顿，这都是一惯的规矩呀！总不成是换了身不那么破的衣服，胳膊上系个婊子的月经带就不是乞丐杂种了？大嘴比尔跑到码头一个帮派熟人那里一问，气的鼻子都歪了！帮派里的熟人说，野杂种们揽的活计，是本地最大的商会给的！商会的人打过招呼，给过买路费了！
大商会！买路费！妈的！怎么不给老子！
大嘴比尔心里明白，老子手里二十个人不到，人家大商会黑白通达，哪里看得起你这帮小混混！
像他们这样的小混混，别说大商会不放在眼里，就这帮野杂种真要聚集起来上百个，二十个人也不够和他们真干一场的。
大嘴比尔忍着。
我就不信了，永远没有落单的？
吉卜林的妹妹，你救得了她一次，你以为你还能再救一次？
她每天往送信的路上给那些跑不死的送饭，身边就两三个和她一样大的小贱种，路上隔得又远，总会有机会的。
大嘴比尔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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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生活在当地的人，对天气总是很熟悉的。
早上下了场大雨，大嘴比尔看看古雷库哈山头涌动的雾气，天边的太阳照破云层，那云层的边缘透着紫灰色，就知道，下午肯定还有一场大雨，大雨再来的时候，就是他等待的机会。
他召集混混们，说好计划，把他们派往各个路口。
然后他带着两个混混，去往莎瑞爱斯湖的西南荒林，那里阴暗荒凉，土质疏松，地上到处都是坑洞浅洼，不熟悉情况的人很容易陷进泥潭里挣扎，那是大嘴比尔一伙最喜欢的场所，那里是他们丢弃无数尸骨的墓场，也将是那个混账小子的葬身之地。
果然，快傍晚的时候，大雨又开始下起来了，天地间一片混沌。
人们都着急忙慌的跑着，视线昏暗，雨声轰隆，没人注意到，路边的巷口，几个黑影突然冲出来，捂着那几个正在跑的小女孩的嘴，将她们拖进了巷子。
没多久，几个人扛着布袋，像赶着送货的搬运工人，急匆匆的往货仓方向跑去。
乔斯快速检查了一下蒂蒂薇的全身，发现除了右手的刀口，她后背和腿上也有几处伤口，脸色苍白，嘴唇发乌，显然是失血过多了。
多数人都上了岸，马丁他们正在查点人数，很多人还在沿河搜寻。
吉卜林已经听说了，他拖着还没痊愈的身体，挪到了蒂蒂薇旁边。
“我妹妹……”
“不知道在哪儿。如果不赶紧救她，她会死的。”乔斯简短的回答，他正忙着处理蒂蒂薇的伤势，身边没有药材，只能施展最不拿手的治疗术，还有血，她需要血！
仿佛听到了乔斯的话，蒂蒂薇张开了嘴，半昏半醒无力的说着：“别去……湖边……荒林…………有……陷阱……”
吉卜林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去找些干净布条、还有糖水，不管要多少钱！”乔斯掏出身上仅剩的三个金币，其他的钱，全部在窝棚里，应该被水冲走了吧。“去叫几个人来！要有块头的！”他又冲着另一边喊。几个孤儿飞奔了出去。
乔斯埋着头，释放着已经不多的魔力，“吉卜林。”他轻声说道。
吉卜林看着他。
“艾咪她们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我不会让她们出事的，我把蒂蒂薇处理好就去……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放弃……剩下的事，都交给你们了。”
“我也要去。”吉卜林的眼睛发着光。
“你去了只会拖累我！”乔斯看也不看他一眼。“既然是陷阱，就必然要有诱饵，他们就不会把艾咪她们怎么样……至少在我踏进去以前。”
“多带些人去，我们一起上！”几个少年说。
“不行！他们砍伤了蒂蒂薇，知道我们马上就会过去的，就算没有蒂蒂薇这件事，他们也会来拿其他人的命要挟我们，只许一两个人去……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我和吉卜林，如果我们去的人多，他们会有别的办法……所以，只能是我去。”
“可是你……你应该没有力气了，他们那么多人……”
十几个孤儿跑了过来，是被叫来的人，乔斯一一刺破他们的胳膊，将他们的血和蒂蒂薇的血混合，找到了两个相溶的，乔斯割开一个人的胳膊，让他的伤口和蒂蒂薇的伤口相贴，并不停推挤伤口挤血，使用最后一点魔力，将血液往蒂蒂薇的身体里推送，过了一会，去找糖水布条的人回来了，乔斯又换了一个人放血，直到蒂蒂薇的脸上有了一点血色，乔斯忍耐着耗空魔力的晕眩和头痛，把蒂蒂薇包扎好，要人给她喂糖水。
一切都弄完，他站起身，一阵晕眩，乔斯咬着牙，对吉卜林说：“放心吧，我有办法救回艾咪她们，你们和那些混蛋一样，还不知道我真正的厉害呢。”
说完，乔斯向着坡道上走去，他的步子有些蹒跚，走的很艰难。
所有人都看着他，却没有人阻止。
他们也阻止不了。
如果连乔斯都没有办法，其他人就更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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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的大雨，冲刷着泥土，一个个浅浅的足印中溢出的泥水，顺着坡道，向下流，瞬间就被猛烈坠落的雨点击碎了。
那个背影。
带走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吉卜林的脸上，是水。
是从天而降的雨水，冰冻着他的心。
是升腾而上的怒火，又滚烫着滑落。
他流泪。
他痛恨。
他没有用。
他太弱小了。
他是一个连妹妹都保护不了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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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咪被绑着。
女孩们都被绑着。
她们的胳臂被反拧在身后，绳子在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绑得死死的，动都不能动。
她们的嘴里，塞满了布，说不出任何话语。
她们的眼睛，却能看见。
耳朵，也能听见。
即使倒在地上，她们也能看到，那些人在挖着坑、插着削尖的树枝、狰狞的嘴角、邪恶的眼神……
她们也能听到，那些人的计划，那些人想怎么困住乔斯、怎么戏弄他、怎么折磨他、然后怎么一刀一刀切割他、怎么在他面前割她们、怎么满足的看着他一点点死去，最后怎么杀死她们……
还有吉卜林，艾咪的哥哥，也许他来不了，但是总会有一天，他们会抓住他，像对乔斯和她们一样，杀死他。
他们要把她们所有的同伴，一个一个抓起来，一个一个杀掉……
冷冰冰的、散发着杀意的话语，凉透了她们的心。
艾咪流着眼泪。
她害怕。
她恐惧。
她没有用。
她连呼救和逃跑都做不到。
她是一个阻止不了哥哥和那个人被杀死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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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他来了！一个人！”一个混混跑了过来，兴奋的说道。
大嘴比尔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还真就一个人来了，他大概也想得到，如果带很多人来的话，只会看到女孩们满地的残肢断体。
“你们确定？”
“确定！路上的人没有发信号，他后面没有人！那个特意放走的小妞是不是在半路就死了？”
“你他妈是猪啊，死了他怎么会来！老子又没通知他！”
“哦，对哦。”
“哼！一个人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杂种！会点魔法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就是就是，今天就要他知道，和我们老大作对的下场。”
“别废话，快准备！”
“呃……他还没进来……”
“什么意思？”
“他在林子外面坐着，有……有一会儿了，我……我看他一直也没动，怕你不知道他……他来了，就先回来告诉你。”
“白痴！怎么不早说！”
“托比……托比还在盯着他呢。”
“哼！”大嘴比尔回头看了看，冷笑一声。“不管他，我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要是老子等的烦了，就让那些小贱种叫几声娘好了。”
“就是嘛。”
“回去盯着！他进来了再告诉我！”
“是！是！”混混撅着屁股，连忙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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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林里，女孩们被分开吊在几棵树上，树下，到处是暴雨形成的水坑水洼，有些还淹没了根部，看不到下面是什么。
女孩们知道，那些水下，布满了陷阱，还有绳索。
周围那些树的上面、后面，都藏着人，有的手握着绳头，有的拿着刀子和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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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林外，乔斯坐在湖边空地上，雨水砸在他头上，身上，还有周围。
他在冥想。
他需要回复体力和魔力。
林子里有两个人，在观察这边。其中一个刚才跑走了，又回来了，大概是报信去了，从过来的路上，还有几个鬼鬼祟祟的，大概也是他们望风的人，一会儿可以少对付几个。报信以后没有动静，说明他们也在等，可以多休息一下，不过恐怕时间还是不够啊。
那个东西……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能用了。
不知道她们死了没有……
如果没死，废一两只手脚，也要救下她们。
如果已经死了，我就逃走，以后再来给她们报仇！
乔斯拼命的吸取着浮游的能量，拼命的转化着。
太慢了，太慢了……不知道他们能等多久。
虽然心急，乔斯却很平静，平静得能够感受到雨滴在空中缓慢的滑落，被空气阻拦摩擦，化开成大大小小的水珠，水珠滑落着，又重新聚拢成雨滴。
轰隆隆，远近的雷声，催促着雨，倾泻的雨滴，带来了天空中的能量。
浸透的泥土，涌动着大地的气息，大自然，越是暴躁，越是慷慨。
多来点，再多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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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嘴比尔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他犹豫了好几次，要不要拿掉树上吊着的小女孩们嘴里的布，割几下，让她们哭叫，都硬生生忍住了，要是她们不顾哭喊，一张嘴就警告那个小子，收拾起来又要添些麻烦。
大嘴比尔急得不停的抖脚，他已经快忍耐不住杀机了。
“进来了！”盯梢的人终于跑来了。
妈的！总算来了！
大嘴比尔往各个方向看了看，好！万无一失，只要他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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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林子。
乔斯散开感知，一步一步走的很慢。
已经看到了树上吊着的女孩们，他走的愈发慢了，大嘴比尔好几次呼吸，他才走上一步，然后……在他就要踏进陷阱中央，在大嘴比尔就要发动袭击的时候……
乔斯停住了。
大嘴比尔的一口烂黄牙都咬碎了。
乔斯闭上眼睛，尽力发散着感知。
浅蓝色里面的灰绿色，是水里的尖刺，微弱的橙色，是女孩们的心跳，她们都还活着！那地上的细长灰黄，是什么？绳子？绿色的影子后面叠着一跳一跳发亮的红光，呵呵，这么激动，这么期待我吗？这么想要杀死我吗？
反正，我也正想杀了你们……
一个……两个……三四五六……十一十二……后面还有过来的……四个，十六个人。
乔斯睁开眼睛，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几棵树上的女孩们，张嘴大声说道：“你们都把眼睛闭起来！不要睁开！我知道这里有陷阱！我马上来救你们！”
女孩们听到了，她们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了。
她们闭上了眼睛。
不管会发生什么，她们原本也不想知道，不愿看到。
乔斯来救我们了，他知道有陷阱。
不需要我们提醒了。
他一定有办法。
那就够了。
大嘴比尔的牙齿，磨得咯咯直响，反正他也用不着在乎了，早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咆哮着冲出来了。
差一步又怎么样？你知道有陷阱又怎么样？你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吗？
你知道老子等你多久了吗！
大嘴比尔从树后跳了出来，“小杂种！你知道又怎么样！你知道老子要怎么活剥了你的皮吗？都给老子上！”
流氓混混们从“小”字开始，亮出了刀子，扔出了斧子，拉起了绳子。
数把斧头飞旋着劈向乔斯，乔斯一动不动。
不会这么简单吧，你这个下贱龌蹉要死的小杂种！老子还要活剥你的皮呢！快给老子闪开！
乔斯闪了。
他跳进了面前的水坑！
然后就站在那里，任由翻涌上来的血染红一切，染红了刺穿脚板的木刺，染红了坑中的雨水，染红了手中紧握的一块小水晶……
染红了他的魂灵，那魂灵本就燃烧着赤红的火焰，又投入了血……
是啊，我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
不过，在你们这些废物面前，保护别的人。
还是做得到的。
四面八方，无数道刀光逼近了，乔斯就算想闪，这次怕也闪不开了。
大嘴比尔的瞳孔缩紧了。
你就是来找死的？这要老子怎么活剥你啊！你倒是给老子闪啊！你不是知道有陷阱吗？自己跳进去，你他妈算是怎么回事啊？
“都住……………………”
大嘴比尔本来想喊住手的，可他发现自己喊不出来，他的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他看不清眼前，那个小子呢？他感到自己在旋转，好像有很多长长的东西在眼前晃过，耳边也听得见喊叫，但是，那是喊的什么？那些声音忽远忽近，朦朦胧胧的。
“呲！”
有什么捅进了大嘴比尔的胸口，他感到一阵痛，旋转停下来了，他努力睁着眼睛去看，这是哪里？这些树枝是哪里来的？怎么还长着刺？面前那一坨是……托比？他的样子好好笑啊，一根带刺的树枝从他的一只眼睛里穿过来了，还有其他几根，穿刺着、挤压着他，把他定格成一个滑稽的动作，哈哈哈，等一下……我的胸口……
大嘴比尔看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倒吸一口凉气，却无论如何也吸不起来。
他的胸口，同样插着长满了刺的枝条，身体的痛觉一点一点的回复，他才察觉到，全身上下，都被同样的枝刺贯穿了！
痛！
大概……比活着被剥皮……还痛。
他终于看清了一切，他数不出来，但是那一坨坨扭曲破碎的，那一根根古怪树枝穿刺的，都是他的同伙！
那些树枝和刺，从染满了血的水坑中伸出来，从乔斯被刺穿的躯体中长出来，从草地上，从树干上……它们肆意的生长着，穿插着，向着各个方向扭曲、伸展，又盘绕回来，编织成一个荆棘密布的丛林。
乔斯瞪着比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色的眼睛仿佛深不见底。
比尔感到了冷。
他胸口的树枝开始回抽，“咯！”他终于发出了一个声音，接着，全身插着的枝刺都在搅动，比尔清晰的感到自己正在被撕裂，他什么都不想想了，只想快点死，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他的神经却异常的亢奋，他也感受到莫大的痛苦和恐惧。
接着，他的身体被撕碎了。
他的头，他的眼睛，看到了最后。
漫天的红，是他的血肉。
然后，一团一团爆开的，是他的同伙，一个又一个……
他最后的一瞥。
看见了两团黑色的火，从乔斯深渊般的眼中喷涌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