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前程这个提议,苏晓和段墨阳也都说好。大家一起决定要对我催眠,只是催眠师要找谁,又是个棘手的问题。
我们现在正做的事,被一般人发现,绝对了不得,人家非把我们当成神经病不可。可是知道这些事的人里,又没有谁是会催眠的。
正和苏晓在那里犯愁,段墨阳咳嗽一声,一个白眼斜过来,傲娇地说:“你们当我是死的么?”
我也一个白眼丢回去,“你一个野鬼,不是死的难道是活的?”
他的脸色顿时又沉下去了。
苏晓却很给面子地问他:“喂,那你会催眠吗?”
他哼了一声,“我不会,但是有人会。”说着,就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我们明白他的意思,他说的“有人”,指的就是何医生。
何医生本体是个血妖,早被段墨阳打死了,现在说他会,那不是废话吗?我没好气地说:“他会有什么用?死都死了,魂魄都被你打飞了,难道还能活过来给我催眠?”
段墨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说话的口气让我自己都嫌弃起自己来,“说你是蠢货,还真的是半点都没有冤枉你。你就不动动脑子,我既然附身了这具身体,会没有他的记忆吗?”
这句话听得我目瞪口呆,比我更惊讶的是苏晓,她大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附身了谁,就能读取他的记忆?”
“这还用说?”他解释的很不耐烦,“如果你们中学生物及格的话,就该知道人的大脑是个记忆储存器。当我们回忆某件事的时候,这些记忆就会被调动出来。我附身了某人,除了使用他的身体,还要使用他的大脑,当然也就可以随意调用他的记忆。”
原来还可以这样。
难怪他能和何医生的朋友自如地攀谈,难怪他能满口心理学术语忽悠住宋大山和郑前程,难怪他说何医生可以替我做催眠。
我正感叹做鬼的好处,苏晓突然嗷了一嗓子,双手捂住了脸颊。
“你怎么了?”我好奇地问。
她唔唔两声,捂着脸说:“哎呀,安静,这下我没脸活了!”
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拉下她两只手,看她脸蛋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不由又问了一遍:“哎呀,你到底是怎么了?说明白好不好?”
她犹犹豫豫地还是不愿说,段墨阳已经不紧不慢地开口:“放心,毫无用处的垃圾记忆,我也不会白白耗费自己的灵力去提取的。”
苏晓哼了一声,似乎很不甘心,又似乎放了心。
听着两人的话,我思考片刻,这才明白过来。刚才苏晓突然害羞成那样,大概是因为想到段墨阳曾经附过她的身,对她的全部记忆了如指掌,发现了她的小秘密。
我眯了眯眼睛,凑到苏晓身边,不怀好意地问:“你有什么记忆是不能见人的?嗯?快点从实招来!”
苏晓推着我,自己往旁边躲,“哎呀,没什么啦!”
见她不肯说,我作势要走向段墨阳,“不告诉我算了,我让段墨阳附你的身,然后提取出来慢慢告诉我!”
“哎,你别!”她信以为真,用力把我拉回来,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地附耳对我说:“我有点喜欢林松……”
“什么?!”闻言,我顿时叫了起来。
“你小点声!”她吓得伸手捂住我的嘴,“这事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了,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尤其是林松,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他!”
像是抓到了她什么把柄,以后再也不怕被她调侃我和段墨阳,我老神在在地点头答应,不忘威胁一句:“要我不说也可以,不过,这还要看你的表现了。”
她抬起拳头就要攻击我,段墨阳皱着眉突然开口说:“你们两个是有多无聊?现在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赶快做正经事。”
他说的正经事,当然就是替我做催眠。
事实上,我自己比他更心急。马上回学校请了假,我和苏晓就来到何医生的公寓里,让段墨阳替我做催眠。
上次来这里,何医生还毫无生气地躺在地板上,最后被我和林松苏晓合力塞进了冰箱里。现在人家魂兮归来,又活生生站在我们面前,如果不是最近撞鬼开阔了眼界,打死我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平躺在他的单人床上,我望着天花板上简约的水晶吊灯,白亮的光芒照得我眼晕,还有点心慌。
林松告诉过我,我的记忆里封存着巫其格和我们两个的灵力,如果稍有偏差,就会让我们三个都魂飞魄散,甚至扭曲整个世界,让地球毁于一旦。
这后果太严重,不是我能承担的起。我生怕段墨阳会引导我想出错误的记忆来,战战兢兢地问他:“喂,你到底专不专业?不会坑我吧?”
他站在我床前,正摆弄催眠需要的轻音乐播放器,语调低沉舒缓,不像平时的阴阳怪气。他认真起来,嗓音和煦温暖,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安心。
“放心吧,何晏铭是世界最好的心理学院毕业,催眠学是他的主要研究方向。他的博士论文曾经获得业内的多方赞誉,给你催眠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略略放了心,看来这只血妖还是挺有本事,不枉我发花痴喜欢过他一场。
用于催眠的轻音乐已经在耳边缓缓响起,紧张到僵硬的肌肉慢慢舒张,我躺在床上,越来越感觉到舒适困倦。然后听到段墨阳低沉如大提琴弦音的嗓音对我娓娓说道:“想象着,你躺在一片茵茵草地上,阳光照得你暖暖的,耳边有淙淙流水声。小鸟在枝头唱歌,蝴蝶在花朵上扇动翅膀。然后你慢慢飞上一朵白云,柔软又蓬松,你乘着白云飘啊……飘啊……”
飘啊……飘啊……
我感觉到眼前一片空茫,蓝天一望无际,空中光线柔和,可是并没有太阳。我不停地飘啊飘,像一只迷了路的风筝,找不到牵引我的那一根线。
也不知道是梦是醒,我大脑空空如也,耳朵却能听到段墨阳的声音问我:“告诉我,你现在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灵魂出窍一样,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久睡才醒似的,懵懵懂懂地说,“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片淡蓝色的柔光,很美,很舒服。”
“那,你再往下看呢?”
我飞在空中,往下看,只有模糊一片,灰乎乎的一团,看不清。
“下面一片晦暗,我不知道是什么。”
“你往下飞,往下飞……”段墨阳的声音循循诱导着,“有没有看到,一座灰白色的小楼,我就在八楼的窗口占着。一盆花正从我的阳台上落下去?”
按照他的引导,我俯身往下飞,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最后我看到他说的灰白色小楼,看到窗口站立的他,还有正在掉落的花盆。
那花盆在我眼里,好像是放了慢镜头,一点一点地下落,好像是在什么粘稠的透明液体里往下沉,坠落的速度特别慢。
我说我都看到了,段墨阳又指示我:“那现在,你帮我把花盆接住,不要让它摔碎,好不好?”
他低柔的话音刚落,我恍惚又听见一个女声说不要,但那声音特别飘渺,我马上就忽略了。
按照他的指示,我继续往下飞,往下飞,最后降落在地,一抬头,一伸手,稳稳地接住了那个花盆。
手心里实实在在的重量和触感让我猛地一抖,顿时从催眠状态中清醒过来。迷茫地看一眼四周,发现我正站在何医生公寓楼下的空地上。而我的手上,正稳稳当当地端着催眠梦境里向下坠落的那个花盆。
还没搞清楚全部的状况,一个身影扑过来,一下子就抱住了我的脖子。
我被撞的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认出撞我的人是苏晓,刚想说点什么,她已经呜呜呜地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捶着我的肩膀,抽抽搭搭地说:“死安静!刚才你吓死我了!真是吓死我了!”
茫然地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花盆,我傻乎乎地问:“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怎么到楼下来的?”
苏晓从我怀里直起身子,带着泪珠的大眼睛望着我,不敢置信的表情,“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苏晓说:“那看来,你刚刚真的是在梦游了!”
把本梦半醒间听到的看到的,和苏晓的表现结合起来,我总算对发生的事知道了个大概。
看来,是段墨阳催眠我,引导我跳下楼去抓住一只下落的花盆。而我在梦境里只觉得自己缓缓往下飞,花盆掉落的速度更是慢的不可思议。但是在苏晓看来,我就是跳楼,那花盆就是迅速坠落的。
这样看来,梦游中的人还真是有超能力。
正自己判断着、思考着,段墨阳拿着个dv机,也迈着长腿走到楼下来。
他把dv机递给我看,我看着画面中的自己,从窗口纵身一跃,下落速度快得惊人,在花盆落地之前就稳稳站在了草地上,然后变戏法一样一抬手,就把花盆稳稳接到了掌心里。
这个神奇的程度,和郑前程报道里的开挂女英雄,还真是一模一样。
原来,被拍到成为英雄的我,真的是在梦游。
确定了这回事,也算是了结了一个疑惑。不过,我还是遗憾地说:“这个好像没有什么用呢。我的记忆,还是一点都没有找回来。”
段墨阳拿回dv机,小心地收好,用教育小孩子的口吻对我说:“你那么心急做什么?谁也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现在虽然找不回记忆,但是至少,我们知道了怎么激发你的潜能。”
“怎么激发?”
“你是被催眠了还没醒透么?”他又来讽刺我,还在我脑门上敲了一记,没好气地说,“看了这dv'还不明白?要想激发你的潜能,在你恢复记忆之前,只能让你进入睡眠状态,然后引导你进入梦游情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