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泓被白无常死死地抓住右肩,在鬼群中被拖曳而行,黑无常早已鼾声如雷,垂在泓的胸前。泓一路受辱,挣脱不得,终于忍不住大喊大叫:“放开我!你这个鬼东西!放开我!”白无常不予理会,突然闪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哐啷一下将泓摔在地上,黑无常也被弹飞出去,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还兀自大张着嘴打着呼噜。
“起来!你这个蠢货!”白无常用力踹了黑无常一脚,刚才的混战让它有些歇斯底里。“你别想逃走!”白无常瞪了一眼爬起来的泓,尖叫着说道:“蠢货!都是蠢货!好,你们不识货,我就把他卖到东海!到时候,你们就会求我无常大人不要这么做,我就会告诉你们已经太晚了!你们惹恼了无常大人,你们全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泓捂上耳朵,剥衣亭里的叫骂声已经让他头疼脑涨,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拉上台后,下面的鬼群先是一阵惊愕,然后是一通哄笑。白无常随即恼羞成怒,大打出手,在混战中泓连陆王府的鬼吏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到现在为止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泓也看不清楚。泓既委屈又恼恨,出言打断白无常的咒骂:“别叫了!你凭什么将我卖来卖去?”
“凭什么?他居然问我凭什么?”白无常吐着舌头,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张牙舞爪地趋近泓的脸庞,“凭我抓到了你!凭你有罪!凭......你奇货可居。”最后几个字被白无常恶狠狠又怪声怪气地吐了出来。
奇货可居?泓的心头浮起了一些不安,如秋日的第一片落叶坠入了湖面,在貌似平静的状态下,已经预示了一些变化在未知的暗影中蠢动萌生。这种异样的感觉从他踏入彼岸花丛时就在他的心头潜伏,渐渐萦绕成模糊的乌云,向心底最深的恐惧翻涌而去。
白无常满意地品味着泓若有所悟的表情,继续用阴险又可鄙的腔调卖弄着:“对,你开始觉得自己和我们不一样了。你感到憋闷但感觉不到地炉的炽热,你步履沉重却没有实在的形体,因为,”它故意贴近泓的面庞,继而跳开厉声大笑,“哈哈!因为你不是人,也不是鬼!哈哈,你是被诅咒的灵魂!被诅咒的、被遗弃的、被践踏的、被......”
“这个鬼奴我买了。”沉稳、不容置疑的声音打断了白无常的叫嚣,一个戴着奇怪的青铜面具的鬼走进小巷,不怒而威的身影充满了压迫感,让泓觉得巷子狭小得像口深井,自己仿若伏在干涸的井底的垂死的鱼。白无常也感到了来者的不寻常,但仍然不识趣地发问:“你......你拿什么买?”
“你们的命。”话音未落,一支袖箭就如迅疾的鹰隼啄穿了白无常干瘪的躯体,它大张的嘴还未发出尖厉的嘶吼,就已同它的身体一样化为碎片,消散在空中。箭还未坠地,就被冉漆轻巧地用手指钳住,然后毫不犹豫地刺穿了瘫倒在地上的黑无常的身体。他的动作如此干净利落,像拂去灰尘一样,让片刻之前还充盈于耳际的白无常的叫喊和黑无常的鼾声都立刻消失不见。狭小、安静的巷子里只剩下泓和冉漆。
冉漆回过身,看了泓一眼,然后慢慢走近。泓极力克制内心蒸腾的恐惧,还是向后缓缓退了几步。冉漆不紧不慢地走到泓的面前,突然一把扯下面具,毕恭毕敬地躬下身说道:“我的主人请您回去。”
当他抬起头时,泓注意到,他被割去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