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晚宴丰盛而略带奢华。卫子国确信自己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家宴,口里暗吐口水,心里在想,要是让他夹菜的话,还不知道如何下筷,桌子上的菜每一种都是他闻所未闻的。
江怀国亲自为大家倒满酒。
“子国,好不容易见到家乡的人,今天我们一定得好好唱几杯。”
卫子国在家里只喝过那些从镇上打来的散装的白酒,这深褐色瓶子装的什么酒啊,会不会上头?
“江叔叔,子国不会喝酒。”江卫国一来是谦虚,二来也是引导江怀国说出这是什么酒。
江怀国说:“子国,这种酒叫Bitter beer,中文意思是苦啤酒,你看看颜色较浓,不过略带苦味。是英国最具代表性的啤酒。”
江英怕说英语会引起卫子国的不快,便说:“爹,子国他不懂英语,讲中文吧。”
江怀国一笑,说:“子国将在宏利纺织品公司工作,这以后啊,得试着讲英语。”
赵芝熙一笑,说:“来日方长。”
江英说:“子国,别听他们的,来,我陪你喝酒,这苦啤酒喝起来是有点苦,可是喝过后,则有点回味无穷的感觉。”
江英一饮而尽。
卫子国当然不愿意在江英面前丢面子,就算是喝醉了,这一杯一定得喝下去。
“我干了!”卫子国也是一饮而尽。
江怀国拍掌,说:“好,比我当年强,我当年在英国,第一次喝这苦啤酒时,差点当场出洋相,不过,酒后还真是大病一场。”
卫子国说:“江叔叔,你现在开一家公司,你的创业史一定很精采风光吧?”
“哈哈,精采?风光?别看我现在看起来很风光,可是我吃过的苦,遭过的罪,是谁也不相信的。”江怀国说。
“江叔叔,能讲讲你创业的历史吗,也好激励我们年青人的意志。”卫子国说。
“我的经历从没向人提起过,当然汤姆逊先生除外,他是我经历的见证人。”江怀国说。
“江叔叔,汤姆逊是谁?”江怀国问道。
“别急,听我慢慢讲来。”
黄利凹村是个穷村。江怀国本是外乡人,因家乡闹水灾,流落到黄利凹村。靠江怀国父母的帮助,在黄利凹村安了家,并且有了孩子江英,江英和卫子国从小就一起玩,感情很好。
一个偶然的事让江怀国决定离开黄利凹村。
江怀国的妻子赵芝熙和黄利凹村村长卫伯才因为交谈失和。
为这事卫子国的父亲卫中华还和卫伯才打了一架。江怀国不愿意连累卫中华一家,一天晚上,一家三口离开了黄利凹村到了上海。
在上海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手头的钱也快用光了。再找不到工作,就得饿死了。
房东了解江怀国的情况,就给他出主意,说有一家职业中介机构正要向英方输送人员,何不去英国闯一闯呢。
可是等到了英国才知道哪里是什么职业中介为无业人员谋职业,分明一个偷渡组织,向人收取费用,将人员送到英国后,当头的就消失了。在英国举目无亲,语言又不通,这回江怀国一家真是陷入了绝境之中,一家三口抱头痛苦。
然而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谋活路,在英国,想要找一个工件,真的很难。
在贫民窟里,江怀国遇到了到英国后第一个好人,后来江怀国称此人为他家生活中的第一个贵人,此人叫满文清,是一个留学生,因为学业优秀,被英国一家纺织品公司聘请为机电工程师。
“我和老板说说,去西门子电子公司吧。”满文清说。
“我什么技术也没有,他们会要我吗?”江怀国说。
“不会可以学。”满文清说,“不过,你们得学学英语,这听不懂语言,在英国很难生活。”
这样满文清的帮助下,江怀国进了西门子纺织公司,晚上的时间一家人去一家语言机构恶补英语。半年下来,还能凑合着和人沟通了,这时候江怀国靠他的虚心好学,成了西门子纺织品公司一名机修工,闲暇的时间他还学着织布。
妻子赵芝熙在一家服装厂生产线上烫衣服,江英在一家公立学校念书,一家人生活总算稳定下来。
江怀国生活中的第二个贵人是英国人汤姆逊,汤姆逊是英国破落贵族子弟,为生活所迫 也为自己的信仰,在伦敦圣比得教堂作跟班。
记得是江英高中毕业的一个夏天,江怀国一家人到圣比得教堂作礼拜,和汤姆逊相识。一来二往,一家人和汤姆逊成了好朋友。
汤姆逊家庭虽然落败可是其社会交往还是很广泛,且在经济上也还算是中上等人家,靠汤姆逊的帮助和江英本人成绩的优秀,江英入了伦敦北部有名的剑桥大学,被称为世界金三角之一的剑桥大学本身就是一张金名片,江英从那里毕业后,也入了西门子纺织品公司,作老板杰克逊的高级秘书,而这时江怀国也成了西门子公司营销主管。
一偶然的事件打破了江怀国一家人平静的生活。
日本的山本会社是西门子最大的国外客户,副会长山本次郎来西门子公司洽谈业务,作为杰克逊秘书的江英和销售主管的江怀国当然得出面作陪。
宴席上,大家谈笑风生,突然山本次郎提出向江英敬酒。
“江小姐,才华出众,山本钦佩之格,来,我敬江小姐一杯。”
江英平时能喝几杯红酒,可是这几天她刚好来了例假,不能喝酒,可是当着这么些人也不好说破此事,便说:“山本先生,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喝酒。”
山本次郎说:“中国有句老话,叫宁伤身体,不伤感情,江小姐不给面子,是看不起山本吧?”
杰克逊对江英有些好感,也不愿意江英喝太多的酒,可是山本次郎可是公司最大的客户,年业务里达几百万英镑,这样的客户可是开罪不起。
“江小姐,喝一点。”杰克逊说。
江怀国了解决江英的身体情况,便起身举杯说,“山本先生,我敬你!”
山本次郎一笑,说:“我只对中国女人感兴趣,不过,江先生如果愿意喝三杯瓶苦啤酒,也说得过去。”
江怀国酒量不大,而且平时也只喝红酒,一下喝三瓶苦啤酒,怕是难以承受,可是这山本是自己的跟单客户,真是得罪不得。
“好,我喝。”
江怀国三瓶苦啤酒下肚,除了难以忍受的苦涩外,最难受的还是头昏。
“人们只知道中国有花木兰代父从军,却不知道江先生代女喝酒,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山本次郎说。
“山本先生,我父亲酒量有限,不能陪山本先生,还是我来陪你喝吧。不过,世界文化有着相同的本质,那就是女士优先,说的是女士有优越权,是不是?”江英说。
“当然,江小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山本次郎说。
“好,两点,一是山本先生将这次对西门子公司采购量提高一倍,当场签订合同,二是山本先生喝三杯,我喝一杯,一直往下喝,不醉不停。”江英说。
杰克逊想,这不是拼命吗?这可不行,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也不好收场。杰克逊正想说什么,被山本先生抢了先。
“好,江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我同意,江先生,合同拿来。”
江怀国此时头特别的晕,可是还是将工作放在首位,他强忍着,填好合同,山本次郎看了后,当场就签了字。
“江小姐,可以开始了吧?”
江英说:“好,我先来。”
江英一口气喝完了一瓶啤酒,立时觉得天旋地转,看不清楚东西,可是一股强烈的自尊感让他支撑住了。
“山本先生,该你了。可是三瓶呵。”江英说。
山本次郎一笑,说:“好,我喝!”
山本先生三瓶苦啤酒入肚,才知道这味道并不是好受,加之又喝得急,差点想吐出来。
此时他还真有点后悔,一是低估了女人的能力,二是不该贸然答应这个要求。可是日本人是尚武重承诺的,既然决定的的事,是不会返悔的,只得坚持下去。
“山本先生,该我了,第二轮!”
到第三轮时,出奇地,江英还能撑得住,可是山本次郎在喝第八瓶里,已瘫倒在地,临倒地之前,还结结巴巴地说:“中国女人,厉害!”
杰克逊安排人照顾山本次郎,亲自开车送江怀国和江英回家,江英和江怀国硬撑着,没有当面出洋相。
“谢谢你们父女为公司的事尽心尽力,你们在家休息几天,我给你们嘉奖。”杰克逊说。
嘉奖又有什么用呢,谁愿意往死里喝酒啊。
江怀国和江英都在医院住了三天,和大病一场没有什么两样。而江英因此还大出血。
“你们这是玩命啊?”事后,赵芝熙说。
“芝熙,英儿,我想好了,这英国不是我们待的地方,我们还是想办法回国吧。”江怀国说。
“谁不想回去啊,可是我们回去又能干什么呢,再说,这些年,我们是挣了些钱,可是英儿上学,我们买房子,买车,买保险,手头上的钱也所剩无几啊。”赵芝熙说。
“再难,我们也得回去,落叶归根,我可不想死在国外。”江怀国说。
江英说:“我也是这么想,爹娘,我们可以将房子和车卖掉,想办法回去。”
江怀国说:“英儿,这事暂不能让公司知道,你们暗中进行。”
江英说:“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