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落,古道风凉,青石桥边寻花柳,丹桂一香静沉心。
回到平关城的金昔陵,站在青石桥上,凝望江上行船良久,最后似乎下定什么决心,目色沉沉,走回客栈。
一来到客栈,他便立即找到赵富等四人,跟他们简单的交代几句,然后便离开客栈。
见其决然而去,张嫣本想追出去看看,赵富却开口道:“随他去吧,我们能多一分生机,或许就与他深山潜修有关。”
“既然能用烟花联系他,我们应当安心便可!”周聪说道,心中很安心,没一丝担忧。
而金昔陵,则是买了一匹马,策马出城门,从城北方向,朝包围平关城的五座大山之中的其中一座飞奔而去。
这五座山,像是五根巨指,从天而降,落在地面,各山之间,有深长的山谷,其中一谷,正是当初他们从外赶至平关城时所经过的山谷。
如今,策马在郊野处飞奔,远远地望去,山峦虽不高,却可顶天立地,极为壮观。
此刻的山林,虽有些萧条,可看起来,青黄交替,仿佛世间的春秋轮回,细细看去,不觉有些深奥之理。
见此,金昔陵心道“今日进山潜修,不知能否成功修成无影神步第二境?但是,事情迫在眉睫,若无第二境无影神步,怕是五府之行,危矣!”
“那幽影,真的太神秘了……我的命运,不能继续被玩弄于他人手掌之中,此番进山,若不成,我对不起露夜!”一念至此,金昔陵猛喝一声:“驾!”
紧握缰绳,身躯侧前,快马之下,尘土飞扬,
一个时辰后,便来到了山麓,金昔陵把马牵到一处隐蔽的地方,然后孤身一人,进入深山。
直至半山腰,找到一处林密树多的地方,盘膝坐于林中,开始运炁修习,先于脑中推演无影神步。
所谓无影神步,其实蕴含了三九神步、六九神步以及九九神步。
三九神步,共有三层境界,第一层,则是跃起三丈,横跨九丈后落地。
第二层,可在平地,先横移三丈,后纵移九丈,速度极快。
第三层,舍方向而直移,无需先借助三丈之距,再行九丈之远,可直接横行一十二丈,或先横行一十二丈内之距离,然后再纵行剩于距离。
如金昔陵可以先横移一丈,然后纵移一十一丈,只是其最多只能行一十二丈,三九神步之名,也是由此而来。
之前,在罗生观内的那口枯井里,井壁布满青苔,井深十丈有余,寻常人极难出去。
而他先是刮开底部井壁的青苔,然后靠炁短暂地站在井壁上,最后使用三九神步,快而迅速地冲出了枯井。
但江湖中人,只知三九神步,却不知无影帝之绝学,乃是无影神步,三九神步,只是无影神步第一境。
无影神步第二境,便是六九神步,此乃更为高深的步法,非同小可。
从小修习无影神步,时至今日,金昔陵才有把握修习,至于能否成功,尚未可知。
以前,因炁不够浑厚,且无合适地方练功。
如今,天时地利皆备,修习罗生经与浮生经后,体内之炁浑厚,十年的累积,让他更进一步,修习六九神步,已然可以。
这六九神步,共有两层境界,第一层,可先横移六丈,后纵移九丈。
可这六丈与九丈,与之前的大有不同,之前那三九丈,只能直行(两点一线),但六九神步的六丈与九丈,可以途中来回移动(只有固定的起点,无固定的终点,由其移动的路经长短决定),不过其最终方向,已被确定。
如向前移六丈,虽可左右移动,可当六丈结束时,终点定在起点前方,反之亦然。
至于六九神步的第二层境界,更为高超,可以前后来回移动。
不过,其仍有限制,六丈与九丈,必定在横纵轴上,不可偏离这根轴。
唯有臻至九九神步,方可肆意而行,方寸之内,纵横无忌。
密林之中,随着金昔陵的运炁数刻,他猛地起身,脚下若有神风助,刮起一阵尘土。
他身影在密林间穿梭,来回之速,越来越快,他要克服的,不仅仅是空气带来的阻力,还需惊人的反应力,避免因速度太快,撞到周围的树木上。
时光飞逝,流蹿走少年的情怀,除了每日深山修行,金昔陵还留了一点时间,下山喂马。
山间有溪水横流,也有飞禽走兽,他每日烤野味吃,日子倒也潇洒。
深山不知日飞逝,直至烟花冲天起,金昔陵这才停下修习六九神步,快速下山。
半个时辰左右,城外郊野,金昔陵与赵富见面。
多日居于深山,洗漱不方便,金昔陵看起来,有些狼狈,像是野人一样。
赵富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拍拍胸脯:“无痕,这是要吓死我吗?幸亏我胆子大。”
“好了,说正事吧。”金昔陵似乎分秒必争。
“拿去吧,月姑娘传来的信。”赵富无奈,只好直接拿出信,交给金昔陵。
金昔陵接过信,目光泛发点点泪光:“兄弟,多谢了!再会!”
说完,便策马而去,果断离开。
“呃……只知道嫂子,连我们四人的情况都不顾,唉……重色轻友呀!”赵富摇头叹气中,策马回城。
密林里,金昔陵靠在树上,拆开信。
信——阿陵启:离别久,不觉已有一月之余。庄内无事,切莫记挂。然,父母归来时,神色忧伤,甚是让人担忧。当告知兄长之事,便欲至关洲。行色匆匆,不能细说,望见谅。
此信看起来很正常,可金昔陵为识字的行家,字里行间,充满的无奈之意,让他倍感奇怪。
按理说,这封信所写之事,应该说明月露夜的父母正往关洲赶来,若无意外,她也会随之而来,到时候,便能相见,这应该是好事,可字迹表露的无奈之情,无法作假。
“不管如何,日后再见!”金昔陵抓着信纸,随后猛喝一声:“啊!”
一道身影,再度于林中闪动,如魑魅般无影,似幽魂般诡动。
……
飞逝的光阴,转瞬便是正月初一,正值新春团圆之际,合家欢乐。
然而,深山之中,唯有马儿相伴,金昔陵孤身一人,依旧沉心于无影神步的第二层境界。
漫天的烟火,接连而起,分不清谁是谁非,也看不准是否为赵富所放。
为了以防万一,金昔陵只能下山,策马前去郊野。
幸而,他赌对了,赵富早已在那等候。
远远对视后,两匹马迎头赶上,随着一声御马的叫唤,马儿停下,坐于马上的赵富,却带着慌忙的神情开了口:“无痕,不好了,平关城内怕是有大变动!”
“哦?大变动?”金昔陵凝目看去,却见平关城外,车马往来众多,已是日近黄昏时,进城的人仍旧络绎不绝,确实奇怪。
赵富说道:“当初,落阳蔡府内,那座宫殿里,关押着一位叫做姬成仲的绝顶高手。后来被放了出来,如今他扬言要屠灭五府,聚集了很多武林人士,正朝着平关城赶来。”
“水帝姬成仲!没想到,那锁链竟是关押他用的,蔡正阳与他,又会有什么样的纠葛……”金昔陵将疑惑藏于心中,开口询问道:“那你可知都有哪些人要来?”
赵富以极为夸张的表情说道:“太吓人了!好像都是邪道人士,江湖传闻中,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官府通缉要犯、屠城过的魔头,似乎都会赶来。真不知道,那姬成仲究竟是何方神圣,能一呼百应,召集这么多可怕的人。”
“正道人士呢?武林盟主徐盛天呢?会来吗?”金昔陵继续问道。
“当然会啦!”赵富说道:“我说的大变动,其实就是正邪之道的拼杀,似乎要改在平关城内,与说书的说的不一样了。”
“哦?还有说书的也说过这些?”金昔陵不禁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当然,说书的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以前听他们说,正邪两道的拼杀,一般都会在城外,尤其是各洲的交界处,最容易成为血流成海的地方,我以前外出时,经过各洲交界处,果真如其所说那样。”赵富说着,话锋一转道:“但是,像现在这样,直接在城内拼杀,史无前例啊!”
金昔陵听后,点头赞同:“的确,城内拼杀,有违圣朝的法规,一定会惊扰官府。但是,在关洲,各地方官府联系困难,对于这种事,怕会视若无睹,这场拼杀,在所难免吧……”
幽幽叹息后,赵富也不再多说,留下七日后为水帝扬言杀入五府之时的消息后,便握着缰绳,马头一转,骑马离去。
唯有金昔陵,坐于马上,内心陷入正邪拼杀之事中……
平关城内,距离水帝扬言杀入五府的日子越来越近,无论是作为帮手前来的邪道人士,还是慕名而来观望的无关人士,或是打算帮助五府的正道人士,像早就商量好了似的,划分了各自的区域。
如正道之人投宿于城东的客栈,邪道人士投宿于城西的客栈,而无关人士,虽不在此规矩内,但必须老老实实的待在客栈,若是出去,无论正邪,皆会派出人马跟随,人身自由,受到极大的限制。
风声鹤唳,如此敏感时候,很多无辜人再怎么不愿意,也只能认命。
至于幽影,一直没出现,像是很有耐心的捕猎者,静静地蛰伏着,毫无动静。
第六日,距离水帝扬言杀入五府,只差一日的时候。
平关城内,一片肃静,各家各户,房门紧闭,大街小巷,空无一人。
水上乌篷船,早就停靠岸边,致使水上,冷寂异常。
本来,这些天乃百姓欢乐之际,只是水帝之言,致使平关城,荒如空城。
连官府之人,也不敢妄自尊大,水帝威慑力,由此可见。
平关城三门大开,正值晌午时分,却见一人,骑着骏马,悠哉悠哉地迈入城门。
他从西门而入,像是邪道人士,可他那一身华丽的服饰,以及有点邪味的笑容,像极了纨绔子弟,误闯即将发生大事的是非之地。
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造化无常,城东门外,金昔陵正骑着马,悠哉悠哉地入城,两者之态,几乎无差!
但他们,却因隔着数条街,无缘一会,错过了彼此的第一眼。
最终,金昔陵回到了客栈,而那神秘男子,来到了另一间客栈。
平关城的格局,又与落阳城大不相同,除了城南没有客栈外,其余三方,皆有客栈。
而他之前从城北出去,其住的客栈,自然处于城北。
后由于前几日,去了其余几座山中查看了一番,故从城东进入平关城。
一回到客栈,他便来到赵富的房间,刚推开房门,里面的四双眼睛,齐刷刷望来。
期间,张嫣甚至想要拔剑出手,颇有草木皆兵之感。
金昔陵见此,不由笑了笑:“我说,我才不在这么些时日,你们的胆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小呀?还有嫣儿你,武功也不算弱,大白天的,还怕鬼来吗?”
张嫣沉默无言,坐了下来,但似乎有些不快,闷闷不乐的样子。
赵富见此,解释道:“无痕,这些天,距离姬成仲扬言杀入五府之日越来越近,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城内流血之事,滔滔不绝啊!前几日,周聪上街买些书籍,竟都被一些不知名的人跟踪,差点被灭口,幸亏嫣儿及时赶到,这才让他幸免于难。这些天,闯入客栈的武林人士也很多,若非是嫣儿在,怕整间客栈的人,都要被灭口吧!”
“啊?有这么严重!”金昔陵听后,不禁有些愧疚,看着闷闷不乐的张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道歉。
周聪问道:“无痕,此事你如何看?”
“这事绝非寻常,你们明日,最好都在客栈内,切莫出去。由嫣儿保护你们,定然可以,实在不行,就放烟花。”金昔陵嘱咐道。
“那你呢?难道随他们一同进去?”周聪惊道。
金昔陵微微一笑:“你们的大嫂,怕是也要进去,我怎能不去?”
“可那些人,都不好惹,你一人前去,可以吗?”赵富担心道。
“无妨!”金昔陵依旧自信:“此前,我早有打算。但这事,绝对不是你们所能介入。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听我的,安稳地待在客栈,等我回来。”
“可你……”赵富欲要开口,但金昔陵却微微一笑,离开了房间,令他欲言而止。
闷闷不乐的张嫣,看着金昔陵的背影,霍然起身,眼中饱含担忧之色。
红梦儿与周聪,看着赵富与张嫣,莫名而又深长。
没有锣鼓沸天,也无鼎沸之声,城内各处,只有匆匆的人影。
各式各样的服装,各种各样的人,不一样的兵器显露杀气,不一样的步伐,风声凛凛。
寂静的城南,依旧如故,只是如今看去,除了处于中央的五府,其余的府邸,像是空无一人。
秋风卷走落叶,丹桂飘香依旧,神秘的五府,像是提早知晓了危难来临,四府大门敞开,像是迎客,又像是要唱一出空城计。
很快,正邪泾渭分明,邪道人士从五府的西南两府的大门进入,正道人士则从东北两府的大门进入。
至此,神秘的五府,那巍峨的玄黄阁,散去了久遮的迷雾,拨开了重重云日,终现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