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被染黑的云密布高空,似江水在高空翻滚,在秋缇缇的带领下,他们走向江河县的一家客栈。
“无痕,说好了,这一次,你请客。”秋缇缇不知为何,竟提出如此要求。
“好好,我请。”金昔陵可是哭笑不得,价值连城的水如夜她都能轻易赠人,却会提出如此要求,除了故意刁难他,怕是没有其它理由。
回应了秋缇缇后,金昔陵像是做贼一样,悄悄拍了拍夜含月的香肩,别过头,越过秋缇缇,轻声问道:“小月,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啊?”
“啊?”夜含月回头,满脸惊讶的望着金昔陵。
“喂,我说无痕,你这么明显,当着我面向月妹妹讨要银两,可是有些过了的。”秋缇缇也稍稍转头,盯着金昔陵的眼睛,满是狡黠之色。
“唉,缇缇,实话跟你说吧,我身上可是分文不剩,连这件衣服,都是小月的。”金昔陵苦笑一声,坦言说道。
“哟,堂堂的一位少君,消失十年,竟会混到如此境地,倒让小女子刮目相看呐。”秋缇缇调侃道。
“先别调侃我了,找一个地方让我安稳睡一晚再说吧,求你了,求求你了。”金昔陵露出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哀求”道。
面对秋缇缇,谁也拿她没办法,金昔陵也不例外,遇见了她,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好了好了,看你可怜,跟我走吧。”秋缇缇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带着他们,稍稍改了一个方向,朝前刚走数十丈不到,便见一座豪气的大宅,横立在前。
大宅周围,有树林密布,令其像是处于林口的房屋,倒显得几分惬意。
“好啊,这是李府,正对着那客栈不远,你是早有预谋,就看我出丑的对吧?”金昔陵左右环顾,顿时明白。
“就喜欢你出丑的窘样,走吧。”秋缇缇也不管金昔陵,拉着夜含月的玉臂,很霸气的一掌推开紧闭的李府大门,破门而入。
金昔陵无可奈何摇了摇头,李府大门前,一对石狮,宛若守府门神,正瞪大着眼,凝望着周围。
如此府邸,定是守卫森严,门前虽无守卫,看似宽松,但却是外松内紧。
正当秋缇缇破门而入时,数十人,点着火把,排成一列,手持刀枪,快速出现,阵仗十足。
“何人呀?大半夜的,敢私闯李府?”守卫身旁,一位白须老者,精神烁烁,似带着精光的眼睛,紧盯着秋缇缇和夜含月。
“叫李振出来。”秋缇缇随手一挥,大大咧咧道。
金昔陵随后跨入李府,却见到一排早已站好的守卫,虎视眈眈,看着自己,他不禁低声说道:“小魔女,我真是服了你了。”
“怕什么,是那个李振请我来的,等下看好了。”秋缇缇却信心满满,丝毫不担心。
正当他们低声交流,但那老者听到李振之名后,非但没有任何放松之色,反而目光一凝,精光迸射,挥了挥手:“私闯李府,杀无赦。”
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说话之音,却如雷鸣,苍老的手臂,轻轻一挥后,站列好的守卫,二话不说,提起刀枪,直接冲上去。
“老头子,你是故意的吗?”秋缇缇怒喝道。
但她反应可不慢,话音落后,唯见其手覆红色之炁,比之火把,更为耀眼。
一掌拍出,如火海滔滔,势不可挡,猛然间,仿佛有一条火蛇蹿出,翻腾滚动,顿时让上前的守卫,手足无措。
幸好秋缇缇只是警示众人,并未主动出击,这才无一人受伤。
“老头子,好大的架势,之前在李家可是没见过你,李振呢?”露了一手,就让年轻力壮的守卫不敢上前,秋缇缇之威,果是厉害,她望着老者,目光炯炯而又犀利。
显然,老者也没料到会是如此结果,老脸上的皱纹,几乎扭到了一起:“小姑娘,你究竟是谁?”
“哈哈,老管家,你该离开李家了,家主已经不需要你了。”正当双方相峙之时,爽朗的笑声下,守卫带着恭敬之色,急忙退开。
只见李振大步走来,望见老者,冷冷的笑着,随即抱拳,对着秋缇缇毕恭毕敬道:“秋湜少君受惊了,是在下考虑不周,还望恕罪。”
“你们的事,我不想多管,找两间房,我要睡觉。”秋缇缇看似直爽,实则心思缜密,望了眼李振与老者,表露出一丝警告的神情,这才朝着前方走去。
李振似乎也察觉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僵,急忙上前带路。
……
经过刚才的小风波,三人终于被请到李府的厢房,甚至连夜宵甜点也随后就到。
李府一间厢房中,三人围坐桌边,桌台烛火摇摆,柔和的光,照在三人的脸庞,竟是如此宁静。
三人似乎喜欢这种氛围,连明亮一点的灯也没点,安静地坐在半明半暗的厢房内,寒暄一小会后,李振离去,侍女也退下后。
秋缇缇这才开口:“无痕,你给我说说,这十年以来,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何会出现在连山上?”
“连山?”夜含月不由眉头紧锁,望向秋缇缇。
见此,金昔陵方才开口:“小月,还不明白吗?连山上一路尾随我们的人,正是缇缇。”
“那秋姐姐为何要跟着我们呀?”夜含月不解道。
“还不是看到老熟人,怕他认不出我,这才一路上观察观察。”秋缇缇满腹委屈,以可怜兮兮的眼神,望向金昔陵。
“别这样看我,我也没向您兴师问罪,大小姐的罪,我可不敢问。”金昔陵先是哈哈一笑,随即露着好奇的表情,看着秋缇缇:“缇缇,我看李府可不是一般的府邸,你和那李振,到底是什么关系?”
“担心我了?”秋缇缇眉头舒展,很是高兴。
“缇缇,现在可不是胡闹的时候。那李振气息内敛,功力深厚,你即便是七少君之首,但与他相比,还是差几分火候。”金昔陵忽然,很认真说道。
“不用担心,李振是我爷爷的弟子,他才不敢害我。至于李府,乃是江河县的地头蛇,府内当然有些鱼龙混杂,不过这都是他的事情,若是惹到我,不用我收拾,我爷爷也不会放过他。”秋缇缇毫不客气说道,对于李振,似乎也没多少好感。
“那就好,不过你怎么会出现在连山?”金昔陵道出自己的憋在心中已久的疑惑。
“那你呢?又怎么会出现在连山?”但是,作为小魔女,秋缇缇可不会这么容易就让金昔陵“好过”。
“我就是到处游山玩水,也就来到了连山。”金昔陵很自然说道,然后目光灼灼,盯着秋缇缇:“那你呢?别告诉我,你也和我一样,四处游山玩水?”
“看来,你真的要退出江湖。十年间发生的大事,你一件也不知道呀。”秋缇缇看着金昔陵,露出可惜之色:“十年间,由于你和你父亲的失踪,江湖也就大乱了。关外不知何时,来了几位号称可以击溃七少君的小子,先后挑战了娈儿和疯子,娈儿惨败,疯子倒是学聪明了,最后要分胜负的时候,故意不与之交手,最后不了了之。”
“后来如何?”尽管宣布退出七少君之列,但金昔陵总归没忘记之前成为少君时立下的誓言,如果没有意外状况,终身不得违背那誓言,对于事关七少君的事情,免不了一番在意。
“后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要挑战我,挫一挫关内武林人士的锐气,不过被我解决了。”秋缇缇嘟着嘴,很随意说道。
然而,她说的话,却让夜含月对之刮目相看。
夜含月没看出,拥有倾国之貌,并且爽直的秋缇缇,竟是位杀伐果断的江湖中人。
而金昔陵对此,倒没多少意外,从认识秋缇缇之后,他已经逐步了解这位江湖奇女子。
“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自从那个小子死后,他们就消失了,关外高手,仿佛一夜之间就消失殆尽,紧随而来的,却是正邪之战。”秋缇缇随后,语出惊人。
“什么?正邪之战?”金昔陵大惊。
所谓正邪两道的分立,实则就是所练武学之间的差异,往往邪道中人的武功比较狠辣残忍,中招者非死即伤,故有正邪之分。
但是,正邪两道开战,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
为了防止关内江湖混乱,皇朝总会时不时介入,中和江湖内各方势力大小,像一双手,操控江湖的一切。
并且,皇朝还分出了正邪两道人士的活动范围,以中洲为界,往上西北之处的大洲,乃邪道人士居住之所。
往下东南之处的大洲,则是正道人士的居住之所,这是正邪两道人士分布的大致趋势。
而世事无绝对,虽这样分了,但江湖人士哪有安分守己的,总归要各处走动。
地盘的划分,只是为了限制他们间的冲突,如此以来,倒也能安分一些,皇朝所举,实则利大于弊。
只是,正道人士怀着所谓的浩然正气,向来看不起邪道人士的行事作风。
正邪两道间的恩怨,数百年以来,已是数不清,道不明。
可眼下,正邪两道之战,却忽然爆发了,坦明了相互杀伐,这倒让人始料未及。
“具体的事情,谁也不清楚。我问过爷爷,但爷爷他没说。只是告诉我,让我小心徐家的人。”秋缇缇也是满心不解,只能道出自己所知道的:“而且,十年了,你雪影山庄的悬案,一直悬而不决,正邪两道坦明了相互残杀,正是在十年前开始,也就是雪影山庄出事不久后爆发的。”
“你是说,正邪两道如此,会与雪影山庄有关?和我的父亲有关系?”金昔陵不是愚钝之人,明白自己分量远不如父亲重,听了秋缇缇的话,便朝这个方向猜想。
“说真的,真的有很大关系。无痕,你也该说说,你这十年,究竟去了哪里吧?”秋缇缇紧盯着金昔陵,大有一副严刑逼供的样子。
“缇缇,这件事情,我也不想瞒你,只不过,这事情的背后,怕是连你也无法想象,我只能……”金昔陵忽然间,很严肃很认真的看着秋缇缇,话说一半,犹豫片刻后,才继续开口:“这样吧,我交给你一件事情,如果你能完成,我就全盘托出。”
“这么认真,你没在逗我吧?”秋缇缇忍不住笑了笑,伸出手,想要在金昔陵额头上摸摸。
“干什么呀,我认真的!”金昔陵一把推开,压重语气说道。
“好吧,你说,什么事情?”秋缇缇倒是天不怕、地不怕,毕竟有秋老这般高手守护,如今关内,敢动她的人,怕是没几个。
“帮我仔细调查连山附近的山脉,尤其是连山边,那条小溪源头处的山脉,你可要好好调查!”金昔陵认真说道,含着嘴唇,似乎还不放心,再度开口:“你切莫小心,实在不行,就算了。”
“笑话,本姑娘可是连关外都去过几遍的人,还怕关内有什么危险的地方?”秋缇缇满不在乎说道,灿烂的笑容下,毫无任何担忧之色:“放心吧,本姑娘保证,一个月内,定能查清。”
“那你去连山,究竟所为何事?”金昔陵忽然想起此事,只能继续追问。
“你看看吧,这封信的主人,你可认识?”秋缇缇说着,拿出一封信,信封倒是很平常,但信封上写的“秋缇缇小姐收”这几个字,倒是有些特别,不像江湖人士所写,但又有江湖人士的风范。
字如其人,尤其是武学功底深厚之人,他们的字,往往会倒映出他们的武功强弱。
金昔陵从小就受父亲的亲自教导,而其父亲乃无影帝,无论是武学上的造诣,还是书法上的造诣,皆令江湖人士赞不绝口。
故此,他看过很多名人字帖,更是学会从字中找出写字人的影子。
一眼望见信封上的字,他接过后,仔细端详了一小会,然后边拆开信边感受道:“此人功力非凡,远在你我之上,而且是一位擅长用剑的前辈,笔法纯属刚烈,但其性格却恰恰相反,应该是一位如诗人一般的儒雅之人,从其字的每一笔结尾处可知,他也是位杀伐果断之人。”
“厉害,仅凭几个字,你就能看出这么多,不愧是无影帝的儿子。”秋缇缇这次,倒是真心赞赏金昔陵。
金昔陵拆开信后,本以为会有很多字,熟知信里只有一张白纸,还是那种最为普通的白纸,看不出来任何痕迹。
而白纸上,只写着两个字,那就是“连山”二字。
并且,这两个字,太过于普通,与信封上的字,格格不入,像是街边卖字之人所写,平淡无奇,根本无法判断写信人的具体身份。
“缇缇,看来我被人盯上了。”收起白纸,金昔陵严肃道。
“何以见得?”秋缇缇问道。
“等等,我怎么感觉这信有些特别。”正当金昔陵收好信时,一旁沉默已久的夜含月,却突然开口。
她不由分说,夺过这封信,再度拆开信,拿着那张白纸,凝神静心地看着。
秋缇缇和金昔陵,虽是满脸不解地看着夜含月,但也没有发问,显然是怕打扰了夜含月。
良久,夜含月微微一笑,她已找到了答案:“这封信,倒无任何特殊,只是这张纸,倒是有迹可循。”
“哦?小月,你看出了什么?”金昔陵露出一副求教之色。
“我没看出什么,只是闻出了这张纸上,有股很淡很淡的药草味,可能是某家药铺的纸。”夜含月肯定道。
“月妹妹,厉害呀,这封信是我昨日深夜,刚到江河县时收到的,当时拆开时,确实有股草药味,没想到过了一日,你还能闻出来。”秋缇缇看着夜含月,樱桃般的小嘴,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看来,明天还得去试试运气了。今日时候也不早了,该歇了。”金昔陵起身,准备离开。
“好,月妹妹,今晚就委屈你一个人了,我要和无痕彻夜长谈。”秋缇缇也起身,拉着金昔陵的手,很自然的说道。
“缇缇,今天晚了,你还是和小月一起吧。”金昔陵说完,挣脱纤纤玉手,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窘态,急忙离开她们的厢房。
“扑哧!”看着金昔陵如此表情,秋缇缇嫣然一笑,但却如春风拂花海,姹紫嫣红,如此笑容,连一旁的夜含月,也有点“痴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