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的雨在几天后的傍晚,如约而至。
天空就好像是一片披满荆棘的荒原,压抑着愤怒的涌动。雷光溢满,肆意在天空中的云层中肆意游动。
借着零星的几点昏暗的天光,遥遥望去龙阳城中的一座极为古老的高塔之上,伫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高者黄袍加身,一条条青色的巨龙盘旋在硕大的长袍上,然而这极其抢眼的巨龙却是一个个畏惧得看着那衣衫胸前的九个太阳,这九个太阳成环状,却颜色却各不相同。这男子面容不怒而威,却脸庞轮廓格外清晰,看起面貌也已四十有余,却依稀能看出这名男子年轻时是一个极其俊秀的美男子。他头戴帝冠,一手扶撑这石栏的石柱之上,一只手背在身后,仰面望着阴郁的苍穹,一股庞大的帝王气息油然而生。他正是这个九阳王朝的帝王,上官穹。
矮者则是穿着一件极为普通的黑色长袍,看上去就是一位极为普通老者。此时他佝偻着的身子,干枯的手掌在身前凭空划了一个圈,然后几根木柴般的手指相互点了记下。片刻之后,满是皱纹的老脸上,竟是慢慢浮现出震惊的神色,浑浊的瞳孔此时也是凝了又凝。
老者望着天,沉默了片刻后,叹了口气道“披荆之天,巅世怒雷,洞开气旋,古墓恍如万世惊出。陛下,这般天象出现在龙阳上空,您必定也知晓是哪一座墓塚了。龙阳近些时日怕是会满城风雨了。”
睥睨便是一定要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魄,而此时一身黄袍却不染一丝湿气的上官穹正是完美的表现。他一双威目望着北方的一片湖水,浓厚的英眉微微一挑,英俊的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这笑意有些嘲笑,又有着几分讥讽。薄唇轻轻一撇开口道“龙渊么?千年前的冤魂,死了便是死了,这般光景出世也是难得。都说这千年前的古修足以逆天改命。本帝倒是要看看,龙渊这等人物的墓魂又会是什么。”
黑衣老者回过头望着眼前的上官穹,摩擦了几下下颚的胡茬,又是看了看眼下的城,心中有了些许悸动。他自然是要比九阳帝年长太多太多,因此他要担心远远比上官穹多上不止多少。
几滴雨丝渐渐从天而降,滴落在老者的黑袍上,老者微微皱眉,几滴雨丝瞬间便是蒸发开去消失不见。老者干枯的手抬起,将刚刚消散的雨水瞬间聚集在手掌之中,看着水球翻滚,老者口中说道“古墓即将出世,异宝重现的时日已经不远。届时,佛道魔三宗,必定是纷纷而至。龙阳乃是九阳之根本,纷争即会产生****,动了根基,国就无以而立。”
讲话是一门艺术,就好比下棋,讲究的是点到为止。他是国师,他希望穹帝明白宗教之间的纠纷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难道陛下没有想过么。。。”这种话他断然不会去说。
国将破,君罪难逃。他不会去质问穹帝,因为他认为自己只是一个臣子。
上官穹面色没有改变,依旧冰霜“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我很想看看谁会前来毁我九阳国都。魔尊便是亲自来了,我们再去与之周旋罢了。他们自去寻他们的造化,本帝不会阻扰。三宗的老老家伙们更不会拉下自己脸面来挣个水深火热。至于所谓的“传说”,探墓更甚至不如让他们钓钓鱼,下下棋来的痛快。”
事实上,在二人交谈的时候,好似披满荆棘的天空,雷云已经是涌动到了极点,大雨也是大到了极致。倏然间,一道树状闪电横空出现在雷云的正中处,闪电带着白芒将漆黑的雨夜一瞬间照亮,紧随着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响,震动苍穹。偌大的龙阳城借着雨声依稀能听见被雷声惊醒的孩童哭声,长者手忙脚乱的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感叹着这些时日的大雨何时才会停歇。
可他们不知,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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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杀人夜。自小熟读父亲藏书的萧星浩自然是识得这个道理。此时无月,疾风,大雨,雷鸣,电闪。无一不是一个真正去杀人的夜晚。所以萧星浩选择了今晚,去拜访龙阳城中的张怀仁先生。
当然,萧星浩今不会去杀人,更不会去刺杀一个让全龙阳城都感觉颇为棘手的人。他还想活着去外面看看,况且他不痴傻。哪怕这些都不足以让他去选择今天这么一个糟糕的天气去拜访,可他依旧是毅然决然。
因为他总是觉得,老爷子交待下来的差事,比杀人夺命更难,这是事实。
所以他执着一把伞,踏着风雨,一路坎坷泥泞,缓缓向着张府走来。
他不驾马车,步行前去,因为这会显得他足够尊敬和谦卑。他不带人手,只有萧劲风一人陪伴,因为这会显得他足够自信和执拗。他走的不快,却不急不缓,这会更让他平静似水,因为他不是去杀人,而是去诛心。
大雨瓢泼,哪怕是一向人丁兴旺的张家府邸此时也是冷冷清清,偌大的张家府邸看不见一个人影,唯有那透过竹窗在风雨中稀稀疏疏的灯火才会给这样的冷清时节一点生气。
张府的的正房自然是张怀仁的居所,房间很大也格外奢华。张怀仁不是个吝啬的人,更不是一个对自己吝啬的人。他很胖,所以此时他站在窗前,借着灯火映在窗纸上是一个极为庞大黑影,这表现的很明显,也很危险。
可身在龙阳城内,他并不怕,他有足够的自信,却不像萧星浩那般谦卑。
正直戌时,雨下的十分热闹。身临其中必然是根本听不到任何声响的,张府内好似一切如往常,灯火依旧是灯火,池塘依旧是池塘。可张怀仁听得见细致入微的脚步声源源不断的在四周庭院迅速汇集,同样听到这些的还有张府的管家。
大管家轻叩房门,恭敬说道“大人,似乎是有些客人来了。”
张怀仁点头,“是谁?”
“正是那日刺杀萧家的一行人,在下见过,不会认错。”
“有何异样?”
大管家稍一思索,于是说道“于府邸十米外驻步并气息收敛,并无恶意,似乎在等人。”
张怀仁稍有下垂的眼角此时微微一挑“哦?那依你看他们在等谁?”
大管家低声答道“等的自然是萧家。”
张怀仁继而哈哈一笑,“那便是客人,而且是贵客。”
二十多个身影在这大雨中毅然隐匿,熟悉隐匿之术的杀手,自然就是刺客。刺客不同于杀手,杀手杀人求得是压制,他们崇尚绝对的境界压制,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面前的任何一个猎物都只会是一只蚂蚁。而刺客不同,刺客求得是一个时机,一个绝对的时机,对你和我都是绝对。
“我绝对杀的死你,你绝对逃不出去。”话不繁杂,却字如珠玑。此话出自一位让世人提起,却会低头沉默的刺客。
所以此时隐匿在大雨中是二十名刺客,像是在雨中沉睡,却处处是惊起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