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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过往云烟

真巧合。

君子风准备在授课前去采买文房四宝,途中遇到从大帅府出来,准备到往骠骑营操练人马的金瑶瑶。隔着来往的人群,两人四目交融,金瑶瑶有瞬息的迷惘,禁不住在想:上天既然让他们相遇,为何又设下那么多阻隔?他的过去她来不及触摸,他的现在又不允她靠近……为什么这样折磨她?如果不是君子风,她大概仍不知何是为情所苦吧?

如今,倒能体会金珍珍求之不得的心情。

“瑶瑶。”他微笑着照他们结拜的礼来唤她。

金瑶瑶利落地翻身下马,两步到他身边,“大哥要进宫吗?小妹有给你配备轿夫,怎么不坐上去?”

“年纪轻轻地不多走走,等大哥真的老了就走不动了。”他温和的嗓音没有什么起伏,“再说,腿脚不便而已,也不是真的寸步难移,越是不动,越是难以动弹。”

“那道士有没有着手给你医治?”先前无论金瑶瑶怎么软硬兼施地问,道士都自称叫“无名”,显然是有意在隐姓埋名,看在有求于人的份上,她没有强迫对方吐露真名,一切等日后再说。

“道长在备药了。”他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想为了圆一个谎,而撒更多的谎去弥补,“瑶瑶,你若出城,还是早些,近晌午的话,日头比较烈,城外风沙也比城里大。”

“我不急。”乍听到他关心的话,金瑶瑶心头又酸又涩,不断告诫自我要放下的那种决心再度崩塌,“反正也顺道,先送你进宫吧。”

重要的是可以看看乖张的太子有没有好好念书。

“不用。”君子风说道:“在去上书房以前,我想去采买文房四宝。”

“文房四宝?”她记得上次他在雨中救了她时,曾一度把买来的笔墨纸砚丢在路上,后来又去找寻,难道没找到?“这种事,你让下人们去做就好,干吗亲历亲为的,难道他们是摆设吗?”

他笑道:“瑶瑶是习武之人,对有些事不甚了解,笔墨纸砚看似寻常,却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除了品相,还要选顺手,顺眼的,不然拿在手里,压在桌上用也用不舒服,写出的字,画出的画都会失色。”

“是这样吗?”她将信将疑地说,“你可不要为了他们几个下人辩护,宠坏了他们,小妹要动手撵人的。”

“怎么会?”

“小妹跟你一起去。”她别扭地咬唇,“看你怎么选的,以后我也学着点,没事在府里韬光养晦练练字画,免得人家说小妹我野蛮。”珍珍的话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时不时就会冒出来。

君子风正欲拒绝,看她满是低落,似是沉浸在难以拔出的懊恼中,不觉心软,叹气道:“好啊,但你无须太过介意别人的话,世上之事,本就众口难调,让所有人都接受你,也不可能。”

“大哥是当太傅的好料。”金瑶瑶冷不丁冒出一句。

君子风苦笑,“我是平心而论。”

两人走走聊聊,驻足在四宝斋门前,金瑶瑶把马拴在道旁树下,跟随君子风进入斋里。店老板在吩咐伙计们搬运一批贵重的物品,无暇分神,随口让他们在旁等候,之后,恍然反应过来,跟着君子风进来的女人是何身份,磕磕碰碰又迎过来,“没、没想到是金将军,小店招待不周,恕罪,恕罪啊,有什么小店能帮的?”

金瑶瑶指了指君子风,“你好好招待这位公子就行。”

店老板顺她纤指所点的位置看,是来过他店铺的客人,由于腿脚不便,脸上有疤,故此印象格外深刻,点头哈腰道:“公子,需要什么呢?”

君子风的眼光犀利,透过帘子缝,瞧见挂在墙壁上的挂轴,神色微变,“老板,里面的字——”

“啊,没,没什么,里面挂的东西不贩卖!”店老板惊惶失措地挡住他们的视线,不断挥舞双手,“客官选选别的吧。”

金瑶瑶没有那个耐心,二话不说把他推开,一脚踢开门,“什么东西躲躲藏藏,见不得人?”

“将军——”

这一次,君子风也没拦阻金瑶瑶,顺势拖足进去。

金瑶瑶仰头看了看墙上的字,偏过头勾手,“店老板,你过来,跟本将军说清楚,这幅字从哪里来的?”她是看不出门道的,只知道写得不错,引起了君子风的注意力,那么她有必要弄清来历。

店老板都要哭出来了,赶紧挥手关住门,“将军,公子,你们随便看看就好,千万不要传扬出去……不然……”

“什么字这么神秘?”她眯眼,“你不老实点,本将军立马将它充公。”

“是……是……”店老板对对手指,“是前朝女臻国丞相百里兮的字!”

百里兮?

金瑶瑶也为之一愣,一遍悄悄瞄身侧的人,一边继续问:“你为什么会有百里兮的字?”

“百里兮不但是女臻第一臣,更是难得一见的才子,他的诗词,笔墨都为民间文士向往,不过……”店老板惋惜不已地耷拉下脑袋,“他被罢黜身死的那年,相府财产全部被抄,许多价值不菲的墨宝被焚毁,只有少数被有心人保存下来流落于市。”

“就是这幅情词吗?”她仔细端详那副挂轴。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

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将军,若是别人写的也就稀松平常,百里兮所写皆是豪放之词,从不涉及儿女情长,这是唯一的例外,自然显得弥足珍贵。”店老板心生向往,“不知能让他那样佐国才子倾心的女子,是何等风华。”

“大哥……”金瑶瑶听着店老板的话,也注意到默然不语的君子风眼底闪着雾气,这是她不曾见到过的激动,“你也喜欢百里兮的字吗?”如果他真的那么喜欢,她会想办法为他得到。

君子风没有回答她,定了定神,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对,这幅卷轴不应是从民间流出才对。”

“啊?”店老板诧异道,“莫非公子认为不是百里兮的墨宝?”

“不,是他的。”君子风敛下眉眼,慢吞吞地说,“然而,据我所知这幅字是他给一个人的,并不在他府邸,又怎么会在相府被抄后流落民间?”

“这我就不清楚了……”店老板搔搔发,“公子好像对百里兮很了解?那你认为,这幅字如何来的呢?”

君子风摇摇头,背过脸不再去看,嘲弄地说:“也许是他赠送的人根本不稀罕他的字迹,转脸就丢给行脚商,拿去抬价贩卖……”有人在乎,当然就会有人视若粪土,不奇怪,一点都不怪。

金瑶瑶非常不喜欢君子风现在的样子,失魂落魄,又成了那个她无法触碰的男人。

“走吧!挑选完文房四宝,你也要授课了。”

听到她轻灵的嗓音,他微微地点一下头,出了内间。店老板忧心忡忡地在他们俩后面求饶:“两位,能不能当作没有看到啊?小本生意,如果让外面知道咱们四宝斋收藏前朝百里兮的字,一定会遭殃的。”

君子风挑了几根银豪和端砚,又卷了一叠宣纸,“当事人都不在乎的东西,老板,你又何必珍而重之?丢了,或是拿去垫桌角也不可惜。”

金瑶瑶把君子风的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记在心里,对老板斥道:“你怕什么?我没听说过华胥国不准许收前朝物品的?那个百里兮是死了,没死的话,那名有才的人请入我朝也未尝不可。”

“将军!”店老板拿出算盘结账,“你长年在外,不晓得京城的情况,夏大人……唉……总之,没有人敢明着说自个儿家里藏有女臻国的物件,否则,没两天准会出事,算我求求两位,可千万别提,这——这笔墨纸砚我给您算得便宜些,可以吗?”

“本将军有那种闲工夫去说三道四吗?”金瑶瑶哼了声,也能想到文人相轻的夏九重在私下里做过什么。

君子风把银两放下,抱着一袋子东西,也出了四宝斋。

“瑶瑶,你去骠骑营吧。”

“大哥心不在焉得,小妹真不放心,还是陪你走一趟。”金瑶瑶没有追问方才发生的事为何让他神不守舍,只要求与他同去。

君子风没有多做推辞,与她默默无语地入宫。

金瑶瑶直到他又恢复镇静,在大堂上滔滔不绝讲述起书卷上的策论,方才安心离开。

君子风凝视远去的倩影,心头的暖意未曾停歇。这名女子是个不会甜言蜜语,做什么事都直来直去,却认真地在护着他的人。

“太傅?”午休时,太子戳了戳站在银杏树下的君子风,皮皮地奸笑,“你不是说,君子坦荡荡,那么你告诉本太子,你和金瑶瑶是什么关系?”

“同僚。”他收回神思,看了少年一眼,“殿下昨夜把六国论的几条线索理得很通透,只要下工夫,早晚会成为优秀的王者。”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太子抱着双臂,“下了课,本太子就是君,你就是臣,你不说实话就是欺君。”

“臣无半句假话。”君子风根本不吃他那套。

“得了,那些话骗骗朝廷里的老书呆还可以,想哄本太子,甭了!”太子夸张地扮鬼脸,“说啦,那个鲁女人是不是看上了你?要强迫你娶她,或者强迫你入赘到她家?”

君子风面无表情道:“太子殿下说微臣无妨,却不可诬金将军的清白。”

“她会在乎这个?”太子喷笑,挥挥手,让小太监把藤椅搬到树阴下,一屁股坐上去,跷起二郎腿晃悠,“放眼朝中,金瑶瑶把哪个人放在眼里了?从上次本太子就看出来,她对你特别关照,嗨,虽然你不是什么美男子,到底是本太子的师父,配她绰绰有余,你有心的话,本太子可以撮合你们。”

君子风毫不客气道:“太子殿下是想找人压制金将军吧。”

“你——”太子丢了一粒葡萄进嘴里,听了他的话差点呛到,“你胡说八道什么?”

君子风面露了然于心的浅笑。

太子恼羞成怒道:“是她一直目无主上,多次侮及本太子!”

“孟子有言: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君子风慢条斯理道,“殿下可曾见到金将军在夏老丞相跟前出言不逊?”

“那是她姐姐的老丈人。”太子不以为然道,“她当然有所顾忌。”

“夏九重大人是她的姐夫,两人也曾当众据理力争。”君子风眼前浮现金瑶瑶当街教训皇榜守卫的事,“她是对事不对人,殿下,你要记得,好听的话人人会说,却未必有益,忠言逆耳反利于行。”

“你又讲起大道理了。”太子受不了地打断他的话,“太傅,你不想说金瑶瑶,本太子就不说,倒是你……既然通晓诸多学问,干吗做太傅?你去朝堂上议政岂不是好?”

君子风,“殿下,微臣毕竟不是华胥国的子民,官位又是皇上亲批的。”

“本太子知道!”太子稚气未褪的脸上也露出不为人知的恼意,“不知父皇在想什么……母后……母后给关在寺院里,到现在都不让她回宫,宫里到处都是……道士……我……我……”

“殿下。”君子风轻拍他的肩,“嘘——这里是上书房,隔墙有耳。”

太子握紧拳头,“怕什么啊!父皇都放弃对本太子的管教了,谁还能管得住我?”

君子风不动声色地端起小桌上的热茶,吹了吹,“殿下,一道旨意让娘娘远离皇宫,那么一道旨意也能让她回宫,不是么?”只要手里有权,没什么事是办不到的。

“你是说让本太子——”太子瞪圆了眼。

君子风侧过首,含蓄地笑道:“与其自暴自弃,对一切无能为力,何不振作起来放手一搏?”

“我要怎么做?”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太子直起腰板,紧张兮兮地凑到他面前,俨然忘了自称“本太子”,眼下的他,与寻常百姓家的儿女没有什么分别,只想迎回久别的娘亲,“你告诉我!”

君子风高深莫测地扬起眉,“都听我的?”

“都听你的!”

为什么会这样?

君子风瞪着大咧咧枕在他家房梁上的凤炎凉,又瞧瞧桌子上少了一半的药丸瓷瓶。

“你给她吃了什么?”

凤炎凉甩甩拂尘,掏了掏耳朵,“别那么大嗓门,山人没有失聪,每个字都听得到。”

“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是药三分毒,哪能这样乱吃的?

凤炎凉无可奈何地扳扳手掌,“你家结拜妹妹风风火火跑来太傅府,非要拿走我研制的部分药量,说要替吃一下,看看有没有后遗症,安全了才允许你吃,山人能不让她拿?只好顺从将军意啰。”

“那你弄的什么药?”君子风一把抓住凤炎凉道袍的前襟,“吃出毛病怎么办?”

“不会啦。”凤炎凉拉下脸,“你这么看不起我?虽说医治不好你的脚,是我的痛处,但这种痛处也不会再来第二次好吗?我料到她会有这一招,特别在药的成分里添了疗养痹症的几味草,她吃下去,坏处无,好处有啦。”

君子风闷声道:“我出去一趟。”

“要她以后别这么做,还是要她记得勤来这里吃药?”凤炎凉笑得好诈。

君子风懒得理他。

凤炎凉歪在墙边,“我说,你真要后半辈子都这样下去吗?”

君子风侧过头,“你想说什么?”

“你也说过,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那为什么不让自己解脱?”凤炎凉收敛起嬉笑,“不管以前流过多少血,死过多少人,你要付的代价都已付清,现在的你是君子风,不是当年的百里兮,重新开始吧!”

“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他一把扯回死脑筋的老友,“该吃吃,该喝喝,该说说,该笑笑,这就是正常?你根本是尊行尸走肉,你根本是个懦夫,画地为牢,连去爱,去恨的勇气都没有!”

君子风仍旧不肯看他,“你管得太多了。”

“我管得多?天知道我放手不管,你都死到哪里去了!”凤炎凉积攒多年的火气也爆发出来,“君子风,你给我听着,再这么下去,别怪我助你一臂之力,把你那点秘密全抖出去。”

“你敢?”君子风眼底的寒光飞快闪现。

“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正在僵持,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于是不约而同止住话语。

推门进来的金瑶瑶左看看,右瞅瞅,“你们在做什么?我大老远就听到这里很吵……”

凤炎凉抢先一步说:“将军来得正好,你结拜的义兄在怪山人让你把药拿走试吃。”

金瑶瑶悄然转向君子风,眸底盛满了丝丝笑意,“是这样吗?”

君子风别开眼,“你不该随便试药。”

“我身强体壮,吃点药也没什么。”她不在意地笑,“再说,这位无名道长信心十足,怕什么?真的有个好歹,我抓了他,一样在菜市口斩首就是。”

喂喂喂……有没有人尊重他啊?凤炎凉听得连连白眼。

“你怎么会来了?”君子风纳闷地瞅着她,发现接着走进来的还有金云和木雨,臂弯里都提了不少新鲜蔬果,有的甚至叫不出名,一看就是从番邦传来的良品。

“不是你邀请我过府吃晚饭吗?”金瑶瑶歪着螓首,“我来拿药那会儿,道长说你这么吩咐他说的。”

又是凤炎凉做的好事。

“当然是啦!将军在这么好的地段找了一间这么好的宅子给太傅大人,他心存感动,怎么能不回请?”凤炎凉当作没看到君子风眼角的怒意,自顾自地圆谎,“就是太傅回来的比较晚,没能安排下人去买什么,多亏将军心细,带了好多吃的……”

“金云,你负责去张罗。”金瑶瑶立刻吩咐,心情好得不得了,然后对君子风说:“大哥,你跟小妹客气什么?只要你住得习惯就好……你入了朝,做了太傅,以后的圈子会越来越大,住在帅府的确不妥。”

事到如今,君子风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扫兴,暗地里递给凤炎凉一个告诫的眼神,而后随手整了整从上书房带回来的一叠文章,“那我批好这些,咱们到园子里的凉亭坐一坐吧。”

今日气候不错,夜晚应是明月当空,适宜小酌。

“好啊。”有他这句话,金瑶瑶已满足得不求更多,探头看了看,“这些是皇子王孙们所写的文章吗?”

“嗯。”君子风颔首道,“太子殿下聪颖过人,进步很快。”

“是我的大哥厉害。”金瑶瑶倚在雕花桌边,与有荣焉地笑,“换做以前的太子,别说乖乖做文章,就连让他在太傅眼皮底下听一堂课都很难,看来,让大哥做太傅,倒也不是不好。”

君子风蘸了蘸墨,笑而不语,认真地看着文章上的字句,逐个批改。

“大哥写得一手好字,那会儿在酩酊阁就能看出来。”她沉默一会儿,轻轻地说,“小妹就写得歪歪扭扭,不如,大哥你拨冗写个帖,让我带回去细细临摹,好不好?”

君子风持笔的手顿了一下,继而低低道:“可以啊。”

“那我一定会早晚练。”她像个门生在对师尊保证,“来年,大哥可以对比看看,是我进步得快,还是太子进步得快。”

这也要比吗?

她的孩子心性果然未泯,君子风好笑地摇头。

看他们相处愉悦,凤炎凉溜之大吉,“山人去看炉子了,吃饭时,让人送到我那一份就好。”

“道长,你一定要早日做出解药。”他前脚踏出房门,金瑶瑶跟在后面压低嗓门,以只有彼此听到的声音,诚恳地说,“本将会好好酬谢你的。”

凤炎凉“嗯”了声,“山人会尽力。”

可惜,对一个人而言,真正重要的不是心,那不是药可以治的,以为千疮百孔就不会再痛吗?

不是的,不敢再去尝试,也是一种痛苦。

入夜,徐徐的风吹过树梢,鸟叫虫鸣,月明星稀,的确是一个明朗幽邃的穹空。荷花池里映照出雪墙上斑驳的光影,亭子里,男女对坐,金云与木雨时不时往石桌上端放酒菜。

“你们也下去吃吧。”金瑶瑶没有忘记另外一个人,“顺道把道长的斋饭送到他那里去。”

“是。”非常有眼色的金、木两丫头福身退下。

金瑶瑶起身为他斟酒,“酩酊阁的佳酿,一般人喝不过三杯,大哥有毒患在身,一杯就好,换做军营的弟兄,如果喝不完小妹指定的量,一定要罚军棍,灌也要灌下去!”

野蛮将军的作风顿显无疑。

“我酒量还不错。”他勾起嘴角,“真要喝,你未必喝得过我。”

“要不要比一下?”从没在喝酒方面输给任何人的金瑶瑶一拍桌,坚决捍卫自己的威名,“大哥,我输给你的话,愿意为你做一件事,你若输给我的话,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这次他答应得相当干脆。

金瑶瑶不悦地扁起小嘴,“大哥,你是不是太轻视小妹我了。”

“怎么会?”他优雅地抄起光滑的杯子,“我只是对自己的酒量比较有信心而已。”

那还不是一样?

难得见到不同寻常的他,她自然是奉陪到底,于是,你一杯,我一杯,互不劝酒,互饮酩酊,直到……

她打了个酒嗝,满面飞霞,却见眼前的男子依旧神清气爽,而她再喝的话,估计已经淹没到嗓子里的酒,就会立即喷出来。

君子风给金瑶瑶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些菜,“你空腹喝酒,对身子不好,尤其是多年痹症,以后还是少沾酒好,这次就罢了。”

她不服气地咕哝:“大哥,你这是在宣布,小妹输给你了?”

“输给我有什么打紧?”君子风怜惜地望着一手她捂唇,一手悄然抚胸的动作,“又没有外人在,谁也看不到的,至于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再说,大哥也不会刁难你。”

“我说到做到,才不怕你刁难。”她又去拿杯子。

君子风微微一笑,压住她准备拿酒的手,“别喝了,听大哥讲故事吧。”

“讲故事?”她好奇地忘了先前的动作。

“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这会儿的他,犹如在上书房给皇子王孙们念书的君太傅,温润的音色甘醇迷人,开启了某段旷远的传说,“曾有一个自诩才华过人的书生,他的愿望与诸多前人相同,仗三尺剑立不世功,所以,他找寻到一个值得辅佐的对象,认为非那个人莫属,甚至不惜一切,打败那个人的所有竞敌,把她推上权力的顶峰……”

“这名书生很厉害。”金瑶瑶从小就佩服那些能做大事的人。

“可是。”君子风抿了一口酒,又说道:“好景向来不常,那位跟他患难与共的君王,在当上一国的皇帝后,过起无尽奢华的日子,再也看不到黎民百姓的苦难……”

“那个书生呢——”她无法理解,“身为股肱臣子,为何不阻止皇帝?”

“因为,这个书生分身乏术被困住了。”君子风的语调沉了好几分,脸色也晦暗不明,“他敬为主人的主上,已不再是昔日的主上,还对他……对他表明了……爱意……”

“什么?”金瑶瑶霍然站起,“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主上怎能……”猛然间灵光闪过,她难以置信地抬眼瞅向他,“大哥,该不会这个主上自始至终就是女人,而不会恰好,这个主上就是前朝的女臻国主上?至于那个传说中的书生,就是用连环十二计帮女臻国主打败两个残暴兄长,把当年分裂的板荡国再度一统为女臻国版图的百里兮吧!”

他默然地承认了她的猜测。

金瑶瑶颓然坐在石椅上,两手扶着桌子边缘,喃喃道:“原来,百里兮与女臻国国主还有这么段隐情……”顿了顿,“世人皆知,女臻国主荒淫无道,除了贤臣百里兮,最后亡了国,可若她对百里兮存有爱慕,又,又怎会不听他的劝解,做下那么多耸人听闻的事,更甚者,杀了百里兮?”

“因为百里兮对不住她的爱。”君子风仰望被乌云遮住秀面的月儿,“恼羞成怒之下,她废了百里兮。”

“得不到一个人的爱,就毁了那个人,再毁坏了千万人的心血……”金瑶瑶浑身冒冷汗,“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你认为错在女臻国主上,是不是?”他听出她话里的含义。

“难道不是吗?”金瑶瑶怒气冲天道,“真要喜欢百里兮,就该尊重百里兮,就要尊重两人共同的付出,真的喜欢百里兮,为什么要在宫里设男宠,让喜欢的人毫无尊严?重要的是——她有没有问过,百里兮喜不喜欢她?人家不喜欢她就是对不住她,这是霸道,这是蛮不讲理!”

她的话,字字句句敲打在他的心扉上,君子风艰涩地垂眼,“瑶瑶,还记得在四宝斋看到的卷轴吗?”

金瑶瑶一颤,她怎么会忘?白天在那里就见识过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加上那幅字上的内容……

“你不会不记得上面的内容吧?”他又问。

“记得……是情词……”她有些不愿面对,结结巴巴地吐出:“唯一一首百里兮写过的情词,你说,他是送给一个人的。”

“如果我说,那个人是女臻国主上呢?”

他的话变得残忍,鲜血淋漓。

金瑶瑶站起身,昏昏沉沉的头难以承载更多,想要鸣金收兵,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显然,君子风没打算放她一马。

“百里兮不是对主上无情,而是他的情,排在了他的志以后,总认为要等国泰民丰之日,才是他与她花前月下之时,主上全然不能接受他没日没夜把军国大事、百姓民生放在首位……就想用其他男宠刺激他,并与他处处作对,谁知适得其反,使他们走上一条不归路。”

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久远的他国历史,烽烟的爱恨情仇,与眼前风霜满面的男人交织,金瑶瑶五指关节泛白,咬着贝齿,再抬起首时,问:“告诉我,为什么你对百里兮的私事,清楚如斯?”

他惨然一笑。

“没有人比百里兮更了解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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