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次声攻击而混乱的机群很快就稳定下来,但昏迷的卡洛琳始终无法苏醒。失去了卡洛琳的掩护,无论是夏拉亚最前方战线的机群,还是海岛边上的飞虹号空舰,都暴露在敌方最猛烈的火力包围下,岌岌可危。
神秘的红色Nightmare在空中行踪飘忽不定,即便是空舰计算机都无法锁定它的身影,更无法测算出其行进路线。它的前进方式,与其说是飞行,不如说是瞬移。它的身影无时不刻在几个毫无关联的坐标点上跳跃,如果它真的是以飞行来前进,它的运动速度必须超光速,但在目前的物理认知来说,根本不可能做到。
“星辰,我要脱离红麟了。”红色Nightmare上的少女一边说,一边打开机舱开关,呼啸的海风几乎将她娇小的身体卷入空中。少女纵身跃出。
“Z组掩护红麟。”
眨眼间,空中已经不见了少女的身影。
所有掩护飞虹号的机体传输来的影像信号集合到了飞虹号指挥舱的大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窗口铺满了整个指挥舱。所有人看着每个信号窗口中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影,目瞪口呆。
上一秒,对方还站在一架Knight机舱上方,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另外一架Knight的右臂上。飞虹号身周的每一架Knihgt,对她来说就像棋盘上的格子,不过是她为了抵达最终目标而经过的踏板。
飞虹号计算机还在不断计算对方的速度等情报,但每一次计算都因数据溢出而终止。因为它的计算方法、公式根本就不适用于对方。
——这根本不是灵术师或者骑士可以具备的能力。甚至是目前已知的所有Nightmare和Knight,也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无路可退。约翰脑海里不断回转着着几个字。如果他下令让掩护空舰的机群远离空舰,起源派正在远处待命的机群马上就会对分散开了的希琉机群发动袭击,同时笨重的空舰失去了掩护部队,就会像沙滩上搁浅的鲨鱼,火力再强大也无法发挥;如果他下令攻击,以这个神秘敌人的速度,只怕他们刚锁定目标,她就已经抵达下一个目标,而且朝自己的机体发动攻击,这是禁忌;如果他什么都不做,她抵达空舰,只是时间问题。
“M小队留守原地。飞虹号加速上升。”约翰不得不下令,然后转身对通讯员道,“呼叫天谴号。”
全力升空的飞虹号飞速远离掩护它的M小队。
望着已经离开自己闪现范围的空舰,少女停下动作。
在后方指挥部观察到飞虹号和其掩护机群的动向变化后,星辰淡然道:“劫持你脚下的Knight。”
“收到。”少女俯身,双手按在脚下Knight的驾驶舱盖上,她手心的红色咒符发出一道光。
因故障而猛然弹出的紧急逃生门撞击到了少女的脸颊上。她皱眉擦掉流出的鼻血,然后跪下来一把揪起机舱内惊慌失措的驾驶员,恼怒地将其丢到空中。被抛出的驾驶员在一阵惨叫后,撞到友方的Knight机体上,锋利的合金切割刀将他从腰部切成了两半。
而原本平稳飞行的Knight因为失去驾驶员的魔核连接,开始急剧坠落。少女不慌不忙跳进机舱,转动钥匙,然后把弹出的认证系统核心击碎。Knight在少女的控制下恢复正常的飞行。
见到同伴惨死的情景,Knight驾驶员发疯般朝死去同伴的机体开火。
“别管他。”星辰继续指挥,“护盾指数100%,然后按照原定计划行动。”
少女依言,将机体护盾性能开启到最大。Knight朝飞虹号疾驰而去。
空舰上的约翰已收到06号机体被劫持的信息:“08,05从两侧拦截06。07从上方朝06开火,允许使用大杀伤武器,允许击毁机体。”以空舰的行驶速度,不出三十秒就会被06号追上,然而莫飞的天谴号还在赶来的路上。
06轻巧地避开对手的攻击和纠缠,它始终朝空舰前进,完全无视身后枪林弹雨的追击。
看到06一往直前,约翰忽然想到一个人——皇玺。只有像皇玺这样自信到自负的人,才会对身周的一切视若无物。但皇玺的态度尚且可以算自负,这个神秘少女的能力完全配得起她傲然的态度。
06距离空舰甲板不足500米。约翰感觉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屏幕上06机体驾驶舱里的人就不见了。空舰此时已经上升到海拔8000米高的地方,强烈的气流、稀薄的空气,空舰甲板上根本就站不了人。
“封锁所有出入口。”约翰的右眼跳得厉害,他不得不伸手按住跳动的眼皮,“7号狙击组潜伏在医务室周围,有任何可疑情况马上报告。其余狙击组和警卫队前往空舰所有出入口,任何闯入者,杀无赦。”
少女闪现到空舰甲板上,在被强风卷走之前,她打开腰部的真空吸盘装置,使自己的身体能够在甲板舱门前站稳。然后她打开护目镜上的开关,开始扫描、解析空舰大门的构造。
指挥部的暗夜接收到了少女实时传输回来的空舰大门结构图,扫了几眼,然后用电子笔在屏幕上一一标记各部分机关零件,并将标记后的结构图传回给少女:“随便输入一个密码,连续3次错误后,破坏A1,接着用冰块挤压D2,之后A2处会有一个新的机关弹出来,想办法破坏那个机关就可以。”
“收到。”少女按照暗夜的指导,开始强行打开空舰大门。
空舰内部在大门旁边警戒的士兵已经套好了腰上的安全索,他们精神紧张地盯着大门,并架设好了他们的武器,准备在大门打开的瞬间将对手轰炸成碎肉。
大门内壁传来了机关转动的细微震动。所有人不约而同打开枪支上的保险。沉重的钢铁大门在警报声中不断抗拒着,但终究还是渐渐向两侧分离。气压骤然变化使得舱内没有固定住的集装箱被气流卷起,严阵以待的士兵也差点摔倒。他们顾不上其他,仓皇间扣动扳机,火光从枪口不断闪现,子弹击中空舰墙壁的声音震得人双耳生鸣。
等到气流稳定下来,众人停止射击。然而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着的狂风,将他们的制服吹得猎猎作响。
悄无声息进入了空舰的少女并没有触发任何警报。她停下来打量空舰走道上的方位地图,不出两秒,耳边便传来暗夜的提示:“空舰地下二层,起居室的右侧。”
与此同时,星辰下令:“S组按照原定计划,开始进攻。”
猛烈的轰击击穿了飞虹号的右翼,整艘空舰开始摇晃。约翰失衡而摔倒在地。他的额头在混乱之中撞到了控制台,鲜血直流。在红色的血水遮挡他的视线之前,他看到了屏幕上黑压压逼近的敌机,他的耳朵听到了旁边有人说:“7号狙击组失联……”
约翰很不甘心。他从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爬起来,在震荡之中勉强维持身体的平衡,然后输入密码、打开眼前银色金属柜,一枚红色控制按钮露出来,它旁边写着大大的“War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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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谴号和其他支援部队到达飞虹号信号失踪坐标点时,那里的海面上只剩下一堆燃烧着的机体残骸。飞虹号的护卫队M小组也全军覆没。
因为空舰坠毁,无法获取人员伤亡情况,卡洛琳暂定为失踪。
莫飞还在思考如何向作战总部汇报这一情况时,皇玺的声音从通讯频道里传出来:“我们这边快坚持不住了。”
莫飞抬眼看到天际那一片黑压压的敌方增援机群,脑海里一片空白。
显然起源军要趁着夏拉亚防守方阵脚大乱之际,一举击破。
怎么赢?莫飞并不害怕以卵击石。那些跟他并肩作战的同伴们应该也不怕。
他们怕的是这场战争永无止境。即便赢了这一仗,事情也不会这样结束。还有下一场,下下场……就像无限嵌套的梦魇,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还是身置噩梦之中,再醒来,还是噩梦。不断重复,无论他们战胜噩梦多少回,永远都无法摆脱,永远无法真正终结它。
“飞流号先锋,K-01小组跟上。”另一个通讯频道里响起一个沉稳的女声,把莫飞惊醒。他还来不及细想,一个曾经听过但非常陌生的女声马上接上:“明白。”
莫飞低头扫了一下频道数据,发现在自己发呆时,频道里多了许多或陌生或熟悉的机体编号。
“怎么回事?”皇玺惊疑。
“我是希琉帝国第三公主皇紫,也是此次希琉军队的统帅。我代表希琉帝国在此宣布,夏拉亚海岛属于希琉帝国的领土,希琉帝国将全面参与夏拉亚的防守战争。”伴随着皇紫庄严肃然的声音,一艘崭新的空舰带领着一大群战斗机,徐徐驶向夏拉亚海岛上空,遮天蔽日。
众人皆愕然。
一马当先的银色飞流号冲进敌方机群中,它肆意用合金刃和零号速射机炮破坏普通战斗机,行经路线上留下一片机体爆炸的滚滚烟尘。
“Nightmare的速度,Knight的破坏力和续航能力。”皇紫看着监控视频窗里勇往直前的飞流号,不禁又是羡慕又是嫉妒,“难怪可以成为主力。”
她感慨完毕,身旁的副帅拉斯特少校质疑:“她真的可信吗?”
“至少目前看来是如此。”皇紫凛声道,“也不得不如此,希琉没有办法再往这里投入更多骑士了。”她手腕上戴着微型遥控器,如果飞流号的主人有什么不当举动,她可以直接启动这个机关,让对方尸首异处。
她相信自己可以这样做到。若是连一个投诚的俘虏都控制不好,她要如何帮希琉王掌控整个国家?
冲锋陷阵的师云兮对自己的处境了然于胸。她别无选择。Y说得对,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她就处于相对安全的环境之中。
眼下,她没有空暇可以去考虑往后的事情。不断启动各种各样的进攻指令,将眼前所有障碍排除干净——她和飞流将成为这个空域战场的清道夫。这也是她过去一贯做的事情,现在重新操作起来,勉强算得心应手,至于对手是谁,并不要紧。
受到希琉支援军队两面夹击的起源军队很明智地选择了撤退。他们此次作战的目的已经达成,没有必要恋战。
依从星辰命令撤退的少女回到红麟号的驾驶席上,在数架战斗机的掩护下从容启动自动驾驶模式。就在她要闭上眼睛休息的瞬间,距离红麟号数千米的地方,银色的飞流一闪而过。
少女扑到舱壁上,愣愣地看着飞流远去。
“怎么了?”凯尔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我看到飞流了。”少女回答,“里面应该是姐姐吧?”
凯尔的声音变得惊喜:“我想是的。她没看到你吧?”
“就算她看到红麟了,也不会知道是我。”少女有些沮丧,“就像我也不能确定飞流里面一定是她。”
回到基地后,少女坐在房间床上。她面前的巨大鱼缸里,两条不知具体品种的红色鲤鱼悠哉悠哉地摆动。少女远远看着它们身上鲜红的鳞片,一片一片地数。在她眨眼的瞬间,一片鱼鳞轻飘飘落到了鱼缸底,混入明亮的黄沙中,再也看不出了。
“你吐血了?”进门的凯尔看到地上那滩浓稠的红色,问。
“嗯。被次声波影响了,”少女神情闪躲,极力掩饰自己的狼狈,“能否让星辰下次别用次声武器了,所有人都会受影响吧?”
在行动之前,凯尔已经给她注射过抗性药品了,那点程度的次声波应当不会影响到她。但凯尔没有戳破她的伪装。他戴上消毒手套、取出保温箱里的针剂,道:“保险起见。我们没办法判断海妖的歌声是不是对你的能力也有阻断效果。如果发生意外,谁都救不了你。”
“海妖之歌连希琉王的魔核也能影响吗?”少女瞥了凯尔手上的针剂一眼,语气有几分不屑。
刚好进来的星辰正好听到这番话,毫无感情地说:“你是正牌的?”
少女听得此话,脸色一沉,闭口不言。凯尔也沉默。
星辰看着凯尔给她注射完药剂后,才说:“海妖就交给你了。”然后他看向少女,目光略有停顿:“好好休息。”
说完,他马上离开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