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了,楼下竞拍还在继续,已经叫价到了四千四百金,玉子衿死死攥着手里的折扇,红颜多祸水,若这价钱超过灵太后当年的五千金,对她来说,是祸非福。
原意风仍是悠闲地品着茶,玉子衿的担忧他也有,但毕竟玉王不会将两个女儿同时送入宫,这场竞价的结果也只会让玉子衿的名声更大而已,相较前者,他是不介意的。
楼下的竞价声此起彼伏,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就在即将超越五千金之际,“明珠十斛!”
沉厚的声音回荡在大堂,全场鸦雀无声,片刻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长须卷发的异域商人走进大殿,由淡紫的双瞳可知他是紫来人。
紫来是一个地处原朝西部的边陲小国,兵少民寡,多以淘金经商维生,与原朝素有通商。
即便是再富有的商人,明珠十斛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十斛明珠也绝非五千金可衡量。是以整个倾国楼的人惊讶其中,不能自拔。
玉子衿与原意风面面相觑,走到窗前望着楼下。
倾国楼的华老板缓过神,笑着应下来道:“这位异域来的朋友,敢问尊姓大名,如此大的手笔,真是惊煞我等。”
异域男子挥挥手,用稍带紫来口音的语调道:“大手笔不敢当,我只是不愿意你们糟蹋这么美丽的姑娘的画像,金子在我们紫来是最常见的东西,而明珠却是宝贵的,这么美丽的姑娘我当然要用最宝贵的东西来换。你们在这里拿着美丽姑娘的画像拍卖,却用被很多人当做粪土的东西交换,若是价钱卖的过高,有很多人又会说这姑娘是祸水,我是真的搞不懂你们中原人呢,所以我愿意用我这一次经商的酬劳来换这位美丽姑娘的画像。”
异域男子一席话说完,在场很多人都已经红了脸,片刻几个紫来大汉抬进来三只大箱子,打开后,箱箱饱满珍珠炫目,亮了在场人的眼。
玉子衿满意的站在二楼窗口望着那个叫加西多的异域商人,虽说竞价所得银钱都是为救济黎民,但看着自己的画像在那里被人出价买卖,心里总归是有点不舒服的,好在出现了这个加西多,心地纯善又可爱。
加西多接过画卷,满意的冲老板点点头离去,这次他虽然亏本而归,但是可以对他在原朝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有个交代了。
原意风与玉子衿目送加西多离去,玉子衿满意,原意风更是满意,其实最先开始他是想要命人买下这幅画轴的,但转而一想,既有真人在侧,要那画卷何用?
世事如棋,掌控的是人。这一刻如预言般,得了画卷的人看了画卷半生,注视真人的人得了半生携手。
“玉氏双姝并倾城,冠绝上京倾国色。信步一舞君王醉,拈雪无意十斛珠。”
倾国楼画展后,玉氏双姝的美名传遍大江南北,玉子衿因其拈雪而立的姿态曼妙更得了一个“拈雪郡主”的美名,连在百忙中的玉策都有所耳闻,捻着手中为人热道的诗句,玉策璀璨一笑,“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现在脸上。
明清徽抱着刚满一岁的小儿子玉宇坐在一旁,笑道:“时间过得真快,衿儿也已经及笄了,王爷,咱们也是时候为衿儿选一门亲事了。”
因为玉皓洁的事,明清徽对玉策是有怨的,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少女,玉策爱她,她也爱玉策,可玉策也同样爱着权力,所以为了余下的几个孩子,她只能隐忍。
玉策对玉子衿的疼爱有时候更甚于儿子,已经牺牲了一个女儿,明清徽知道自己该利用这个为仅留在身边的女儿争取幸福。
都说“五男二女七子团圆”是大富之人的标志,自打小儿子出生,七子俱全,上天对她的荣宠可谓已经到了极至,她不求富贵寿考冠绝古今,惟愿子女平安一生顺遂,此生便是极度圆满了。
玉策逗弄着明清徽怀中可爱白嫩的小儿子,惹得小玉宇咯咯笑,“说来女儿留到十七八再出嫁也不算大,本王还想着多留衿儿两年,毕竟她这两年没怎么在你我身边,亲事你可以先物色着人选,咱们先定下来,晚两年再让衿儿出嫁。”
得到玉策首肯,明清徽高兴的点点头,“其实人选我心中早就有了,只是想问问王爷。”
“哦,是谁?”
明清徽将玉宇交给奶妈,理理衣襟道:“天儿大婚的时候,二妹曾跟我提及飒儿这孩子有意,想着等衿儿大了让我问问她的意思。且不说咱们两家亲近可亲上加亲,就飒儿这孩子的人格品行,我想王爷和我一样也是放得下心的。还有就是,这两年咱们不在京中,衿儿多亏娉婷照顾,娉婷多次给我的家书中提及清河世子与衿儿相交甚好,她有意想要为自己的弟弟做媒,我虽然只见过清河世子几次,但这孩子我也是很喜欢的。王爷觉得这两个人如何?”
“一个率真秉直,一个温润如玉,人品相貌和家世都是上上之选,你选的人自然是不错的,到时问问衿儿的意思吧。”玉策抬手抚上明清徽的玉臂,惭愧道:“清徽,洁儿的事我知道你对我有怨,但那也是无可奈何,你放心,我不会再委屈衿儿的。”
明清徽眸中含泪摇摇头,“清徽不敢,王爷能对衿儿如此上心,清徽就已经满足了。”
那事他是无可奈何,可也免不了有些人的枕边风吧?只是可怜了她的女儿苦守深宫,若当初早知洁儿与临川王有意,就该早定下的。
不多时有人匆匆来请,玉策未再多留就离去了,这两年形势巨变,他已经没有多少闲情享受天伦之乐了。
两年前,玉策终与公西越结盟共抗侯南康,涫峡一战,侯南康全军覆没,南涧一带被玉策与公西越瓜分。
虽然大获全胜,但如此大规模的用兵玉策多少也损了元气,而川西军更是元气大伤,公西越在乱军中被一箭穿心,不日身亡,现今整个川西军都掌握在宇文铮的手中。
在往常,玉策是不会因为川西军的存在而把公西越放在眼里的,偏偏现在对手成了宇文铮,那个让他有危机感的年轻人,那个在他手上走掉的军事天才。
川西贫乏,即便吞了侯南康一半的领地,实力也不足以和占据富庶之地的他平分秋色,同样因为地势险要他也无法一时灭掉宇文铮,在双方俱难相敌的情势下,宇文铮竟另辟蹊将,带军西进彻底荡平了川西,其疆域如今已扩展至西北荣亚山,与潜岭以西大漠三十六国仅一山之隔,将大原皇朝三分之一领土尽纳掌中。那样的一个人物,经这几年喘息,早已成他心腹之患。
从玉天的来信中得知,原业最近越加不安分了,儿子的手段玉策是相信的,原业无兵无权,翻不起什么大浪,只要别有不该有的念头就好。
“王爷,高将军急报。”
玉策快速接过侍卫手中的书信,展开一看,微皱的额头紧蹙,眼中精光如火。
“派人飞鸽传书世子,给本王封锁上京城,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去,速速调集一支精锐,随本王回京!”
“是!”
平整的信笺在宽大的手掌中碾成一团,玉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次,你休想逃!
“日暮风吹,叶落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
盛夏夜微凉的舒适时景,玉子衿一个人坐在院中的石阶上,云鬓蓬松,斜斜的垂在耳侧,一支精致镶青玉的银质步摇曳曳在髻上低垂,水碧色的绣衫罗裙外罩一层青烟罗纱,温婉秀丽,仙美如幻。
那一年也是这个时节,她遇到了那个人,本以为他离去后她可以就此忘记,可夜深人静时,她首先记起的是她的许诺,只是不知道那人是否真的放在了心上。
“连翘,外面怎么那么吵?”听到院子外一阵哄闹,玉子衿问道。
一个娇俏的侍女跑来,道:“回郡主,是......是颂轩的林夫人小产了,她又哭又闹要世子妃给她做主,弄得整个王府鸡犬不宁的。”
玉子衿叹息一声,命连翘明日拿些补品去梅园看望林夫人,到底也是自己的侄儿,忽然没了心里也是可惜的。
虽说留在上京没有父母约束,但玉天是出了名的风流多情,府上妻妾如云,钩心斗角是常有的事,就连玉子衿有时也被吵得不得安宁。
钩心斗角归钩心斗角,但玉子衿相信聘婷郡主处理起来游刃有余,一开始她对这个大嫂是尊重,可后来就完全变成敬佩了。不管是面对丈夫的风流韵事,还是后院女人的争风吃醋,聘婷郡主的表现永远是端庄大方、优雅从容的,在玉子衿的眼里,除了母亲,若说名门闺秀,聘婷郡主是独一无二的。
次日早膳,玉子衿进门就见桌旁只坐了聘婷郡主一人,玉天经常不在是常事,就连玉寒也不在。
因玉策带着妻妾和较小的儿女去了显阳,儿女中只有玉子衿兄妹三人留在了上京的宁襄王府。
随着年纪渐大,玉策渐渐发现最不受自己重视的二儿子玉寒并非是个一无是处的,遇事果决,见解独特,玉寒是有才能的,只是他一直没给过他机会表现,正如玉子衿说的那般,玉寒是大智若愚。
在发现了这点之后,玉策当即是要给儿子机会表现的,结果也没有令他失望,玉寒虽一如既往的话少,但办事能力上是绝佳的,离开上京后,有玉寒辅佐玉天,玉策心里也是放心的。
“大嫂,怎么二弟也不在?”玉子衿坐下后道。
处理琐事到半夜,聘婷郡主还有些疲累,眉头轻锁,沉容娴静,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兄弟昨日一夜未归,我听人说是你大哥收到了父亲的来信,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整整一夜带兵部署将上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二妹,你也别乱跑,想来可能有什么不法的人混进了上京,省得遇到危险。”
“我知道了,嫂嫂,你就放心吧。”玉子衿乖巧一笑埋头吃饭,究竟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