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能将朝政一手把持住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简单?
青禾看似应对自如,实际高皇后每说一句话,她都须得在心里千回百转,只是应对这盏茶的功夫,便已觉这位外表温婉的皇后实在是个精明聪慧的妙人,单是眸光回转间偶尔透出的凌厉锋芒便不简单。
“我也只是闲时侍弄侍弄它们罢了,你看这花开得风华正茂如此艳丽,可是有不少人都想着采摘它们呢,它们却都懂得暗地里藏着刺来保护自己。”高皇后说着小心的摘下一朵开得层层叠叠的月季花递给她看,浅紫色的娇嫩花瓣确实很诱人,几乎让人注意不到花茎上密密麻麻的尖锐小刺。
“娘娘说笑了,您养的花自是没有人敢摘的。”青禾忙接过来,微微垂眸略显恭谨的应答道。
却不想可能是她动作稍微鲁莽了些,亦或是高皇后心不在焉没注意到,她接过花时,月季上的刺竟将高皇后的手指划破,狭长细小的一道口子,立刻渗出艳红的血滴。
“呀,娘娘的手划破了,快传太医来包扎!”高皇后还没做什么反应,跟在两人身边的宫女看见了却轻呼一声,随即高声传人来看。
青禾吓了一跳,忙半弯身子退后一步道:“民女无心之失,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的凤体必是极贵重的,她在这东莞皇宫中又无甚根基,若真有人拿此做文章,闹大了怕也是能令她好生受上一罪。
好在高皇后温贤大度,只是淡淡瞥了手上伤口一眼,见不打紧,当即挥挥手示意她起来。
青禾刚松了一口气,却只听得殿门外一道脆生生的声音道:“太医怎么来了?母后病了没人告诉我?”
听来大概应是个年少的小姑娘,嗓音清冽明澈,自带着一种皇室特有的傲气,方才问话时可能是较为急切,语调稍微显得尖刻一些,但也并不很难听。
并没有人进来通传,层层珠帘直接被干脆利落的收到两边,随着珍珠水晶碰撞间叮当的脆响,一个裙衫华贵的少女快步走了进来。
“娘娘是被月季花划破了手,伤口不大,六公主您别急,慢点千万别摔了!”少女的步伐看似细碎,实际上却非常快,追在她身后的宫女紧赶慢赶的追上来,急急的想要扶她。
“滚开,母后划伤定是你这奴才照顾不力!”这位六公主并未因宫女的劝说慢下半分脚步,反而反手直接打在那宫女脸上,力度之大竟将宫女直接扇倒在地,再加快几步到高皇后跟前惊道:“流了这么多血,母后您快坐下让太医看看呀!”
说着她小心捧起高皇后的手吹了两口气,语气里满溢着心疼,拉了高皇后到凤座上,又回头横眉喝令太医赶紧上前。
一旁被彻底无视的青禾蹙了蹙眉,继而趁着高皇后和这位六公主都没功夫留意到她,退到殿内不起眼的角落里站好,打量起这个心狠手辣的公主来,虽是她不小心伤了高皇后,但若直接私自退出殿外,怕是更为不妥。
而这位脸蛋甜美可人的六公主,则更是让青禾整个人都戒备起来,她可忽略不掉刚才被这公主扇了一巴掌的宫女,现在已经歪倒在地上无声无息了!
“娘娘的手只是轻微划伤,上了凝肤玉露膏后几天便会愈合,并无大碍。”虽是语调尽量平稳,但这位被传来的太医前额上却满布细密的汗珠,举止间几乎是本能的避开着六公主,面对皇后时却并不那么紧张。
“哼,上了药就退下吧!”六公主的杏仁眉目扫了地上跪伏着的太医一眼,挥挥袖子让他退下。
太医如逢赦令,连滚带爬立刻退出殿外,把看着这一幕的青禾惊得目瞪口呆,高皇后不过是划破那么一点小血口,放在她身上那根本就不叫伤,却将这些人给紧张成这样!
青禾却不清楚,高皇后受点轻伤本不足为忌,这些人怕的却是那恰好在此时到来的六公主,不过青禾很快见识了六公主的手段。
见母后手指已经巴扎好,六公主终于有功夫注意起殿内的生面孔青禾,她腻在高皇后身边,朝青禾高傲的努了努嘴问道:“母后,那边那个是谁啊,看服饰不像宫里的,以前都没见过。”
“那是陆供奉新收的徒弟,名叫顾青禾,还不过去见个礼,你呀,之前那么冒失,也不怕让人家看了笑话去。”高皇后拍拍六公主的小脑袋,笑得慈眉善目,眉眼间和六公主颇为相似,只是六公主眉梢眼角尽是锋锐,高皇后更为内敛一些。
“我不是关心母后你嘛,再说谁敢笑话我呀!”六公主顺着皇后的手势站起来,拖曳着长长的裙摆到青禾面前微微行了个礼,仪态标准但没有半分友善好客的信息,反而是在高皇后看不见的角度睥睨着看青禾,清脆对青禾笑道:“陆供奉的徒弟?本公主唤作锦襄,排行第六。”
青禾暗道这皇室中人果然个个都不简单,这公主弱柳扶风,但本身的功夫却果然是高的很,从她轻盈匀称的步伐之间也是可观一二,再想想她表现出的那跋扈性格,当下故作恭谨回礼道:“见过六公主。”
她一行礼间,手中捏的那朵枝蔓上染血的月季便露了出来,青禾行完礼抬头,只见六公主原本只称得上高傲凛冽的杏眸,正好盯上她指间的月季,目光颇为不善。
“六公主莫怪,青禾并非有意伤了皇后。”青禾暗道不好,忙半弯身子先认错服软,同时暗暗戒备武艺不弱的六公主突然发作,对她像方才那宫女一样动手。
高皇后似也知自己女儿的性子,此时见两人气氛紧张,忙笑道:“好了,小六你回来吧,别盯着人家姑娘看,青禾刚进宫里来,别让人家拘谨了。”
六公主回转身时已不见方才那刁蛮冷酷的模样,笑意盈盈又坐回高皇后身边,青禾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六公主却轻笑着看向皇后身边侍候的那女官道:“方才也是你伺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