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古书中我从未见到有提及此等毁天性灭人伦之事?”不知是公羊樽口中所言太过匪夷所思,还是身而为“人”的自觉,花朗既不敢也不愿相信人这个物种曾经做出过如此那般堪比禽兽,甚至不如禽兽之举,此刻唯有祭出堪称人类文化殿堂基石的“古书之言”来加以驳斥,“哈哈……”仰天长啸一阵后,公羊樽挑了身前的花朗一眼,随即便将头转望向了虚空之处,一双眼睛里尽是鄙夷不屑之意,“那是因为自古而今,人都把自己凌驾于万物之上,既然是高高在上,又如何能容忍自身行出下等不堪之事?……一厢情愿毕竟敌不过天性!于是‘聪明’的人便开始自欺欺人,强迫自己遗忘身为兽类这一事实,否认曾经犯下的禽兽之举,以此来标榜自身所谓的‘高贵’……而后来,这些自诩聪明的家伙们因着虚伪狡诈无耻的做派,轻而易举便将那些表里如一,内外并狠的人击败,成功站在了领头人的位置上……自此,‘人’中,不再以武力高下为强弱准绳,反而以内心是否阴狠无情,歹毒奸诈,而面皮却要慈眉善目,逢人露三齿作为衡量‘强者’的依据……而这些所谓的‘强人’,在夺取了权位后,又因着虚伪的本性,开始涂脂抹粉,将他们这种做派之人标榜为‘适者’‘成熟’……此番引导下,心智不全不坚之人变开始分裂自身,一曰面,二曰心……他们的身体每一个中都住着两个‘自己’,但却拒不承认,反而是把他们‘进化’出的无耻虚伪裹挟到了所有人之上,更发明了‘人性’,‘本性’这等堂而皇之的说词……故此,越是所谓的教化之地,便越是虚伪,也正由此,为了宣扬所谓的‘人性’,而刻意抹掉的过往远多于自由‘人性’之地……你们大周正是如此!”公羊樽转过头来,抬起下巴,又赤裸裸的鄙视了一番花朗,“……古书所言正是由‘强者’书写,既然多为遮脸盖面之徒,又怎能将‘真面目’示人?所以……”难得公羊樽“温柔”了一把,一张老脸竟露出几分挚诚来,“读书不但要看字,还要留意字里行间那空白之处……”……“这老鬼突然失心疯了不成?……”本来前面公羊樽那一大串的自言自语着实把花朗唬住了不少,不想最后一句功败垂成,“书中空白处?嘛也没有啊,要是能看出东西来,那就成‘天书’了……这老鬼真一点儿都不糟蹋其面皮,大神跳得这般好,差点儿就把我兜进去了,以后一定要小心……小心……”花朗心里一阵后觉后怕,“平日总是自诩文采风流,不想出门第一遭连个跳大神的都抵不过,这要是传出去了,以后哪还有脸混!……”念及于此,花朗不免有些面上发红,可此等情状被公羊樽看到眼中,却误以为是其说教所致,大感得意之下,公羊樽不由得一阵老怀欣慰,“孺子可教!”心中稍起爱护之意后,语气也变得不那么僵硬冰冷了,“好了,既然你也认可了,那就赶紧吃吧,别糟蹋了老夫这一番功夫!”说罢,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拿起早前那只啃掉一半的狼腿又开始撕咬起来,“啊……”花朗呆呆的看着公羊樽在那里大嚼大咽,“我认可什么了?……”仔细想想好像自始至终除了一句问话一直都是这老鬼自言自语的啊,有心想要为自己争辩几句,但考虑到公羊樽的“文化”功底深不可测,“……还是别冒险了,万一自己真被其绕进去,以后变成个跳小神的,那可就太瞎了这一身好皮囊了……”心中嘀咕一阵后,花朗只得讪讪的冲公羊樽一拱手,“前辈,绝不是您老手艺不行,相反,狼能烤成这般模样儿且能散发如此味道,前辈的手段堪比俗世中顶尖的大厨……”忍着口鼻和心中的双重恶心,花朗皱着眉头展出一副极不合格的谄媚之相,“奈何家母信奉‘自由之神’,故而极为赞赏狼那种宁死不屈的精神,晚辈此刻不能承欢膝下,已然汗颜,又岂可再负家母之意……请前辈体谅……”“娘啊,儿真想您哪……”虽然满嘴胡诌,但念母之情却是万物至真至纯的天性,花朗此刻已然半湿了眼眶,故而虽然前面的媚笑古里古怪,但配上这动情的眼神倒也真的唬住了公羊樽......“叮……”的一声传来,一把半掌长的短小匕首突然插在了一块圆石之上,“拿去……既然你无福消受,那就自己去找点儿吃的”,公羊樽挑了一眼花朗后,慢悠悠说道:“不可行至半山以下,日落之前,必须赶回这里……”说完,头一低,又继续啃起狼腿来,“前辈放心,晚辈定会遵守前言”见状,花朗也不客气,上前两步,取下小刀,揣在了袖中后,迈开流星大步直奔山巅下的密林而去。
“对不住了……小东西,不要这么可怜的望着我好不好?”一阵犹豫后,花朗手一松,一只灰白的小兔落到了地上,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哎……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倒不是花朗自夸慈悲,从离开山巅进入密林,直到此时,花朗已经抓过五只兔子,三只松鼠,两只野狐了,结果在看到对方那无辜的小眼神后,都忍不住给放掉了,此刻其依然是饥肠辘辘,寸米未进,“日过中天了,再有两个时辰我要是还撞不着野猪,山羊和山鸡的话,估计真要空着肚子过夜了……”正当花朗耷拉着脑袋漫无目的的瞎逛荡时,突然一声虎啸在头顶乍响,紧跟着,一股子腥风便罩到了花朗的脸上,闻之令人作呕,吸之肝胆俱丧……大惊之下,花朗已来不及躲闪,只得一回首间,双掌上扬,一把抓住了来物,定睛细看之下,只见一脸如牛头大的斑斓猛虎正喘着粗气,四爪挠个不停,“哎呀,对不起,掐住你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