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跃走到杨素芬身边，示意母亲跟他到窗前，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杨素芬。
那是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句话。杨素芬费力地辨认着，忽然瞪大眼睛，抬脸看着儿子。
“小曼知道了？”
彭跃点点头。“小曼故意问来问去，让咱们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是不想让咱们伤心。”
纸条上写着：跃，晚安，来世还嫁给你。
杨素芬嘴唇哆嗦着。“可她……咋会知道的？”
“已经这样了。”彭跃抹着眼睛。
“是不是他们刚才说什么永恒、永恒的，刺激了小曼？”
彭跃摇摇头。“那是婚礼的常用语。”
杨素芬仍在苦思冥想。
“算了。”彭跃说。
“哎呀，可能是我用报纸包了花瓶，报纸上的新闻被小曼看见了……都怪我……我咋没注意报纸啊，随手就扯了一张……”杨素芬懊悔不已。
“小曼知道了也好，我反而放松了。”彭跃又在眼睛上抹了一下。
他看见周道朝楼上走去。
周道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女儿的房间外。
周小曼的声音传出来：“爸，你没事吧？”
周道推开门，笑一笑说：“我挺好的。”
“我睡不着。”周小曼说，“以前睡得太多，感觉做了个长长的梦。”
“爸爸给你唱摇篮曲，就像你小时候那样。”
“我想听你弹吉他，弹你最喜欢的那首老歌。”
“很久没弹了，生疏了。”周道苦笑着看看自己的手。
“我想听嘛。”周小曼说。
“行，就当作摇篮曲吧。”周道说，“我去问问你妈……”
“吉他在箱子里，一听说你要回来，我就让彭跃找出来了。”周小曼说。
周道打开箱子，怔怔地看着那把吉他。岁月留下了斑驳的痕迹，琴弦仿佛浸透了尘埃。
周道捧起吉他，开始弹奏。
那是一百七十年前的一首老歌，流传到三十年前，早已被人遗忘。那时周道偶尔在一家咖啡店听到老唱片，一下就喜欢了。
《当我们小的时候》——
当我们小的时候/时常手挽着手/
堂上憩息堂下走/不知道什么是忧愁/
当我们小的时候/时常手挽着手/
你摘花儿我折柳/走遍了山前又山后/
……
周小曼伴着琴声缓缓睡去……
吉他的旋律仍然飘荡在旧时光里——
……
花红柳绿山依旧/青春不长留/
只有往事在心头/换得人消瘦/
……
客厅里，李秋炜也睡着了。
他躺在沙发上，闭起眼睛时，想起来，还应该再洗一遍手，但是睡意立刻淹没了他。他模模糊糊地想：完蛋有完蛋的好处，至少，我的病治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