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兴卫国因皇帝冉闵与天巫阿拉耶识结合,重振纲常吏治,朝野局面令人耳目一新,隐然有欣欣向荣之势。与邺宫龙凤呈祥相反的是秦国的六合宫,自天巫离去便阴云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素有“六合宫魔星”之称的秦皇嬴少苍天天喝得酩酊大醉,挥剑在宫中追逐砍杀侍卫,口中叫嚷“竖子敢尔!”暗卫首领蒋青不得不时刻守在皇帝身边,免得他杀人太过。秦信王嬴允直进宫苦劝嬴少苍放下天巫和冉闵,他们木已成舟,何苦拿自己人撒气。
嬴允直壮着胆子为天巫说话:“天巫终究是秦国过客,我们已经将她扣住两年,让她为秦国做了不少事,怎么算都够本。强扭的瓜不甜,陛下与太后待她不薄,还是留不住,可见确系没有缘分。还请陛下以国事为重,将息龙体。”
嬴归尘赤红了凤眼,狞恶地看着跪了一地的臣子和宫人,厉声长啸:“贱人花言巧语,欺心欺君,一手捧出了汉国、卫国两个皇帝,还寄张破歌诅咒朕一世不得开心颜。朕若饶过她与冉闵,就不是姬姓嬴氏后人!”他提着剑朝,跌跌撞撞朝最近的黄门刺去,黄门吓得倒退着往外爬。一柄拂尘扫来,卷住七星龙渊宝剑剑身,顺势一提一带,将嬴少苍头重脚轻的身体立正,嬴允直和蒋青趁机左右架住摇摇欲坠的嬴少苍,向及时赶到的王敖道谢。王敖是嬴少苍的兵家师父,是秦始皇最倚重的兵家高人尉缭的传人。王敖深得兵家真传,但最擅长的还是说客,其实就是从事间谍与分裂活动。王敖曾以一万金贿赂郭开,以反间计杀了李牧,瓦解了赵国。嬴少苍对其十分信任,少时敬之如父,因碍于秦始皇曾以吕不韦为“亚父”,只呼之以师父而已。王敖已年过八旬,德高望重,见他赶来解围,孙博平和蒙灌等人才松了口气。王敖出手点了嬴少苍穴道,命人送去寝殿休息。
众臣围坐商议冉卫立国之事,犬戎一系武官主张趁乱直取中原,趁冉闵与五胡互相攻伐,大军压境拿下河北。蒙灌等先秦遗族元老也认为是大好时机,两方意见少见一致。王敖是兵家人,大家都等着听皇帝老师高见。
王敖沉吟后方道:“我大军出击定可将前赵国至少五百里国土吞并,但五百里之后势必要与冉闵的飞龙军正面对敌。然襄国石祈的势力必然成为前赵正位所在,原本割据州郡的散乱胡人将悉数投靠。我秦国与卫国相争,前赵死灰复燃反为不美。”
“难道我们就白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秦僖王嬴长平质疑王敖说法,浓眉深目透着自信,“石祈小儿羽翼未丰,只有姚戈仲的羌胡对他忠心耿耿,氐酋蒲洪三心二意,太傅怕他,我犬戎铁骑还怕羯人不成?”
北军前卫将军木伬单膝跪地,袒露右肩箕踞而坐,满是傲气地看着王敖:“犬戎儿郎岂言畏战?我愿领军五万为前锋,不取邺城誓不还!”
太尉允燹微露不悦,皱眉扫一眼冒失的木伬,这人就是不如他兄长木滑笥沉稳。允燹抚摸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络腮胡子,对王敖谦让道:“王太傅言之有理。只是天巫与其传人雪漫都成了皇后,弟子冉闵与刘恒又各自称帝,任其壮大无异于养虎为患,我秦国便被长久隔阻与长城以外,先帝遗志何时得偿?机不可失,还望诸位想个万全之策。”
以蒙灌、孙博平为首的先秦遗族一时无语,都看着王敖。王敖不慌不忙,将雪白拂尘搭在左臂,对众臣打个稽首道:“老夫年事已高,久已不问政事。陛下文治武功乃人中英杰,眼下只是为情所困,等他酒醒之后必能权衡利弊。我等只须静候圣裁便可,万勿多言。”王敖言毕,施施然起身,飘飘出宫,仙风道骨当真潇洒,看得其余人尽皆羡慕。
嬴少苍这顿酒醒到深夜,略睁双眼,朦胧中见到一秀发披肩窈窕女子,银丝蓝纱衣蔽体,玉臂为枕埋了花容,伏在自己床侧酣睡,其体异香扑鼻,惹人动情。
“丫头……丫头……”嬴少苍翻身抱住女子狂吻,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就知道你和冉闵不是真的,你对我还是有情的……我们都戴上结婚戒指了,你终于回来找我了……”他亟不可待扒下女子蓝纱衣,露出贴身胭脂色的肚兜。女子娇吟着紧紧贴上嬴少苍,四肢如玉蛇缠绕他的腰身,伸出香舌舔弄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娇声低吟:“陛下,是我。你的丫头回来了……我要你,都快想死了……”
“丫头——”嬴少苍浑身打颤,一把扯下胭脂色肚兜,女子娇羞得拧腰扑在他身上,用自己丰满的胸脯与他肌肤相亲,承光殿中男女绞缠,春色无边。
长发倾泻流淌在****香肩上,厚厚一层刘海覆额,飞舞散乱的发丝沾满脸颊,在帐外宫灯的照耀下,女子蒙上一层梦幻的光晕,迷离虚幻。她热情如火,骑在大秦天子身上狂摆妖娆,男人兴奋得情难自禁:
“阿拉耶……你原来喜欢我么。好,真好……”他喘着粗气,猛然从底下坐起上身将女子按在身下,捉住她一双手腕放倒她头顶上,勾起身子一寸寸吻她玉臂,女子发出舒心满意的吟哦。
忽然,嬴少苍停止了一切动作,充血的眼睛傻傻地盯着女子白腻的手腕,摆了摆头后,他茫然地把目光转向龙榻上那凌乱的风光,女子胭脂色的肚兜和肥大的亵裤艳红刺目。他回头看了看身下娇娃,有些迷惑地眨了眨眼,精赤的上身打了个冷颤,慢慢地,他抽出自己。
“我不杀没穿衣服的女人,滚——”他哆嗦着吐字,昏黄中连火云纹都失去了颜色。
“陛下——”奈丽美丽大眼中噙满泪水,忍着羞恼,咬牙爬到嬴少苍一侧,“喜欢你的是我,一直都是我!阿拉耶识她心里没有你,你何苦为了卫国皇后辱没了大秦?”
嬴少苍如被开水烫般从床上跳起来,从衣架上扯下衣袍狂吼:“来人,给朕把奈丽拖回冷宫!”
宫娥七手八脚给奈丽披上遮体衣服,黄门宦官架起奈丽就往后宫走,奈丽挣扎着呼喊嬴少苍的名字,后者充耳不闻,衣衫不整地往御花园疾行。史广汉带着郎卫们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心都揪到喉咙口。
嬴少苍行到老阴山寒泉汇成的夜池边,双手撑在白玉栏杆上。北方春风鼓动他的衣袍,头发迎风张扬,邪魅不羁的脸受夜池寒气侵蚀逐渐笼上青灰色,他喃喃地道:“贱人,你们都是贱人。”他抬起左手,无名指上无穷大符号重叠而成的同心结黄金婚戒精光锃亮,灿烂地嘲笑他的痴心妄想。他颤抖着捋下金戒,狠狠地掷入夜池。一道金色弧光闪过,“啵”地没入青色寒潭,一圈圈波光渐渐荡漾开来,最终归于平静。
“莫失莫忘,倾心相待。”这是他送别时对她最后的叮嘱。他指着平静的水面呵呵大笑,“欺君!欺心!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他带着宿醉,摇摇晃晃地走在夜池边上,忽然咕咚掉进夜池中,哗啦的水花直冒。史广汉吓得怪叫起来,当先跳进刺骨池水中。郎卫们更不迟疑,下饺子般跳水救嬴少苍。
夜池水如开锅般冒着水花和寒气,嬴少苍的郎卫们游来游去不见他的影子,大声呼喊。片刻后,水面爆出巨响,嬴少苍如鬼魅般冲出夜池,高高飞起重重落下,震得池中郎卫叫苦不迭。闻讯赶到的蒋青游到他身边却被他用掌力推开,气血翻涌还呛了几口水。再吃尝试后,蒋青命还在水中苦苦扑腾的郎卫上岸,只留嬴少苍和自己在水中。夜池只有一丈深,断然淹不死内力超群的嬴少苍,他只是想在雪水融化的寒泉中“凉快凉快”。
夜池之水寒冷彻骨,是用来惩罚犯错重臣的一种刑罚,杀人不见血。“陛下,龙体为重啊——”蒋青踩着水恳求嬴少苍,看往日不可一世的皇帝死猪般气鼓鼓地打开四肢浮在水面,十分沮丧。这位六合宫的魔星一旦撒起野来,只有父皇侐帝才能约束,太后和太傅王敖也只能好言规劝。倘若嬴少苍在夜池中浸淫太长得病,身为暗卫头领的他难辞其咎。正在犯难时,一道灰色人影横空飞至,踩着夜池水波靠近嬴少苍,双手在其胸腹轻按,嬴少苍便愤怒地冲天而起,与灰衣人在空中拳打脚踢,落地时嬴少苍坠入水中,灰衣人如一叶浮萍稳稳飘在水面,单臂下捞拽住嬴少苍衣领,另一手抓住他腰带,将他整个提出夜池抛向岸上挤在一堆的郎卫中。郎卫们借助嬴少苍,黄门忙用毛毯锦被将皇帝捂个严实,由六个力士扛回承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