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牛棚的滋味前所未有的漫长难熬,又冷又饿,体力严重透支,加之亲眼目睹肢解和吃人场面,如果不是身处险地,阿拉耶识几乎撑不下去了。天不亮,羌胡便闹腾起来,原来是苇泽关的汉军调拨了一千人讨伐叛乱这支羌胡。伏子和王黑那在略阳三不管地区占地为王,这次受姚戈仲相邀拉着队伍到中原腹地讨地盘,在汉国境内为非作歹,激怒了小将周亚夫。其时,刘恒新登基,朝廷尚忙于清除吕氏余党,整顿朝纲,无心无力插手胡人****,严令各州郡以防御为主,不作追击。周亚夫血气方刚,与冉闵是未央同窗,又同为侠墨长老,怎甘心羌胡在自己眼皮底下来去自如?他传信给苇泽关守将,让他们务必给羌胡一点颜色,这才有了一千汉军迟来的营救。
这支羌胡人数五倍于汉军,但他们目的是抢劫汉国村镇后入卫国,不欲与汉军纠缠,王黑那带二千人出村迎击汉军,伏子的三千人推着抢来的粮操和女人先走。这伙羌兵虽说草莽出身,但打起仗来还算利索,很快就驱赶着两脚羊们和兵士一起转移,包括二娥在内的下沙堰村的女人们统统都被带走。离村不到二里地的地方,赶来的汉军与王黑那的羌兵厮杀到一处,旌旗飘荡,喊杀声震天。
阿拉耶识趁这个时机在村舍中寻找打信号的材料。她既不想落入汉军手中,也不愿放过给汉军报信的机会。她翻遍了村子才找齐东西,便急急跑到村头那株歪脖子树上放信号。谁想她在树上才发现王黑那指挥段后的羌兵往西边且战且退,没有再退回村子。亦即是说,汉军追着羌胡而去,很可能发现不了自己留在村中的信号,那就白忙活了。阿拉耶识跳下树,跑到村口看动静,刚一露头,突然耳畔嗖嗖连响,两只飞箭擦身而过,惊得她一头冷汗。她没有任何战斗和避险的经验,仓惶中乱了方寸,只知道转身向后跑。身后又是一支箭飞来,眼看要射入阿拉耶识后背,一人突然从旁侧窜出将她按到在地,恰好躲过飞箭。阿拉耶识扭头看是,一个长脸鹰鼻的羌兵正瞪着她,嘴里嚷嚷喝骂,说她这么蠢笨还来送死。一边说,那人拖着她蹲着挪步到旁边的房舍躲避,原来这里还躲着十几个羌兵,人人脸色紧张,严阵以待。
这些羌兵看到阿拉耶识毫无惊讶之色,而是议论兵分两路穿过村子甩开汉军,在村西边聚拢。阿拉耶识很快明白这些人是被汉军打散的羌兵,而且也有一小股汉军追着他们而来,刚才汉军差点把她当成羌胡射杀。阿拉耶识暗叹倒霉,只要是个男人除了杀人就等着被杀,女人就等着先奸后杀?什么世道!
阿拉耶识还没想好怎么摆脱尴尬,这伙人突然发足狂奔。她不知所措,先前救她那个长脸鹰鼻羌兵停下来招呼她:“你傻啦,汉军来了,还不快跑!”见她茫然的样子,那羌兵回来拖上她就跑,果然村口一拥而入数十汉军,气势汹汹直奔她们这伙人而来。阿拉耶识不由自主跟着那羌兵跑路,她此刻心慌腿软哪里跑得过身强力壮的男人。眼看要汉军就要追上她,长脸羌兵见状反扑回来挡住汉军,让她先跑。
“拔刀——你有刀不用,脑子被驴踢了吗?”羌兵一边和人交手一边骂她,她战战兢兢抽刀,跌跌撞撞地往前冲。
好歹她这几天为了说服村民在这里转过几圈,算是比较熟悉村中路径。她兜兜转转地在村中寻找藏身之处,然而汉军如附骨之蛆紧紧跟随,稍有不慎就要做枉死鬼。实在无路可退,阿拉耶识咬牙往村西跑,希望出村后能摆脱两方军队。不过她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当她累得跑不动坍在一棵树下气喘如牛时,先前那拨羌兵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围住她,嘲笑地看着她:
“你这熊包还跑出来了。”
“这小子一定是藏在村子里的逃兵。”
“让我们看看你是不是在村子里找到了好东西……”
这些人不怀好意看着阿拉耶识,人人都把她当做躲在村子里当逃兵的家伙,以为她在村子里搜刮村民财物私吞,有人已经朝她逼近了。
阿拉耶识忙把刀指着他们,紧张得握刀的手都在抖,“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那伙人哄堂大笑起来:“一看就是雏儿,连刀都不会用还杀人呢。”
不待阿拉耶识动作,有人抽刀将她的刀格开,当啷掉地,一把刀已经架到她脖子上。她的脸唰白。
“我这里还有肉干,不用杀他充饥。”一双粗糙大手搭上刀背,将其从她的肩上移开,竟是那长脸鹰鼻羌兵及时赶到。他被数个汉军包围还能全身而退,显然武功不俗,同行的这些羌兵对他也颇为敬畏,呼之为栗特康大哥。
原来这帮羌胡是欺自己年少体弱不能征战,打算杀了自己当粮食。阿拉耶识强自镇静,从怀里摸出几颗金豆子撒到地上,“这是我全部的东西,你们拿去可以买几头牛了。”她不敢说放了她的话,生怕他们要杀逃兵。羌兵们一拥而上抢金豆子,狼多肉少不够分,有的用牙齿咬金豆子,企图分成两半,场面闹哄哄,唯有那个叫栗特康的胡人不为所动,一双锋利眼睛上下打量阿拉耶识。后者心惊肉跳,祈祷千万别让这胡人看出破绽来,好在她对自己化妆的技术还有几分自信,否则早心虚露馅。
“你叫什么名字?”栗特康盯着她问。
“我叫唐春,我不想和村里人迁往塞外,就只能跟着打仗。”阿拉耶识把自己说成是个被逼无奈才参军的羌人,把自己不会武艺刀枪的软弱合理化。
“我叫栗特康,你以后跟着我,免得吃亏。”栗特康大方地表示友好,还拍拍她的肩头,让她安心。
一行人休息片刻又匆忙启程,阿拉耶识暗暗叫苦,才出牢笼又跳坑。她献宝后那些胡人对她都友善起来,偏偏那不贪财的栗特康把她看得很紧,几乎寸步不离。她有些纳闷:这算什么,难道我脸上写着“奸细”两个字?
他们只用了一天功夫就赶上伏子和王黑那的大军,重新入编。栗特康是伏子部下的老军卒,骁勇善战,被封了个管五十兵卒的屯长。栗特康让阿拉耶识走在队伍最后充当保护粮食辎重的士卒,遇敌不用打仗,算是照顾她。大军日行三十里,进入卫国地界后和卫国的军队交过一次手,羌胡损失了数百人便匆匆撤退,看来是急于赶赴襄国投靠姚戈仲的儿子姚襄。夜晚睡觉就在野地里搭个棚子遮风挡雨,几十号人睡成一排,人挨人,臭不可闻。要让阿拉耶识与这些肮脏的屠夫睡在一起,还不如杀了她。她现在是跑也跑不出去,留也不能留,比死还难受。她主动要求睡在最外面,一方面通风减轻臭味,一方面也是夜里伺机出来找路子逃跑。不几天,逃跑路子没找到,她已经得了严重风寒。
这天夜里,她卷缩在最外面忍受早春寒风吹,一面浑身哆嗦着咳嗽,头疼欲裂,看东西都是模糊的。棚子里的羌兵们都是吃着人肉荤腥的,白日行军打仗,夜里睡得死猪一样,鼾声时起彼伏,加剧阿拉耶识的头疼和失眠。迷迷糊糊中,身体好像被被什么裹住,后背传来一阵温暖。因为舒服,她没有动弹,然后那片温暖在她身上移动,紧紧把她揽在怀里,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游移,脖子后传来男子的耳语:“唐春,你的身子比女人还软,让大哥我想死了……你给我睡一睡,我一定对你好……”
阿拉耶识昏沉的脑袋听到最后总算清醒过来,毛骨悚然中勉力转身,与栗特康长脸鹰鼻面对面!对方脸上充溢欲望,眼睛闪着精光。
妈呀,这人要和自己玩龙阳!
阿拉耶识骇得汗毛倒竖,拼尽全身力气挣扎着要站起来,栗特康立刻用强把她结结实实压在身下。
“放开我!”阿拉耶识低声怒斥,“你要撒野找那些汉女,我是男人!”
栗特康低促喘息道:“我找了女人,还是泄不了火,想的都是你。”
“滚开,我不要你。”阿拉耶识咬牙切齿,然而还是压制这自己的声音说话。她敢打赌如果吵醒其他羌兵,栗特康不会知耻住手,自己反而会暴露。
“不滚。你以为我凭什么几次三番救你?第一次救你就摸到你的手,比那些汉女细嫩得多,男人长成你这样,难怪扛不了刀枪……”栗特康腆着脸说话,隔着厚厚的裤子,一只手肆无忌惮地摸到阿拉耶识下身,突然他的淫亵表情抽筋了,直愣愣地看着阿拉耶识:“长生天在上……你是个女人?”
阿拉耶识哪容他多说,抽出食指摁他眉心上:“闭眼、睡觉。”
栗特康的身躯好像被人抽了筋,软软地趴在她身上,再未动弹。旁边的羌兵似乎被这里多出的人挤占了位置,睡梦中嘀咕皱眉,阿拉耶识不敢再下催眠指令,只得悄悄起身溜出棚子。
被栗特康识破女人身,羌胡队伍再也不能待了,今晚必须逃出去。这番惊吓后,阿拉耶识强打精神在营地里潜行,好在巡夜的刚刚走过这里,装作起夜的士卒找地方。远远看见两个羌兵押着七八位被糟蹋后的两脚羊往关押处走,阿拉耶识定睛看着自己的装扮、连日因病而虚弱的身体,一个疯狂的计划迅速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