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不如行动,阿拉耶识折返后迈进巫殿大门。整个浩陵用夜明珠、荧光石、铜镜、水晶做成照明系统,虽然夜明珠的光亮不如古书中所说亮如白昼,但是经过荧光石、铜镜、水晶以及汉白玉地面和墙壁的折射和反光,使地宫内环境看得很分明。阿拉耶识站在巫殿中,感觉就像来到一处精心布置的仿古博物馆,光照和温湿度都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明亮也不昏暗,温湿度令人感到舒适。阿拉耶识被巫殿正中一株巨大无比的树干吸引,树身比南国的老榕树还要粗,须数十人合围才能圈住。地面由三尺见方的汉白玉铺就,大树的枝干露于其上,根系扎入地宫深处。树皮厚实,平滑有韧性,枝叶长于陵墓外,否则无法产生光合作用供给养分。阿拉耶识绕着大树转圈,心想嬴少苍登基后才开始修浩陵,这棵大树如何在短短十年间就长得如此巨大无比,难道也是南蛮的巫术所致。世界各地都有大量未解之谜超过科学实证范畴,正因为如此,人们才迷信鬼神之力。她旋即想到,中国科学技术对于嬴少苍和大巫祝等人而言,恐怕更难理解,所以他们才会千方百计从自己嘴里套东西。
浩陵中的巫殿比六合宫巫殿的规模小,大殿呈八角形,六合宫的是方形。六合宫巫殿有三层,这里好像只有一个空旷的大殿,也许是浩陵未完工的原因。白色石壁上阴刻了一些壁画,一路看过去,除了以叙事的手法歌颂蚩尤大帝的战绩,还画出了苗人自商朝灭亡后被迫南迁的故事。最后,还有反应西戎人进入苗疆与苗人先打仗再融合的画面。整个就是一副石雕绘画的历史画卷。这里与其说是供嬴少苍死去后继续统治巫师的地方,还不如说是苗裔族群的祠堂。
阿拉耶识站在巫殿中央环顾八方,突然感觉巫殿的八角形像八卦阵。低头看地面,巨树正好占据了巫殿正中央,石材被切割成条状铺在大树周围。在夜明珠的荧光照射下,地面散射出微光,仔细辨认后确定是八卦的卦象。阿拉耶识被勾动好奇心,她走进那些由地面反光形成的卦象时,卦象又看不到了。阿拉耶识蹲下来摸地面,才发现地面的石材是半透明的,可能是折射的缘故,远处才能看见卦象。巫殿里用八卦来防盗?阿拉耶识啧啧称奇,她猜如果防盗还可以加上奇门遁甲,那是外八卦,和内八卦套用起来效果更好吧。阿拉耶识对于奇门遁甲较为陌生,正当她盯着地面打圈圈时,忽然听到一扇石壁后传来抓挠声,把她吓一大跳。抓饶声响过后,又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好像有人做重体力活的喘息。
阿拉耶识便有些释然:这是一处未竣工的陵墓,自然会工匠在里面做活。况且,钜子的人也在里面服侍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她心中好笑:这里真正的鬼魂舍我其谁?
她便冒着胆子朝发出声响的石壁靠过去。声响一直未停,阿拉耶识追着声音在墙壁上摸索。她轻轻敲石壁,一边试探性地喊道:“有人吗?”那边抓挠升和哼唧声同时停止了,阿拉耶识不知究里,便在石壁各处敲敲打打,希望对方有所回应。很快,墙壁后面响起隐隐的轰轰声在八角形的巫殿滚过,连带地面和石壁都有轻微的震动。
“这是什么声音?”阿拉耶识不由自主向后退,惊异地四处搜寻。轰隆声传自地面,那阵势像是马路上碾过的压路机带起的震动。阿拉耶识瞬间变了脸色,更令人吃惊的是,两扇对开的大门正往中间合拢,等她跑到时只剩十几公分宽的缝。阿拉耶识惊叫着抓狂,条件反射伸手去推门扇,两扇门匀速往中间挤,片刻功夫连条缝都看不见了。急切之下阿拉耶识对着石门拳打脚踢,石门自然纹丝不动。
我动了机关!一定和地上的八卦反光有关!阿拉耶识睁大眼睛寻找地面的八卦,发现那些八卦的光线在变换组合,它们在随机组合六十四卦。
内八卦启动机关,出路在外八卦!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要找生门!
生门属土在北方!
古人修建坐北朝南,与门相对一方是北。阿拉耶识马上跳到生门方位,震动立刻平静了。刚要松口气,却见死门方向的石壁上一块石板快速缩到地下,露出可供一人出入的开口。
阿拉耶识惊喜中朝那门口奔去,还未赶到,却见里面伸出一只粗黑手臂攀住出口,那只手长着灰色的尖利爪子,手的主人发出呼哧的鼻息,灰色爪子在石壁上乱抓,发出的正是先前听到的抓挠声音。
阿拉耶识吓得硬生生刹住脚步——不是生门!
休生开,三吉门;死惊伤,三凶门。去开门!
阿拉耶识跑至西北开门时,生门的怪物已经从门中挤出来了。它也许是人,但看起来更像怪物。它身着铠甲的躯干和四肢比常人粗壮,皮肤紫绀,眼睛玻璃质泛着黄光,手上挥动一把大斧头,大步挪动身体朝阿拉耶识奔来。
阿拉耶识一个滑步往东南方窜,与武士擦身而过。武士直突突往前扑,惊魂未定时,脑后又有一阵风扫过,她下意识蹲地双手抱着脑袋,瞥见一道灰色影子围着大树转圈。一声愤怒的嚎叫立刻在巫殿中响起,武士又转回来了。他拎着大斧追赶灰色的人影,嚎叫着斧头劈在树干上被卡住了。灰色影子嘻嘻笑着沿着八角形巫殿跑了一圈,他的速度极其快以至于阿拉耶识看不清他的样子。
阿拉耶识已经被眼前的突发状况彻底弄晕了,她追随灰色人影时竟发现东南方墙壁上又开了一道门,敢情灰色人影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斧头武士的目标是灰色影子不是自己。没有片刻迟疑,阿拉耶识拔足往灰影来的东南门跑。眼看要挨到门边,头发却被人一把抓住,原地打了个转儿,疼得眼泪差点出来了。
等她看清扯她的人时,不禁魂飞天外——李文吉!他身着灰色布衫,正是那个灰色人影。
“好看。”疯子李文吉看着阿拉耶识嘿嘿笑,一只手紧紧揪着她捆成一束的青丝,直愣愣的盯着她的面孔,皱起眉头好似在苦苦思索。
“放开我!”阿拉耶识拼命挣扎起来,眼睛死命瞪着李文吉身后,怪物武士已经拔出大斧,靠近了他们,手中的斧头高举朝他们两人当头劈下,那瞬间阿拉耶识闭上双眼。
一声沉重的当啷声过后,阿拉耶识慢慢睁开眼睛,李文吉和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他仍旧紧紧攥着她的头发,只是李文吉正目露恐惧看着怪物武士。阿拉耶识勉强转头看去,一截锥尖突出于武士胸口,紫黑色的粘液从锥尖缓缓滴落,武士发黄光的眼珠失去玻璃珠的光感,成实实在在的浑浊黑色玻璃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让李文吉害怕的不是武士,而是武士后方走近的红衣人。
是嬴归尘。
他的脸色铁青,即使身着红色锦缎的华服也不能消减他冷得可怕的寒意。他走近后从武士背后抽出一把尖头的漆黑短杖,武士就像被抽筋的死猪,重重地倒在地面上。
李文吉像个犯错的孩子样别扭着身体,然而揪着阿拉耶识头发的手一刻也不放松。“又是你……我不回去。我要她陪我玩……”说完揪着阿拉耶识头发把她推到身前,口齿不清地说:“美人……我要她陪我玩,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放怪物咬你!”
不敢相信这样孩子气的话出自连环杀手李文吉,看来他疯病加重了。
嬴归尘不为所动,漆黑眸子散发危险的光,“把她放开,不然就扎针。”
李文吉听到“扎针”二字打了个哆嗦,大叫不要,一面低头看看阿拉耶识,显得很犹豫。直到嬴归尘故意亮出手中几根闪亮的银针,他才将阿拉耶识推向嬴归尘,转身朝怪物武士出来的生门跑。谁知他刚钻过去后立刻哇哇大叫,把惊魂未定的阿拉耶识也吓得跟着尖叫。嬴归尘蹙眉说没事了,他们抓住了李文吉。果然,四个玄衣人扯着一张大网兜从那道生门出来,李文吉被兜在里面蜷缩成一团,一脸气闷看着嬴归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李文吉关在皇陵,又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我不相信是为了治病。”阿拉耶识抽动鼻翼,从嬴归尘手中的巫杖上传来一股腐朽的气味,上面粘着从怪物武士的血,阿拉耶识从未见过的黏糊糊的胶质状的紫色血液。一个下人走来双手接过那根巫杖,嬴归尘用一条纯白丝巾擦去右手上沾的血液,用他永远不变的清冷声调说:“把你带到皇陵暂避几日,等外面情势明朗后再送你出去。”
情势明朗?阿拉耶识怔住,对嬴归尘的话将信将疑。嬴归尘让下人送阿拉耶识先回住处,他换身衣服就来。阿拉耶识这才注意到,他红色锦袍上有很多深色的痕迹,凭经验看出是鲜血,难怪一直觉得他身上腥气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