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往前摸索了约半个时辰,阿拉耶识忽然顿住身形问其他二人,是否觉得凉下来了?石闵二人也停下来,用鼻子深吸一口气,都觉呼吸比刚才顺畅许多,也略微感到有些凉意。应该是快到出口了!阿拉耶识马上又点燃自己手中的火把,率先在前领路,石闵不甘落后,若非地道狭窄,他定然要牵着阿拉耶识的手走做一路。他们今天完全按照靠右行的笨办法,磨过了这么多时间才到得正途。“我认得路啦!”几个转弯后,阿拉耶识发出一声欢呼,往前飞跑,石闵和蒋靑紧随其后。奈何这里的通道又显低矮,且不似深处的地道洞壁光滑,尖利的石头,甚至树根都突出在洞壁中,是以两个大男人只能低头弯腰前行,反而不如身材娇小的阿拉耶识跑得快。很快阿拉耶识的身影转过一个弯就消失了,石闵不由大急,呼喊滢儿慢行。跟着转弯后,前方吹来一阵冷风,地道猛然开阔许多,却不见了阿拉耶识。
这里应该离出口很近了。
“滢儿!”
“公主!”
没有任何回应。石闵心下大骇,万料不到要靠近出口时却把阿拉耶识弄丢了。蒋靑赶快把手中火把也点燃,往此处地道边缘照去。忽听一阵狺狺的低沉呼哧声从地道边缘黑暗中发出,蒋靑拿火把一扫,竟看见黑暗中有数点绿色的光亮。啊!他吓得倒退几步,只来得及喊出“有东西”三字,便见那绿色光亮突地暴起朝他飞窜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黑暗中闪过一片银芒,啪啪响起一串沉闷的堕地声,湿热东西喷得蒋靑满头满脸。他伸手一抹,闻到腥气逼人。定睛再看时,石闵站在他身前,正举火把端详地上之物——乱七八糟的散着一些黑乎乎东西,竟然是几头灰狼!
“不好!”蒋靑失声大叫,“公主……公主她……”话音未落,石闵的人早已不见。蒋靑头上冷汗涔涔,握着火把的手心全是汗水。石闵轻功极快,明明就在自己身前,眨眼功夫就消失无踪,若非亲眼所见,直以为是撞鬼而已。努力镇定心神后,蒋靑照见前方有一洞口,便也钻进去看究竟。这里空气已是十分新鲜,横竖快到地道尽头,他须得跟上公主和石闵。
且说阿拉耶识方才被地道侧面一点发亮光芒的东西吸引,仗着快到洞口且这段地道尚有一些印象,便不管不顾飞奔而去,穿过几个挤挨着的小洞口,光芒越来越盛,阿拉耶识走近时,不由把下巴都惊掉:那些泛着微弱光芒的东西竟然是一小堆金饼和珠翠。这,着实令阿拉耶识咂舌。虽然这些财宝总数不多,但却是从哪里得来的呢?那些死去的工匠不可能有这些东西,莫非是毋宕故意留下的财物。
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听到脑后传来呼哧呼哧带着低低鼻息声响,立刻令她头皮发麻。她整个后背立刻僵硬得如同铁板。她极慢转身,正对上一对绿色珠子,一颗冰凉的汗水从鬓角滑落。
天,这里竟然有狼!
与她对视的正是一头强壮的恶狼,站立都有半人高,披毛丰厚看起来体型更是大如牛犊。这狼此刻大嘴微微翕张,露出左右两颗长长獠牙,正是它的眼珠子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绿光。畜生可不认得阿拉耶识这样的绝色美女,只当她是可口猎物。但它并未立刻发动攻击,可能时令正值入秋,小动物都长着秋膘,食物供应尚且充足,这头狼或许还很饱。第一次和野性猛兽面对面,阿拉耶识身体抖个不住,腿脚发软几乎要栽倒。但她不愧是心理专家,关键时刻过硬的心理素质救了她。
阿拉耶识强自收摄心神,慢慢调息,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专注的凝视上,她的双眼和恶狼对视和对峙,希望对人有用的眼光催眠可以缓解这畜生的暴戾凶性。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软倒下去,也不能惊慌乱叫,要是令这头狼感觉到进攻的威胁,一定会暴跳起来咬断自己的喉咙。是以当石闵一声声呼唤时,阿拉耶识紧咬牙关不敢开口,生怕惊扰了狼与她的对视。石闵呼唤声逐渐靠近,他的声音听起来焦灼惶急,他正路过阿拉耶识进来的洞口,也许是那头狼和阿拉耶识两人对峙遮挡了黄金珠宝发出的光芒,石闵竟然没有发现这里。他喊着滢儿走开了。
阿拉耶识的额头淌下越来越多的汗水。
这样不行,她想,必须要让石闵知道自己的方位。还未待她想出法子通知石闵,一股幽风吹来,夹杂着浓烈的血腥气,面前的狼掀了掀湿润的鼻头,闻出这是同类的血的味道。它低低嚎叫起来,张大的吻部露出满口白森森狞恶的牙齿,它俯下头,前肢往下压——这是野兽发起攻击的前兆。阿拉耶识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恶狼如弹簧样朝她扑去,狼爪撕下一片后背衣服。在阿拉耶识的惊呼中恶狼的爪子已经搭上她的肩膀,张嘴就朝她的脖子咬去。生死一线,阿拉耶识反应极快,关键时刻反手用火把往身后狼头戳去。动物畏火天性使恶狼松开阿拉耶识,阿拉耶识见机便朝洞口跑,恶狼彻底被激怒,纵身凌空从后面把阿拉耶识扑到,阿拉耶识亡魂大冒,脑子嗡嗡乱响完全不能做主了。恶狼的大口咬向阿拉耶识的后背肌肉,一道寒光飞来端端插入恶狼脑门,狼血成一条缝样喷射到地上,阿拉耶识身上竟然没有沾上一滴血。
恶狼的身体软软倒下,一只手伸来提起狼尸扔到一旁。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阿拉耶识尚自闭着眼睛等死,一双手从背后紧紧抱起了她,颤抖地问:“滢儿?”
是石闵的声音,阿拉耶识缓缓张开眼睛,石闵惊骇痛楚的脸映入眼帘。她勉力朝他勾起嘴角,“棘奴……”对方的俊目轻轻闭上,一阵温暖的鼻息呼出,他轻轻地说:“总算……”
“我没事。幸好你来了。”阿拉耶识伸出手摸他的脸庞想给他安心的抚慰。石闵睁开眼睛,定定地看一阵怀中的人儿,又狠狠地把她裹紧在怀里,哀求道:“不要再抛下我,行吗?”他含住阿拉耶识的耳朵,喘着低低的气息颤声道:“有狼……找不到你,我急疯了!求你,别离开我……”
阿拉耶识小嘴张了张,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半晌惴惴地说,“太大意了,以后我再不逞强,一定不让你操心。”
石闵满眼郁色地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红唇微微嘟起,星眸可怜巴巴眨呀眨,仿佛祈求他不要生气。他的心一软,低下头把双唇压在她性感柔软的嘴上,痛吻起来。不虞石闵有此举,阿拉耶识本微张的嘴唇没有合拢,他的舌头很自然伸进来,刮过她的贝齿,轻柔地卷起她的舌头,吮吸。阿拉耶识想要抗拒已是不能。他的吻越来越热烈。前几****的吻技还生疏得很,今日一下子就无师自通了。那深深的缠吸之吻让大脑稍微缺氧,呼吸变得急促,身体细胞因为缺氧而瘫软无力,她软软地躺在他怀中,这个被她称为孩子的男人怀中。良久,石闵放开了她,明亮的眼眸荡漾着喜悦和丰盛,面孔红红地道:“甜的。滢儿,你竟是这般美好。”
阿拉耶识一听这话就犯晕,刚刚石闵激烈缠绵的吻只是让她大脑缺氧反应迟钝,她对这吻完全没感觉,慈心的吻完全不同,那才能让她浑身烧起来。她在大脑缺氧的情况下,还想着如何反应才不会伤到石闵的自尊。她既推不开他,也不能粗暴地咬他,便只能任由他亲吻。
也罢,小时候一句戏言竟让他挂念至斯。好歹他过几日就要离开,就权当是陪着他玩这成年人的接吻游戏吧。阿拉耶识无可奈何地自慰。
见石闵含情脉脉注视自己,阿拉耶识尴尬地提醒他,“棘奴,以后别这样了。彼此相爱的人才能接吻,这样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爱的人不是你,希望你能理解。”
笑容瞬间凝固在俊颜上,火热的心沉到冰窟里,泛起的红潮刹那间消褪得一干二净,刚才还明亮如宝石的眼眸蒙上一层灰色。唇边浮起一抹自嘲苦涩,黯然道:“相爱的人?我忘了在你面前我自始至终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像我这样的孩子,当初没有办法自保,更谈不上护你周全;现在的我纵然是赵国大将又如何,我来会你还得掩人耳目,要瞒着赵国人,还得瞒着秦国人。我千般谋划还是落入燕国人的圈套,连累你受苦受罪。我连自己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确实不配和你在一起。”
这样的自罪自责式的检讨可不是心理医生想要的东西,阿拉耶识马上把话头接过来,“别这样说自己。你是个坚强勇敢的孩子,命运有时候不尽如人意,也只能去承受它。因为无论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会发生的事。我们所经历的事,不可能,绝不可能以其他的方式发生,即便是最不重要的细节也不会。”
对方的眼中的光亮越来越晦涩,神情逐渐冰凉,阿拉耶识并未停止她不合时宜的说教,因为她担心如果不说通说透,对方不会死心。
“也许你会认为如果当时做法不一样,那么结果就会不一样……但其实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会发生的,而且一定要那样发生,假设是不存在的。我们一生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绝对完美的,即便它不符合我们的理解与自尊。”她勾住石闵脖子,以便自己的眼睛能更靠近黑暗中的他,让自己的意思更好地传达到他的内心深处,“也许我说的你现在一点也听不进去,但是请你相信我,万事万物都有它的因缘,只有具足智慧的人才看得到。你是有慧根的孩子,终究会明白我的话的。”
她一番啰嗦晦涩的话中出现了两次孩子的称谓,石闵的脸上既没有失望也没有希望,慢慢松开环抱阿拉耶识的双手,“是,你是神仙,终归是不会错的。”他的语气寒凉,整个人也好像失去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