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方晴依不耐烦的回答就像一道催命符，夏荷知道如果她不说点有用的东西，方晴依是不会放过她的。
夏荷进来后，跪在地上，还心有余悸，烟花柳巷那些抹着大红胭脂的老鸨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死人。夏荷环视了一圈屋内的丫鬟，方晴依让丫鬟都出去，沈如雁问竹守在门口和窗户下，屋内只留下方晴依姐妹和孙妈妈。
“大小姐，那荷包是奴婢绣的，但是奴婢不知道那麝香从何而来。不过，奴婢知道柳姨娘早就料到那荷包会出问题。”
“什么意思？”
“前几天张姨娘来荷香园串门，当时柳姨娘正在绣荷包，张姨娘看了爱不释手连声夸赞，柳姨娘说送给张姨娘，张姨娘反而不要。后来柳姨娘想想都觉得不对劲，然后命我绣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荷包内衬上绣了一个曼字。”
怪不得刚才在慈宣堂柳姨娘不慌不忙，原来早安排好了后路，柳姨娘竟然如此惊醒？
“所以柳姨娘早就知道张姨娘会借那个荷包生事，那麝香是谁准备的，又是怎样跑到柳姨娘的袖中的？”
“奴婢不知麝香是谁准备的，只不过在去慈宣堂的路上，奴婢看见……赵姨娘身边的芍药塞了一个荷包到柳姨娘的袖中。”
和自己猜想的吻合，芍药果然在帮张姨娘做事，至于是是利诱还是威胁，就得等到问梅回来才清楚。
虽然心中讶异，但方晴依表面不动声色，“你还想骗我，如果芍药塞了一个荷包到柳姨娘袖中，那柳姨娘袖中岂不是有两个荷包！而且，柳姨娘又不是木头，怎会有人塞东西到自己的袖中而不察觉呢？”
“大小姐，奴婢说的是实话。奴婢看见芍药踩着了赵姨娘的裙子，然后赵姨娘就撞到了柳姨娘，芍药乘机把荷包塞到柳姨娘袖中。柳姨娘……她察觉了，她把两个荷包对调了，把另一个荷包塞到了赵姨娘袖中！”
原来这柳姨娘还是移花接木的个中高手，知道张姨娘通过她来使云氏小产，就顺说推舟帮她完成计划，顺便摘出自己，嫁祸给赵姨娘。
方晴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仍然一脸淡然，就好像一切都了然于胸。
拄着下巴望着夏荷，“就这些？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耐烦的挥挥手，“问竹！”
“大小姐，大小姐，柳姨娘每个月都去鸿福酒楼。”
“这有什么稀奇的？”
“这些年，每个月都去。去了之后，把奴婢或者秋菊留在楼下，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楼上用膳。”
“为什么？”
“柳姨娘说她喜欢清静。”
“从哪一年开始的？”
“这个奴婢不知，奴婢从六年前开始服侍柳姨娘，从那时开始她就每月都去。”
“奶娘，都记下来了吗？”
“记下来了，小姐。”
“夏荷，我可以不送你去勾栏院，也可以保你一命，但是你得保证今日所说的绝无半句虚言！”方晴依把孙妈妈刚才记录下来的纸张递给夏荷，让她按手印。
夏荷按完手印，并一再保证所言句句属实。
“你回去后，应该知道怎么说！”
“奴婢知道。”
“佳儿，给夏荷一粒黄连丸，然后让你的丫鬟送她回柴房。”等夏荷出去后，方晴依小声对方晴佳说，“你接着审问其他的丫鬟，特别是柳姨娘的另一个大丫鬟秋菊。要装作从夏荷口中没问出什么来的样子，我现在去隔壁房间。”
方晴依刚去隔壁房间，问梅就气喘吁吁地找过来了。
“小姐，赵姨娘身边的丫鬟芍药投靠了张姨娘！”
“我知道，原因呢？”
问梅凑近方晴依和孙妈妈，小声嘀咕了几句。
“呵呵，放贷，胆子不小啊！奶娘，您去偷偷请我爹过来。”
慈宣堂里正闹得不可开交。
柳姨娘故意说了一些过激的话，引得赵姨娘伸手去打她，结果从袖中掉出一个与之前那个一模一样的荷包。
“这只荷包与我的很像啊。”柳姨娘捡起那只荷包，突然惊讶的提高了声音，“赵姨娘，为什么你有一只和我一模一样的荷包？我那只荷包里的麝香果然是你塞进去的！”
赵姨娘抢过那只荷包，瞪着柳姨娘：“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之前从来没见过这只荷包，这明显是你栽赃给我的！”
方恒冷眼瞧着这一切，这就是他的妾室，私底下就是这样你争我斗蛇蝎心肠。他想起了云氏被查出有孕的那天假山旁被人泼的菜油，当时没查出真凶，想来就是这几人中间的一个。
方恒的长随忆安走进来，在方恒身边耳语了几句。方恒站起身，让忆安接着审问，自己则独自出去了。
“孙妈妈，怎么了？”
“老爷，大小姐请您过去一趟，她可能查出这次事件的真凶了！”
随着孙妈妈来到柴房边的厢房，方恒坐在里边，方晴依则在外间审问芍药。
丫鬟把芍药带进来后，方晴依并没有着急审问，只是直直看着芍药，芍药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过来一盏茶的时间，方晴依才开口，“宁愿吃黄连，也不愿意说实话，芍药，你对你的主子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大小姐，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我根本不知道这次事件的幕后真凶是谁？”芍药低眉顺眼的回答。
“你这么忠心，就是不知对赵姨娘忠心一些还是对张姨娘忠心些？”方晴依轻描淡写的问道。
芍药有些震惊，“大小姐的意思奴婢不明白。”
“我更是不明白，为什么你爹在外面放贷被仇家逼债，你不找赵姨娘反而找张姨娘？”
“大小姐……”
“怎么，你想说为什么我会知道”方晴依猛的提高音量，“芍药，你以为你在去慈宣堂的路上所做的事没有人知道吗？”
芍药还是沉默着，不透露任何消息。
“我知道你不怕吃黄连，就是不知你父亲的事被我爹或官府知道后怎么样？张姨娘难道不是这样威胁你的吗？”
芍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盯着方晴依，方晴依故意不去看她。
“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谋害主母嫡嗣的罪名可不小！”
“大小姐，奴婢并没有做过那些事。”
“你做没做过，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张姨娘使大家信服你就是真凶就可以了，难道你觉得她没这个能耐？东璃国国律明确规定禁止私自放高利贷，你爹胆子可真不小啊。但是我更好奇的是，你爹一个小小的店铺账房，怎么有那么多钱出去放贷？”
“大小姐，奴婢招，请大小姐救奴婢一命。”芍药终于动摇了。她爹明面上在赵姨娘的铺子里当账房，暗地里帮赵姨娘放贷，偏偏这段时间追债时差点出事。如果偷偷在外面放高利贷这件事晴被别人知道了，赵姨娘一定会推她爹出去顶缸。
“奴婢爹在外面放贷，被张姨娘发现了，她找到奴婢，说只要奴婢帮她办一件事就会帮奴婢解决这件事。”
“她让你做什么事？”
“在赵姨娘召集几位姨娘去老夫人那里的路上，绊住赵姨娘，借机塞一个荷包进柳姨娘袖子。”
“她怎么知道赵姨娘什么时候会召集姨娘去慈宣堂告状？”问完这个问题方晴依自己都笑了，去老夫人那里告状一向是赵姨娘的杀手锏，上次自己不还亲耳听过一回嘛。
“赵姨娘邀请几位姨娘去慈宣堂，是让我传的话。”
“芍药，空口无凭，我凭什么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瞎诌的，为了临死前能拉个垫背的？”
芍药抿嘴，半晌，从怀中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孙妈妈。
“奴婢去梅香园传话时，张姨娘给了一个香囊让奴婢见机行事，奴婢拆开偷偷留了一点包在帕子里放入香囊中，大小姐可与从柳姨娘袖中掉下的那只作比较。”
她就知道芍药这种聪明人一定会留下证据以防万一，“把她待下去，单独关押。”
方恒从里间走出，手里捏着夏荷的供词，脸色铁青。他的妾室，一个布局，另一个帮着完善这格局，其他的也不安分，矛头直指正妻嫡嗣。
“爹爹，事情差不多弄清楚了，咱们去嘉林园看看娘吧。”
嘉林园，云氏已经醒了，而且气色好多了，见方恒父女三人过来，露出一抹虚弱的浅笑。李太医说要静养几日，所以云氏就一直躺着。
方恒仔细问了云氏的情况，真正听到韩嬷嬷说云氏毒解了孩子也孩子才真正松了口气。
“爹爹，我们现在知道麝香是谁的主意，可是那美人笑还没查出是谁放的。二舅母有个主意，依儿也觉得可行。”
“你说”
“我们暂时先把娘已经没事的消息保密，然后让娘去庄子里休养，等娘月份大一些身子好一些再接回来，您看行吗？可以请外祖母二舅母去庄子里陪着娘，咱们也可以经常去看望娘。”
“这个法子好，现在府内太不安生了。就是不知道你娘能不能经得起颠簸，我明日去问问大夫和你外祖母。今日太晚了，你和佳儿都先回去歇息，你娘这儿我来守着。”
“爹爹，我们也想守着娘。”方晴佳见云氏虚弱的样子，有些害怕。
“佳儿，我们在这儿，云妈妈她们还得分心照顾我们，咱们先回去吧，明日一早再来看娘。”
走出嘉林园，方晴佳紧紧拉着方晴依的手，“姐姐，今晚我可以去你那里睡吗？”
“当然可以啦。”不管审问丫鬟时她是多么镇定，方晴佳毕竟只是一八岁的小女孩。
回竹风园，方晴佳洗漱后就沉沉睡去。而方晴依白天精神一直紧绷，现在终于放松下来，却怎么都睡不着。辗转反侧到三更才渐渐有睡意，没想到一睡着就开始做梦，而且是她在现代经常做的那个梦。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一位男子抱着一个婴儿在朝她笑，她看不清男子的面容。但这次她听见了男子说的话：阿依，你起来看看，这是我们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睡下去……
不知为何，一句话让她泪流满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