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振也是个明眼人,看得出葛秦鉴的顾虑,这个汉子也不说话,对着葛秦鉴便跪下了,对着几十个看热闹的乡亲便对葛秦鉴重重的跪下了!
在中国,下跪的对象,一是恩师,二是父母,三是天地!传道恩,养育情,天地正气,都是无可僭越的大道煌煌!葛秦鉴非恩师,亦非天地,实际上大振已经把这个头定性为祈拜父母了!为了患难与共的妹妹,大振向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中年道士跪下了!
“妹妹若不能活,哥哥毋宁死!”话不长,但语调铿锵。
微言大义。
周围看热闹的乡亲们一见大振如此,便马上加入到大振的阵营:“救救香娥吧,这俩孩子从小没了爹娘,相依为命,可怜……”
“是啊,救人一命,恰比再生父母,恩情堪比天地啊……”
一边是大振的长跪不起,加上众多乡亲的苦苦求情;一边是黄皮子的阴诈狡险和背后的庞大家族。葛秦鉴一时很难抉择。是的,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黄皮子的报复心更强悍的了。他听师傅讲过,以前有一个养鸡的,因为黄鼠狼每天都要从鸡窝里扯走自己几十只鸡,一怒之下,便在鸡棚边设下了几只夹子,第二天果然夹死了一只。这人本来以为这可安省了,可谁知,麻烦却来了,他整个鸡棚里的雏鸡在一夜之间被成群的黄鼠狼咬死了,这还不算,这群黄鼠狼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把全村的鸡鸭全部咬死!此后的几年里,这个村的禽类始终不敢再豢养。所以说,它们的报复往往令人谈之色变。
许久,葛秦鉴叹了一口气,对香娥道:“除魔卫道是我的责任,你还是走吧,如果她哪里得罪你了,我在这里向你赔礼,另外我会以圣门掌教的身份加封你激增百年的道行,这总可以了吧?”
香娥粲粲一笑:“呸,我会在乎这百年的修炼?你说要激增我百年的道行,我都纳闷,你这个不僧不道的妖人……”
葛秦鉴勃然大怒,不仅他,就连他的历代师傅都非常忌讳这句话,正因为左轮撒身兼两道,最后被逐出师门,这等于是他们这一派最隐讳的词汇。不僧不道,实则是亦僧亦道,这就是左轮撒苦苦追寻的最高境界——天下大同,佛道一家!
葛秦鉴怒冲冲的道:“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没法降你?我不过是怜你黄氏一族修行不易罢了,若说要诛你,只在一念之间!”
此时的香娥冷冷一笑:“如果你敢,尽管试试!”
骑虎难下,也是促使葛秦鉴痛下杀手的决心!
察言观色的吴莫离急忙递过葛秦鉴的挎包:“师傅,灭了它!”吴莫离自然不会知道其中的厉害,一劲儿的怂恿着葛秦鉴下手,其实大多数的人都和吴莫离一样,都想看个热闹。
此刻在这不大的院子里,早已被人挤得密不透风,香娥就被围在中央,四肢着地,俩眼滴溜溜的转着,像黄鼠狼一样的灵敏。她一见葛秦鉴接过挎包,忽然跃起,冲着葛秦鉴便扑了过来!
葛秦鉴猝不及防,竟被她扑倒在地,等大振和胖三把她拉开,葛秦鉴的脖子上竟然被她咬了两个牙印!
香娥对这成功的一击甚是开心,竟然抓耳挠腮,兴奋的窜上跃下,吱吱乱叫。
葛秦鉴站起来,慢慢地从挎包里掏出一把银针。对,就是上次针灸武儿的那把银针。
葛秦鉴冷冷的看着香娥道:“最后问你一次,走,还是不走?”
香娥轻蔑的看了一眼葛秦鉴,嘴里发出挑衅的狺狺声。
这时人群里发出阵阵的喊声:“葛师傅,弄死它,弄死它……”
众人的鼓励,无疑成了葛秦鉴痛下杀手的催化剂!
葛秦鉴大叫一声:“大振,胖三,摁住它!”
大振和胖三刚要动手,就见香娥冷笑一声,轻轻一跃就跳上了院里那刚刚结下榾柮的梨树,蹭蹭几下就爬到了树顶,还回过头来冲下面的一群人做了个戏谑的表情,便一纵身向房顶跃去!
围观的人们都惊呆了,谁也不会想到,平时温良谦恭的香娥竟然如此的身手矫健,行走如飞!
只要它跳到了房上,那就等于放虎归山,蛟龙入海,再想抓住可就难了。更要命的是,它已经驾驭走了香娥的躯体,时间一久,香娥的宿主就会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它永远的身体。
就在香娥凌空跃起的时候,吴莫离的驴蹄子出手了!说是驴蹄子,其实就是驴的小腿到蹄子的那一段,有一尺多长,因为这一段肉少骨多,那些屠夫门懒得修理,就把它们连着驴毛一并扔了,时间一久,这家伙风干了的皮毛和里面的骨头,硬邦邦的像一根铁棒!
那香娥也是不注意这半空中的突然袭击,竟然被砸个正着,扑通一下就从半空里跌落下来。
从四米多高的半空中摔下来,大振叫了一声妹妹,就向前扑去。是的,虽然香娥是黄皮子的宿主,但她的肉身依然是自己妹妹的身子。大振如何能不心疼?
可大振还没到跟前,香娥竟然又一扑棱站了起来,嘴里怒骂着;“娘的,谁打的我?我要灭你全家!”
幸亏是吴莫离这个光棍,不然怕这只黄皮子真的不会善罢甘休。
胖三一纵身,跃过来,死死地摁住了香娥,看似平日里文弱无骨的香娥此时的力气大得令人不可思议。胖三这么大的体格竟然还摁不住她,再加上大振才勉强的摁住。
葛秦鉴拿着针走过来,又一次问道;“你还是走了罢,只要你答应我不再来伤害这个姑娘,我可以放你一马!”最后,葛秦鉴依然心存侥幸,希望这只黄皮子能分清形势,判断时务。
但他错了,香娥虽然被大振和胖三重重的压在地上,依然在不停地挣扎:“葛秦鉴,你这个不僧不道的家伙,你不杀我,我必杀你!”
葛秦鉴叹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师祖体谅,佛祖体谅。”
说完,葛秦鉴取出一只银针,蓦然向香娥的人中扎去!
人中,为十三鬼穴之首,甚是霸道,葛秦鉴一上来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直刺人中!
香娥大叫一声,咒骂道:“死道士,臭和尚,不伦不类的假正经,你若害我必灭你满门!”香娥屡爆粗口,那葛秦鉴也是大怒,又取出一只银针,直接就扎在了会阴处!
其实,人中穴在鼻下,为进。会阴在****与生殖器的交界处,为出。这一进一出之间,蕴藏了莫大的玄机。上次,在为武儿施针时,葛秦鉴有意为附体的君兰留了一条生路,促使君兰自己逃了出去,而这次,面对冥顽不灵的黄皮子,葛秦鉴一上来就先封了它的后路,这样一来,就等于是关门打狗,你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等葛秦鉴封住了这两处穴道,香娥便烦躁起来,眼里露出惊恐的神色,却兀自咒骂。大振和胖三俩人死命的摁住,仍然无济于事,几次被香娥掀翻在地!这时吴莫离和我也急忙加入战斗,俩人一起拼命住香娥的双腿,周围看热闹的几个乡亲跑过来与我们一起帮忙,趴怕下十来个人才勉强的制服了香娥。
葛秦鉴一把撕开香娥的上衣袖,我们看到在香娥的曲池穴上竟然有一个鸡蛋大的疙瘩在她的皮下飞快的游走,就在葛秦鉴正要抓住之时,那疙瘩竟然有忽而不见,葛秦鉴也不犹豫,急忙把香娥翻过身来,撕开领口,那个疙瘩赫然有出现在大椎部位!葛秦鉴还没摁住,又疏忽隐去!我恍然大悟,葛秦鉴要的就是找到这个疙瘩!说白了那个疙瘩就是黄皮子的魂灵!
这时,就见香娥的耳垂上忽然凸起了一个大包,我一把攥住,喊道:“师傅,快!快,我抓住了!”
葛秦鉴犹豫了一下,手里的银针还是扎了下去!
只听一声惨叫,香娥的嘴里便吱吱歪歪的发出了一连声的黄鼠狼在临死之前的难听的叫声。而香娥的身体在这时忽然变得软弱无力,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毫无刚才的冲天煞气!
香娥就像是一个垂死的病人,在一边不住的抽搐,嘴里流出一些腥臭无比的白沫。
葛秦鉴示意我们放开香娥,他蹲在香娥的身边,叹了一口气道:“几百年的道行你不珍惜,却为祸人类,是在罪无可恕!”
香娥用仇恨的眼神看了一眼葛秦鉴道:“你就等着瞧吧,我门黄氏家族不会放过你的!”说完,香娥头一歪,又吐出一口白沫,挣扎了几下,便不再言语。
大振急切的说道:“葛师傅,好了吗?我妹子怎么还不醒来?”
葛秦鉴愣了一会,道:“你们快快找到黄鼠狼的真身,要是不把它灭了,你妹子就永远不会醒来!“
于是我们几个伙同周围的乡亲们以大振家为基准,四下寻找起来。工夫不大,一个乡亲喊道:“找到了,在这里!在这里!”
说着,那人从大振房上的烟囱里扯出一只已经奄奄一息的黄鼠狼。
这只黄鼠狼,就像一只标本,没有一点生机,唯一让我们感知它还是一只活体的就是身体特别的软。
葛秦鉴道:“可叹,修炼几百年的道行就这样毁于一旦,也是自取其果吧,你们把它赶紧烧掉,他的精元已被我破了,再把身体毁了,才能解救香娥。”
人们就地把这只黄鼠狼烧了以后,香娥果然悠悠的醒转过来。她醒过来,茫然的看着四周的人群,尚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个岁数差不多的姑娘赶紧走过来为她披上衣服,把她从地上搀扶起来,扶到了屋里。
这样,那些看热闹的人群见事情已经结束,也三五一群的互相讨论着远远地去了,只剩下了大振和我们几个。
此时的香娥身体极度虚弱,尤其是中了吴莫离一驴蹄子从半空中摔下来,身上多处碰伤,当时是黄皮子驾驭着她的身体,所以她并无不妥,现在的身体原原本本属于她自己的了,所以觉得浑身散了架一般。当然,她此时也从几个姑娘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在惊恐之余,不由为自己的失态羞红了脸。
这时大振顾不得收拾院里的一地狼藉,跑到小卖部拎了一箱子白酒,还割了一刀五花肉,又带了几瓶罐头,就在院里为我们摆好了桌子。
个葛秦鉴急忙推辞道:“大振兄弟,真的不能再喝了,你去找我们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喝的七七八八了!”
大振也不说话,只是倒了满满一碗酒,端起来走到葛秦鉴面前扑通就跪下了:“葛师傅,我大振和妹妹从小无父母,所以我从不磕头,今天,你救了我的妹子,恩同再造,这三个头算是我敬你的!”
还没等葛秦鉴反应过来,这三个头通通的磕完了,葛秦鉴刚要去扶起他,他又通通的磕了仨头:“这仨头是俺替俺妹妹给你磕的!”
磕完头,也不等葛秦鉴拉他,腾地站起来,把酒递到葛秦鉴的面前:“葛师傅,干了它!”
面对这样的汉子这样的场景,葛秦鉴还能说什么呢?
大振乒乒乓乓的起开了罐头,有桔子罐头、杏仁罐头,还有午餐肉。那刀子五花肉早就被吴莫离炖进了锅里,刺拉拉的冒着香气!
大振这家伙不愧是打铁出身,体格相当的好,我们三四个加在一起也拼不过他,但是,我们几个还没有晕,他已经醉了。
吴莫离这家伙也是好奇道:“你们究竟是怎样招惹上这只黄皮子的?”
大振搔着头说:“说起来,这件事真的很是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