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切都渐渐步入正轨,一条重要的路——妖界和人界的通道也正在被慢慢修缮。虽然不是每座城都可以直通人界,但是作为都城的赤旸城,直通人界的通道已经修缮完毕了。结束这场风波后,李思佳终于卸下心口一块大石头,而一件事也若隐若现的在心头浮现,让她无比忧愁。
到时候……该回去了啊。
人事府在龙神出渊时被毁了大半,现在也在大规模修复,庆幸的是杨洛书家那间房子还算完整,只是屋顶有几处漏水的地方,很快就修好了。杨书承年纪大了,折腾了一番后选择了退居幕后,杨洛书算是正是掌了大权,可能是因为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杨洛书越来越少年老成了,总是端着个架子,李思佳常常变着法子逗弄他,想看他“失态”。
如同李思佳预料的一样,青不惑是个很不错的统治者。正如人类世界的朝代更替,唐朝的强盛与统治者的策略密不可分,对于大量的外来民族,唐朝的包容性十分之高,青不惑似乎有意借鉴,不仅加大了在人事府的投入,更增设了一个专事管理半妖事务的部门。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无浊在该部门担任了要职,准确的说……是该部门的老大,并且拥有了一套公家提供的宅子,基本上又回复了有权有钱的高富帅状态。
自从无浊去穹龙殿面见了青不惑回来后,李思佳每次见着他都要围着他看一圈,然后蹙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还真行啊……不是裙带关系进去的吧……”
“什么裙带关系?”
万长生突然冒出来,李思佳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要半个月才回来吗?”
“事儿办完了啊,你刚刚说什么关系?”
李思佳点点头:“这么快啊,还以为你要在人界待到月底呢。”然后李思佳看了看无浊,表情明显是说:当着人家面儿怎么说啊。
彼时无浊正翻着一本古籍,抬头挑了挑眉:“想说就说吧。”
“咳咳,你不是那什么,你爹和青不惑的爹似乎都是青龙族老一辈的长老吧,那你和青不惑不就是兄弟了吗,那不就是……裙带关系嘛……”
万长生意味不明的笑了,不说话。倒是无浊,丝毫不在意:“是就是吧。”
无浊并不是在乎物质和权位的人,李思佳很了解这一点,那他为什么要接受这个职位呢?她猜,大半不是他主动要求的,应该是青不惑提议的。
她正想问无浊为什么愿意留在都城当官,万长生从破布包里掏出一包东西递到李思佳面前:“顺道带给你的。”
李思佳打开包裹,竟然是几块巧克力!
“太感动了……你太好了!”李思佳上去就是一个熊抱,就差在万长生脸上亲一下了,万长生赶紧大叫着逃出了房间。
一转眼,看到无浊正盯着自己,李思佳浑然不觉自己做过什么值得让他盯着看的事,又想起之前的疑惑,便问他:“你为什么要接受这份差事?青不惑威胁你了?”
无浊摇摇头,还是盯着她,那眼神让李思佳怪不自在的,转过头不敢看他。无浊神在在的说:“因为……男人,迟早要成家立业的,欲成家,先立业不是吗?”
“啪——”李思佳吓得不轻,手上的巧克力一下子砸桌子上了,说话都变调了:“谁教你的?还男人……”你现在真的可以叫男人吗?李思佳深深怀疑这一点……
“才多大,就想着成家了?”
李思佳调笑着,把巧克力一块一块又收回包裹里。
“方便把你一直带在身边啊。”
“啪——”
一大块巧克力可怜的被摔了两次,碎成了小块,隔着包装纸都看得出来已经破裂了。无浊今天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李思佳深深的被震惊了。
这大概是……正式告白?李思佳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什么东西装满了,她还没吃巧克力呢,就已经觉得甜的不得了,虽然无浊还是那样淡定的看着书,只是留给她一个依旧清秀的侧脸。
李思佳还在体会喜悦,无浊又无比自然的说到:“你这么笨,法术也不行,逃跑也跑不快,不在我身边可怎么办,我当然得发发善心,拯救你的人生,你说是吧?”
说完他侧过头看向李思佳,原本青涩稚嫩的眼神已经变得成熟而稳重了,在朝夕相处中不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变化,但这一刻,李思佳清晰的感受到了无浊的不同,而这种从青涩到成熟的蜕变竟然让她禁不住脸红。
为了掩饰自己的脸红,李思佳干脆越过桌子,扒拉开无浊的一只手,坐到了他的大腿上,然后顺势靠进他怀里,如此他便看不到自己被他话语烧红的脸颊了。
“是是是,你是大善人行了吧?”
李思佳敷衍似的说了一句,剥开一颗巧克力扔进嘴里,觉得味道不错,也不是很甜腻,便又剥了一颗递到无浊嘴边,无浊看着这黑漆漆的一团不明物体,犹豫了半晌还是张嘴吃了。
“好吃吗?”
无浊动了动腮帮子,又翻过一页书,皱着眉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太甜了。”
“这已经算不怎么甜的巧克力了,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甜食啊……”李思佳嘀咕着。
“那是你问的。”
言下之意,是你问我喜不喜欢,我当然说喜欢,怎么可能让你露出那种失望的表情呢?
李思佳得意一笑,接着挑巧克力吃,嘴里含着吃的,还不忘吐词不清的说话:“万神棍还挺会买东西,这几种都很好吃,不过,他穿成那样,店员会不会把他赶出店啊?不过真是让我馋了,好想吃其他零食啊!我都好久没吃过了……”
听着李思佳用“饥渴”的声音报了一长串食物的名字,无浊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这些食物的名字他几乎都没有听说过,他猜都是人界的东西,他没去过人界,自然是不知道的。听到李思佳如此心心念念人界的东西,怀念有加,而正好人界和妖界的通道已经修缮好了,便应了一句:“这么想,不如回去亲自吃上一遍。”
李思佳听完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刚刚不是还说什么成家立业吗?这时候竟然毫不留恋的让她回去人界!
好像听到了逐客令一般,李思佳冷着脸从无浊怀里起来,连巧克力都不想带上了,直接关门出去了。
这一闹把李思佳的好心情彻底弄坏了,既然做了摔门而出这种举动,接下来的时间若碰上了也是尴尬吧,这么想着,李思佳便约了杨洛书去玄武族,说是看望羲和,实则是想躲避。
玄梧隅似乎是打定了注意要把羲和留在身边,羲和住在玄武族的府邸里,李思佳每每进入这水帘包裹着的府邸都忍不住羡慕羲和,现在又看到羲和一脸柔情,越来越有女人味,心里真是猫爪子挠似的。玄梧隅虽然看起来冷淡些,下定了决心要抓住一个人却是非常坚决果断,李思佳完全看得出来他对羲和的执念有多深。无浊呢?李思佳瘪瘪嘴,态度不明朗,还让她回人界,那她再留在这儿,像是她死乞白赖要留在无浊身边一样,岂不是让别人看低了?
于是,向来雷厉风行的李思佳下了决定:“羲和,我打算过两天回家了,你……千万要和玄梧隅好好的在一起,什么时候办喜事拖个梦给我,我祝福你。”
杨洛书吃惊的看着她——这丫头怎么了?
看出了杨洛书的不解,李思佳又补充到:“其实我早就想回去了,只是没办法脱身,现在事情差不多都结束了,我也该回去了,毕竟我不属于这里,而且,爸妈还等着我养老呢,虽然舍不得你们,还是要回去啊……”
羲和抿着唇点点头,虽然对家的感觉已经淡化,但是一想到将来能拥有一个有她深爱的人在的家庭,她那种向往、憧憬,她就能理解李思佳想回家的心情了。但不舍还是有的:“不多留一段日子吗?”
“不了,算算时间,人界该到年末了,我想和家里人一起过年。”
想着以后相见的机会少之又少,羲和慢慢湿润了眼眶,李思佳手忙脚乱的安慰她,终于好好道了别之后再回人事府,已经是深夜了。
回去的路上杨洛书问她为什么这么仓促决定回去,是不是有别的原因,李思佳也只是搪塞过去。最重要的人不盼望她留下,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呢?这样的心思,她自然不能当着杨洛书的面说出来。
道别是一项漫长而感伤的大工程,与所有熟悉的人说再见是很煎熬的过程,李思佳基本上是红着眼圈度过这两天的,在妖界度过的日子里,有如此多与她同生死共患难的同伴,还有慈爱的杨书承,她都舍不得,对于分离伤心不已。可让她更伤心、气愤的是自那天后无浊就没在她眼前出现过,李思佳正赌着气,根本不会开口问无浊去哪儿了,直到她踏入隧道,他都没有出现过。
幸好她不是孤单一人回去,否则她真的会崩溃。龙图与她一同去往人界。李思佳问他为什么想去人界,他风轻云淡的的说:“在妖界太久,厌了。”
李思佳刚想笑话他矫情,他却又说:“也不放心你一个人。”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都这么大了……”
“在我眼里你还是那个穿着肚兜的小孩子。”
真讨厌,非要人哭。李思佳锤了龙图一下,打在他的肩膀却不舍的用力。
临别时那些人的脸她一个都不敢想,怕一想起,就走不了了。好在走完隧道的时间短的很,人界扑面而来的熟悉气息也让她顾不得感伤。
从学校门外的破旧书店走出的一瞬间,仿佛一切都复归原位,李思佳深吸一口气,从这一刻开始,之前代替她的妖怪也就消失了,她要做回真正的自己了。
傍晚,正是下课的时候,有学生经过校门口,看到李思佳身边穿着“奇装异服”的龙图,一身黑袍,长得又那么俊,还以为是玩cosplay的,甚至有女生拿着手机拍照。李思佳被闪光灯闪了一下,清醒过来,赶紧拉着龙图绕到一个人少的巷子里躲起来了。
“你赶紧把这一身衣服变得正常一点!”
龙图笑了笑,轻松把黑袍子变成了一身黑色西装,半长不长的头发在脑后扎起来,别有一种韵味,加上超赞的身材,让李思佳真是羡慕嫉妒恨。
“怎么样?照着一个路人的衣服改造的。”
“嗯哼,不错。”李思佳点点头:“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你父母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是我哥,不跟我回家去哪儿?”李思佳理所当然的问到,尔后又想了想,说:“反正我也是我爹妈领养的,这样吧,你给他们做一个小小的催眠,让他们认为我们当时是一起被领养回来的一对兄妹,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龙图想了想,同意了,李思佳又补充到:“待会施法的时候小心不要让我爹妈受到副作用的影响啊。”
“放心吧,不会有任何副作用的。”
龙图看起来心情不错,李思佳领着他走上了熟悉的回家之路。
近乡情怯,李思佳的手指在门铃前颤颤抖抖徘徊了好久才摁下去,门咔哒一下打开了。门一打开,母亲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泪水不受控制的涌出来,李思佳扑上去抱住一脸莫名其妙的母亲,李妈妈看到李思佳身后的龙图,刚想开口问“这是不是你同学”,就被陌生男人深邃的眼神擒住了,转瞬间便觉得无比熟悉——这不是思佳她哥哥吗,怎么今天和思佳一起回来了?
又低头看看怀里哭得直抖的李思佳,赶紧问到:“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李思佳头也不抬,含含糊糊的喊“妈”,李妈妈拍了拍她的背,说:“进去再说,别搁这儿哭,挡着门了,让你哥先进来。”
我去!这催眠术也太快了吧?李思佳刚刚还涕泪俱下的沉浸在悲伤中,这一句话让她马上出戏了——龙图一定是催眠的时候让老妈爱他多一点了,她可是老妈唯一的女儿啊,都哭了,老妈竟然嫌她挡着他进门!
回头狠狠削了龙图一眼,李思佳整个挂在自家老妈身上进了客厅,李妈妈这才又问她:“怎么哭了?”
龙图已经在沙发上找了个好地方坐下了,翘着二郎腿看李思佳怎么说。
“妈,今天学院里排节目,他们都欺负我,让我演坏人,我都说不演反面角色了,他们非让我演,还给我穿这么破破烂烂的衣服!”
“你在家就说实话吧——”
龙图挑起嘴角“呵呵”一笑,知女莫若母,小样儿,说谎一下子就被识破了吧。
“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欺负你的份?是不是跟哪个同学表白被拒绝了?不用不好意思,你跟妈妈说,妈妈不会笑话你的。”
李思佳石化——这是不是我亲妈?
龙图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在沙发上笑得东倒西歪,头一次见到他这样大笑的李思佳突然心情也变得很好了,便不计较他在一边看热闹还予以嘲笑的罪过。
“行了,赶紧去擦擦脸,大冬天哭什么,眼泪黏在脸上对皮肤不好。”
“不要嘛……妈妈,你偏心……”
李思佳还在厚着脸皮撒娇,李妈妈终于受不了了,推着她把她送到了卫生间:“赶紧洗脸换衣服,我还要做饭,老李说想吃糖醋排骨,我还要给他送过去。”
这一提,李思佳才想起来——她可亲可爱的老爸哪里去了?这点她爹该下班回来喝茶了啊,难道是加班,让老妈送饭过去?
“我爸……今天要加班?”
李妈妈一愣:“犯什么糊涂呢?你爸还在医院躺着,什么加班——”
“妈,今天我和佳佳去送饭吧。”
幸好龙图突然出现插了一句话才让李思佳勉强混过关,李思佳僵硬的“呵呵”笑,实则脑海一片空白——老李怎么进医院了?
晚上三人吃完晚饭,李妈妈用饭盒打包好饭菜,再三叮嘱他们病房号要记好,别走错了房间,路上注意交通云云,一直唠唠叨叨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路上,李思佳把饭盒塞到了羽绒服里边,以免饭菜凉了,过马路时,龙图会很自然的伸出手,她就会意的牵住,这种与生俱来的默契让她怀念起了无浊,尽管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无浊也总是很明白她的心。
“想什么呢?走路别低着头。”
李思佳赶紧抬头,赶上龙图的脚步,问他:“我爸怎么住院了?你知道吗?”
在对李妈妈进行催眠时他就窥视了她的一部分思想,龙图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说:“被自行车撞到,小事故,但是因为上了年纪,右腿就骨折了,好像还有轻微的脑震荡。”
李思佳心头一震,她不在的日子里,错过了多少陪伴父母的时光,父亲的确不年轻了,因为小事故就要进医院躺个十天半月,她却没有在身边照顾着,还曾想着就留在妖界,不再回来面对这个纷乱的人界,这不是太过自私了吗?
李爸爸本来在看报,等着妻子的探望,病房门打开,竟是女儿,他不禁惊喜万分,在接触到龙图的眼神那一刻,他更开心了,因为不仅女儿来了,“儿子”也来了。
李思佳看到父亲右腿上打了石膏,笨重的搁在床上,额头上还贴了块纱布,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于儿女而言,父亲是山,是大树,是坚毅的依靠对象,如今父亲却倒下了,李思佳竟不知如何面对。
龙图越过李思佳走到病床前先准备好了小桌子,李思佳这才回过神来,把捂在怀里的饭盒拿出来摆上。
“佳佳,你怎么来了?你妈妈今天有事?”
“老妈没事我就不能来?”李思佳把筷子塞到李爸爸手里:“想来看看你嘛。”
李爸爸止不住上扬的嘴角,看着一边一个儿女,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表达不出来,想着女儿快考试,儿子大四了也该找工作了,便问:“佳佳,你们快期末考试了吧?最近忙不忙?你妈说你很久都没回家住了,还有,图图,你最近找工作的事怎么样?”
“爸,你就别担心这么多了,先好好享受晚餐。”
李思佳说完,龙图也很自然的叫了一声“爸”,然后表情略微妙的说:“不要再这样叫我了。”
“难道你看过‘大耳朵图图’?”
李思佳不解的看向咬牙切齿但不说话的龙图,以为他没听明白,还解释了一番:“你不是因为这部动画片才忌讳‘图图’这个名字的吗?”
“李、思、佳!”
龙图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都快坐不住了,李爸爸好笑的看着两人,语气和蔼:“行啦行啦,多大的人了还为这点事吵……”
“我真的不喜欢这种说法。”
“图图多可爱啊,还会动耳神功呢!”
“住嘴!”
“就不!图图,图图……”
“李思佳!”
直到护士听到吵闹声,进来阻止了他们大声喧哗,他们才停止无聊的争吵,倒是李爸爸,无辜的人还要跟护士说“抱歉”。
打打闹闹,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李思佳想留下来陪老爸过夜,李爸爸坚决不同意,说是有护工,怕她在这儿睡不好,还耽误明天上学。肉麻兮兮的在老李脸上亲了几口,李思佳才恋恋不舍的跟龙图一起回家。
“你适应的还挺好啊……”
走在前面的龙图回身看李思佳,李思佳笑了一下:“一点都不别扭,就像真的是在这个家庭长大的一样。”
“当然。”
龙图想了想,又说:“我对妖界并没有多少留恋,我很喜欢这个‘家’,这样的生活看起来就让人满足,所以当我想全心投入的时候就能适应。倒是你……”
“我怎么了?”
“反而心不在焉,还在想着那小子?”
“才没有!”李思佳大声反驳到:“我没有……只是突然转换环境不太适应,我普普通通一个人类,当然会永远留在人界,而且,一回来就看到老爸进医院,我心里也不好受……以后,我会安安心心留在老爸老妈身边照顾好他们的,他们把我带回家养大,这份恩情没有谁比得上。”
“你想清楚了就好。”
龙图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我的个妈呀!我忘记了一件事!”
李思佳一惊一乍,龙图差不多习惯了,淡定的回过头看她:“饭盒忘带上了?我拿着呢。”
“不不不,不是这个,是考试啊!期末考试!”
这个学期根本没听几次课,马上就要考试了!李思佳哭丧着脸,她不想挂科啊……
这次,连龙图都有些同情她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思佳时常会想到在妖界的种种,但是很快又无暇再去想了,因为到了期末考试,大部分课都停了,留给学生自己复习的时间,李思佳便常常回家,不在学校住。基本上整个学期的知识都要在这两三周内自学吸收,李思佳每天一脸苦大仇深,看到龙图闲赋在家,歪在沙发上嗑瓜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到客厅找水喝的时候顺手就丢一个抱枕砸向龙图,龙图每次都是眼睛不眨一下轻松接住,可这次,竟然不偏不倚让李思佳砸中了,龙图连挡都没挡,李思佳正要表示惊讶,就听到老妈的声音:“李思佳!说了不准跟你哥闹!一个女孩子天天这么暴力以后怎么嫁的出去?你爸快回家了,你乖一点……”
看向笑得得意的龙图,李思佳狠狠一咬牙,奸诈!
“妈,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我只是跟哥哥交流一下感情嘛……你别生气了,上班该迟到了。”
李妈妈下午要上班,做好饭留在家里就准备出门了,也没时间教训李思佳,便瞪了她几眼作罢。
目送老妈离开,李思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往龙图身边靠了靠:“你的事都搞定了?”
“嗯,不过是弄张学生证,很容易。”
“找工作呢?”
“急什么?明年开春再说。”
看着他悠闲自得的模样,李思佳克制住想要揍他的冲动,谄媚的笑:“哥,咱商量个事呗——”
李思佳还没说完,龙图就一挥手:“别想让我帮你作弊,好好复习去吧。”
“切!”
气冲冲的回到房间,李思佳只觉得跟这亲哥哥越来越有成为冤家对头的可能。
好歹最后是熬过来了。煎熬着度过了考试月,李思佳算是解放了,考完最后一门就急着回家,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背着书包颠颠跑回去了,今儿个过小年,家里一定有好吃的等着她!
李爸爸也从医院回来了,虽然腿脚没有好利索,但可以拄着拐杖走了,晚上吃完饭,李妈妈列了一长串清单给龙图:“你们去商场买点自己想买的,顺便把这些东西买回来。”
李思佳看了一眼,满头黑线,这么多东西……他们还拿得了自己想买的吗?
愉快的逛商场结束后,李思佳发现龙图似乎对甜食很是喜欢,拿了几大盒巧克力,抓住这个把柄,李思佳就嘲笑龙图没有男子气概,没想到人家压根不理她,出了超市就剥开一块仍嘴里了,还拿眼角斜睨她,明摆着在说:“就喜欢吃甜食,你能把我怎么样?”气得李思佳把手上的购物袋都挂在他身上,就留下两个又小又轻的袋子自己拎。
“我昨天回了妖界一趟。”
龙图含着巧克力,含糊不清的说。
“哦,他们都好吗?”
“嗯,都挺好。不过……无浊受伤了,原来我们来人界的那一天他就出去执行公务了,昨儿个才回都城,还被失控的半妖伤了。”
李思佳低着头,没有表情。
“不过我没让他看见我,怕他问我什么,我说错了答案可就不好了。”
“嗯。”
“别低着头,走路要看路啊。”
“嗯。”
龙图换了一支棒棒糖塞在嘴里,不再说话了。李思佳却又突然说:“我早就决定了啊,我是人类,当然应该留在这儿,对吧?”
龙图含含糊糊的说:“大概吧。”含着棒棒糖说话的声音尤其搞笑,李思佳却笑不出来了。
晚间,整理好买回来的东西,时钟指针就指向了十一点,李思佳洗了个澡,头一次比爹妈睡得还早。
本来是睡着了的,可是梦到了无浊,梦到他被从她身边带走时,铁钩穿过了肩胛骨,满身是血的样子,李思佳惊醒过来,看了看手机,凌晨一点。
她没有拉上窗帘,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李思佳从床上坐起来,呆呆的看着自己在月光下的影子,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她并不是爱哭的人,可是离开妖界那么久了,她真的想,想羲和,想万长生,想吉烜……想无浊。
再也忍不住胸中翻涌的伤感,李思佳放弃了似的,哭了起来。
大概哭了很久,累了,对某些人的思念也随着泪水的释放减轻了一些,李思佳又躺下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想接着睡觉,闭着眼睛躺了许久才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
脸上传来奇怪的触摸感,李思佳皱皱眉,以为是自己翻身碰倒了床头的毛绒玩具,便闭着眼睛用手胡乱挥了几下,想把那恼人的东西挥开,手却被握住了。带着冬日寒意的手包裹住李思佳的手,她被那凉凉的温度刺激到,本就不多的睡意瞬间就消散了。
“姐姐……”
梦呓一般的声音传来,李思佳才睁开眼睛就感觉身上压了块大石头似的,脖颈间毛茸茸的触感让她清醒的认识到,有人隔着被子抱住了她。
用这样熟悉的声音这样叫她的,除了无浊,还有谁?
“你……怎么在这儿?”
她不是在做梦吧?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无浊的声音闷闷的。
“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我没有让你走!”无浊有些委屈,他什么时候让她走了?
“那天你不是说让我回人界吗?还抵赖……”刚刚哭过,李思佳不争气的又红了眼圈,无浊放开李思佳,坐在床边,李思佳也撑起上身靠着床头坐了起来。
“那天……那天我只是说如果你想回来就回来看一下,你就记得这一句,我之前说的呢?”
李思佳咬着嘴唇不说话,处在微妙的男女关系中的人都容易失去理智,她不愿意承认是自己耍小性子,是自己怀疑无浊有没有那么在乎她。
“我说的要成家立业,把你留在身边呢?你怎么不记得了?”无浊质问到,看道李思佳低头不看他,他又强迫她看着自己:“那天晚上我找你,你不在人事府,第二天就被青不惑一道急令调去了临月城,昨天才回到赤旸城,他们竟然都不告诉我你走了……你怎么忍心?”
“你就不会让人带个信吗?”
李思佳撅着嘴,老大不高兴,无浊揽过她的肩膀,抱住:“姐姐,我们不要再说那些了,这么久没见,好想你……我都受伤了。”
“还有力气跟我撒娇,看来没大碍。”
“可疼了。”无浊紧紧抱着李思佳:“而且还没有姐姐在身边,真的疼。”
李思佳伸手回抱住他,问:“现在呢?现在不疼了吧?”
“嗯。”无浊点点头,头发蹭在李思佳脖子上痒痒的。
“姐姐……不跟我回去了吗?”
“我是人类,而且从小在这里长大,老爸老妈年纪也大了……我不能再离开了。”
无浊松开这个怀抱,看着她,眼睛在背光处闪闪发亮:“可是,我要娶你做妻子。”
李思佳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了,眼圈一酸,哭了出来。
无浊温柔的给她擦拭着眼泪,说:“告诉你的父母吧,我一定要娶姐姐的,就算姐姐不能呆在妖界,我可以经常来人界,这样就不为难了……”
眼泪越擦越多,李思佳一边哭一边笑:“好,可是你要等我,至少要等三年,等我大学毕业了才行……而且,你得自己跟我爸妈说,还有……”
“好,一生我都等。”
李思佳抽抽噎噎的罗列了一大筐条件,无浊听了,也只是笑着全部答应——只要是她在他身边,他就安心。李思佳任无浊牵着她的手,毫不担心自己现在的丑样会被嫌弃,她确认过了,这个男孩真的爱她。既然有了憧憬,有了希望,何不尝试呢?
十年后。
赤旸城的街道上繁华的建筑恢复如初,青不惑作为青龙族新的大长老,履行职责做的非常好,短短八年,已经恢复了妖界大部分的城池。
李思佳大学毕业后也没找工作,在妖界找了万长生当师傅,万长生开了间药铺,李思佳跟着他当学徒制药,收入也不错,而且闲暇时间比较多,她可以经常回人界陪陪父母。生活中虽总有烦恼,却是很幸福的,因为她现在是已婚人士了,无浊工作认真,职位也高,薪资水平自然更高,更重要的是,他们感情的纽带一直那么坚固。
吉烜正式退隐了,带着幼妹在一座小城生活,羲和和玄梧隅成婚了,孩子都有俩了,一个叫青青,是女孩,古灵精怪的,一个叫宁宁,是男孩,像父亲,沉稳大气。羲和经常带着两个孩子来人事府串门,这时候,最高兴的人不是李思佳,而是她和无浊四岁的儿子——蛋蛋。
蛋蛋虽然四岁大了,还有父亲那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血统,但走路都走得不稳,经常走着走着就“噗通”一声摔在地上,摔了他也不哭,坐在地上看着大人们那无辜的眼神真是谁看谁心疼,整个人事府,每个人都把蛋蛋宝贝得跟自己亲儿子似的。青青和宁宁比蛋蛋大,从不嫌弃蛋蛋笨手笨脚,经常带着蛋蛋一起玩,所以串门结束后,小哥哥小姐姐走了,蛋蛋就会扒着门框,看着他们走的方向,十万分舍不得。
这一天,蛋蛋送走了羲和一双宝贝儿女,扑腾着小短腿往李思佳怀里钻,彼时李思佳正在钻研一味新药,指望着这药拿到万长生那药铺子里能大卖,看到小娃子就要扑过来了,赶紧躲开,蛋蛋一个刹不住车,小脑袋磕到凳子角上了,他“噔”的一下就坐地上了,看着李思佳,大眼睛眨了两下,眼泪开始止不住的往外冒。
李思佳一下子心就揪紧了,她不是不想抱儿子,是手上沾了小孩子碰不得的药,怕蛋蛋沾上了要生病才躲开的,这一下子可把她心疼死了。她赶紧找了块布巾擦干净手,把蛋蛋从地上抱起来,搁在自己大腿上哄。
“蛋蛋,对不起啊,是妈妈错了,让你撞到头了,妈妈给你呼呼。”
李思佳抱着孩子软软的小身子,心疼的吹着他的额角,撩开额前的碎发,看了看,还好没有肿。
可蛋蛋还在哭,嗓子都哭哑了,李思佳把他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不哭了,宝贝,不哭了……”
蛋蛋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好,爱生病,但是个坚强的孩子,小磕小碰一般不会哭,这会儿哭得这么厉害,李思佳有点急了。
“麻麻、麻麻不疼、蛋蛋……麻麻不抱……要抱抱……”
小孩子一边哭一边说话,说的不清楚,但李思佳听得明白,这么小的孩子心里也是敏感的很的,大人一点点拒绝的动作都会让他们难过,李思佳赶紧跟他解释:“妈妈手上沾了脏东西,要是碰到你身上你就会生病知道吗?所以妈妈要擦干净手才能抱你,别哭了啊宝贝,哭得妈妈心都疼了。”
蛋蛋不再哭得那么凶了,哭声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了抽噎,看孩子趴在怀里侧着脸像是睡着了,李思佳正准备把他带到床上睡觉时,他突然抬起头问:“麻麻的心也生病了吗?”
“什么?”
“麻麻说心会疼,不是生病了吗?以前我惹麻麻生气,爹地跟我说我如果让麻麻难过,他的心就会生病!”
李思佳笑了笑,在儿子头上亲了一口:“对啊,蛋蛋哭的话,妈妈的心就会生病。”
“那我以后不哭了!”蛋蛋抽了抽红红的小鼻头,坚决的说。小男子汉打了个哈欠,大概是折腾累了,想睡觉。李思佳抱着他,哄他睡着了,正准备接着回去倒腾药的配方,无浊回来了。
“蛋蛋睡了?”
“嗯。”李思佳迎上去,问他:“今天怎么这么晚?”
“又有半妖伤人的案子,想今天处理完就晚了些。”无浊解下披风,照例从李思佳那儿索要了一个吻,然后去床边看了一会儿子安静的睡颜。
“真是处理公务?”
听到李思佳口气不太好,无浊赶紧开始回想这两天是不是哪儿又惹着她了。
“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想,不是在找借口吧?”
无浊实在想不起哪儿让她不高兴了,便直接问:“怎么不高兴了?你要告诉我原因啊。”
“我哪有不高兴。”李思佳别过脸,最近无浊办公的地方新进了几个半妖女子,其中一个听说长得美艳无双,办事又让人放心,无浊很是器重,两人经常一起出去跑差事,事情传到李思佳这儿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她可不愿意承认名为嫉妒的感情,只是冷着脸。对于她的口是心非,无浊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过去圈住她的腰,从背后抱着她:“姐姐,告诉我吧,为什么不高兴?我今天快要累死了,就想着姐姐的笑脸才撑过来的,回来你还要跟我置气……”
这种撒娇一般的语气,李思佳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却还是毫无抵抗力,虽然心中仍然不爽快,还是说了:“他们说你打算再娶一个,是不是?”
“谁说的?”无浊很是惊讶,马上反应过来:“别听信流言蜚语,那不过是助手,我眼里的女人……从始至终只有姐姐一个人。”
李思佳知道分寸,到这儿也就不纠结了,无浊的眼神不会骗人,说这话时坦坦荡荡,看向她时,依旧是浓情蜜意。
“要一直陪着我,知道吗?”
无浊点头,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突然,蛋蛋叽里咕噜开始说梦话,踢被子,无浊赶紧放开李思佳,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给小娃娃盖被子。
李思佳走过去,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轻抚儿子柔软的黑色短发,说:“今年中秋回人界过吧,我想回去看看爸妈。”
“听你的。”无浊回握住李思佳的手,少年已由岁月雕刻成成熟的模样,然而笑起来还是那么纯粹。
窗外清淡的月光照耀着妖界,时间还长,他们的路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