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想我和丁丁是怎么认识的,这时花园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发出“嘻嘻吼吼”的怪笑。
怪声音说,嘻嘻吼吼,我还以为是谁这么吵,原来是你。
丁丁说,你是什么人?
老者说,不用紧张,丁丁,他是我的朋友。
怪声音说,臭老头儿,她怎么这么凶?嘻嘻吼吼,现在的年轻人脾气真是大。
老者说,你和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咳咳…你看看你自己也满脸皱纹,胡子花白,还有什么脸叫我臭老头儿,你个臭老头儿。
怪声音说,你臭老头儿,你臭老头儿。
老者说,你才臭老头儿…咳咳…你才臭老头儿。
怪声音说,我反弹,反弹。
老者说,我再反弹,再反弹。
丁丁冷峻地说,你们俩有完没完了。
怪声音说,哎呀臭老头儿,你这次伤的不轻啊,你是遇到“他”了吗?
老者说,臭老头儿,你怎么这么多话?赶紧打开密室让我进去疗伤。
怪声音说,臭老头儿,我不开。你要是不给我讲讲这次遇到事情,我就不开门。
老者说,臭老头儿,你犯什么小孩子脾气。咳咳…咳咳…我要是死在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怪声音说,臭老头儿,我就喜欢看你遭罪的模样,嘻嘻吼吼。
丁丁说,你,赶紧给我把门打开!
怪声音说,干什么,你威胁我?
丁丁说,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就把你在这杀了!
怪声音说,嘻嘻吼吼,小姑娘你拿匕首架在我脖子上是何必呢,你越是这样我就越不开门,气死你。
老者说,丁丁,把你的匕首放下。
怪声音说,臭老头儿,还是你识相。这小姑娘仗着自己武功高,脾气有点急,我不喜欢。
丁丁说,我杀了你!
听见“砰”一声,应该是丁丁真的拿刀刺那个怪声音,却被老者挡下来了。
老者说,能不能淑女一点。刚才也是…咳咳…讲不了三句话就要杀人,就亮了刀子。
怪声音说,嘻嘻吼吼,好玩儿,好玩儿。臭老头儿,我看你实在是伤得不轻,你别再说话了,你们都随我进来吧。
我听见“轰隆”一声,好像是什么机关移位的声音,然后花园里一阵沉默。等我再探出头来才发现刚才说话的几个人全都不见了。我小心地走了出来,在刚才他们交谈的地方一阵摸索,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暗门。我又走向树林深处一阵探索,还是一无所获。
天空传来一声清亮的鸟鸣,我做贼心虚吓了一跳,歪头一瞥,看见地上有个长方形的凸起,像是埋了什么箱子。我拨开枯叶和土层,原来这是一个墓碑,环视四周,旁边并没有墓,却孤零零地只有一个碑,而且看这墓碑石料有些老旧,不像是新立的,似乎是已经立了几年。
我感觉很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墓碑呢?
刚想清理出来看一看这墓碑上的名字,却听见Johnson在找我。我把那碑重新埋了起来,一个飞身,跃出花园。
Johnson一扭头,发现我落在身前,吓得浑身一抖,说,汝何往邪?
我说,找厕所迷路了。怎么了?
Johnson说,丁君闻老板所言,前方即到哑城,便欲令汝速速食用甜点,继而起行赶路。
我问道,丁丁刚才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Johnson说,然也然也。汝何出此言邪?
我想如果丁丁一直和Johnson在一起,那她就不可能会来到这个后花园,既然那个“丁丁”不是丁丁,那老者为什么要叫她“丁丁”呢?
Johnson打断了我思路,他说,丁君于汝之挂念,吾甚为嫉妒也。丁君与吾畅谈之际,汝不知所往,丁君遂心生担忧。令吾寻至后院,才以得见。
我说,原来哑城很近了啊。
Johnson说,汝务必听吾一言,哑城危险至极,万不可去。丁君与汝所去哑城何为?。
我说,去找个东西。
Johnson说,丁君与汝从何处而来?
我说,金城。
Johnson“呜呼”了一声,嘴里叨念着“危矣殆矣”之类的让人捉摸不透的话,往花园方向走去。
我说,你干嘛去?
Johnson说,如厕。
我回到座位,丁丁一边抱着椰子汁在喝,一边在逗一只落在桌子上的鸽子。等我一靠近桌子,鸽子就机警地飞走了。
我回想起,后面花园里听见的“丁丁”虽然与丁丁声音相似,但是“丁丁”脾气凶狠急躁,动不动把“杀了你”挂在嘴边,应该和眼前无忧无虑喝着椰子汁的丁丁不是同一个人。天底下可能真有重名而且说话声音相似的人。
丁丁说,你想什么呢?
我一抬头,才发现刚才我离席这一小会儿,丁丁已经把头发扎起,还粘上了一撮小胡子。
我说,你怎么贴上假胡子了?
丁丁说,我突然觉得我应该打扮得男人一点,这样显得英气。
我说,厉害厉害。
丁丁捋了捋自己的假胡子,说,怎么样,英气吗?
我说,我觉得很硬气。
丁丁说,哈哈哈。
我说,本来你的造型和Johnson在一块还挺搭的,粘上胡子之后,再和他一起就显得gay里gay气了。
丁丁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我说,上厕所去了。
丁丁说,嗯,我都闻见你身上的尿骚味儿了,Johnson去哪了?
我说,也上厕所去了。
丁丁说,哦不可能,Johnson怎么可能和你同流合污。
我翻了个白眼,说,你怎么认识Johnson的,为什么之前一直没听你提起过啊?
丁丁一听到这个话题,突然羞红了脸,说,大庭广众之下提起Johnson,多没羞没臊的呀。万一让你以为我是花痴怎么办。
我说,你已经是了。
丁丁环视四周,确认一下有没有人在侧耳偷听,像是要透露一个让全天下女人为之共愤的一个秘密似的。丁丁小心翼翼地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其实,Johnson是我前男友了啦。
我本来以为丁丁傻乎乎的是不会有人喜欢的,结果没想到一千个人的心中有一万个喜欢的类型,而且喜欢丁丁的还是Johnson这种大帅哥,虽然我不觉得他帅。看来帅哥的品味确实难以捉摸。
我问丁丁说,你竟然还搞过对象?你今年三十几?
丁丁说,我二十,整。
我盯着丁丁的鱼尾纹看了半天,说,不会吧,我也二十。
丁丁盯着我的抬头纹看了半天,说,不会吧,你竟然才二十。
我们俩异口同声地说,你竟然和我一样大。
我和丁丁不由得同时一阵沉默。
我吃了一口绿茶饼,重新开始了一个话题。我说,我看Johnson挺年轻的,你不会搞了个未成年人吧。
丁丁说,那又怎么了,难道很不可思议吗?本姐姐招乌央乌央的小少男喜欢,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我说,银国的未成年人保护法规定十九岁才成年,才能进行性行为,虽然很多人都不守法,但是你别犯法。
丁丁说,真是鸡婆,你们老男人骗小女孩儿的时候没见过你们这么守法。
我说,怎么能说我是骗小女孩儿呢,我全靠人格魅力。
丁丁说,你有过女朋友吗你就人格魅力。
我心想,我五岁就跟着师父学习,一学就是十年加五年,这十五年里,男人都没见过几个,更别说女人了,我能有个屁女朋友。
但是男人的尊严又迫使我哆哆嗦嗦地说,有啊,我有好几十…好多个呢。
丁丁说,嚯,没看出来啊。
我说,不用羡慕。对了,Johnson多大啊?他为什么说的话和我们说的不一样啊。
丁丁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二十,现在怎么也二十五还是二十六了吧。至于他为什么说话之乎者也,我也不知道。
我说,真是奇怪啊。
丁丁说,反正我们能听懂他说话就行了,说话奇怪点不算什么。
我说,他家里有钱吗?
丁丁说,一张口就提钱,多俗啊。哎对了,你别忘了把这一桌子甜品的账给结了。
我说,他是干什么工作的?
丁丁说,他是干什么的我不知道,我是通过一个骑马俱乐部认识他的,他是我的骑马教练,没有他我就不会马术。
我脑海里回想起丁丁在南瓜地里吐了一地。
丁丁说,这次吐是马太颠了,不是Johnson教得不好。
我说,那他怎么从教练变成你男朋友的啊?
丁丁说,因为骑马的时候他会坐在后面搂着我啊,我们都搂过了难道不算男女朋友吗?
我说,哦,你这是和谁学的逻辑。
丁丁说,那你说怎么样才算是男女朋友,喜欢过?表白过?牵手过?
我说,丁丁,你想想看,表演吻戏的人都接吻了,但是没有人觉得他们是男女朋友,因为这其实只是一种工作关系。
丁丁说,哈哈哈,你好愚蠢哦,吻戏其实是两条演员的嘴巴无限靠近,给了你一种亲上的假象,其实他们只是靠的很近而已,根本没亲上。
我刚想指出丁丁这种“无限靠近”的数学逻辑在现实中是不成立的,丁丁就恍然自学成才,她说,唉?!难道他们真的是真亲啊。我原来一直被骗了!
我说,对嘛,其实很好理解的,我再给你举个例子加深印象,老师一直为学生成绩操心,这么算起来老师也算操过学生了,但是他们也不是男女朋友,对吧?
丁丁说,对对对。
我说,你刚才说Johnson是你前男友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丁丁说,其实回想起来,就算我们真的恋爱了,估计也持续不了。
我说,为什么?
丁丁说,我虽然是个该死的颜控,但也是很看中内在的好吗?我不喜欢Johnson的一点就是他说的话一股古人味儿,现在这都什么时代了没想到还有人这么说话。然而更重要的一点是我觉得他的心理太老,特别悲观,一股棺材味儿。而且好多事情表现的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儿一样,一点朝气没有。
我说,比如?
丁丁说,比如他不喜欢接受新鲜事物,经常忧郁,只喜欢听慢的抒情歌,动不动就感概人生短暂。拜托,二十岁的人有整天叨念自己活不了几天的吗,差点把我都给带抑郁了。
我说,那你干嘛见了他还花痴一样。
丁丁说,你是白痴吗,人家长得好看我当然要赶紧多看几眼了,看一看瞧一瞧,这样我的心情都美丽了,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要是天天看着你的傻脸我肯定没几天就死了。
我说,你别老说实话,虽然很诚实,但是我的自尊心很受伤。如果我听你这么说一路,肯定会在你和Johnson前面抑郁。咱俩要一块走的路还剩挺远,咱要是在这儿撕破了脸,剩下的路就没法走了。
丁丁恍然大悟说,哦你说的对,我有点得意忘形了,我对越好的朋友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毒舌。其实你长的也很帅,你也不是白痴。
我捋了捋头发,不知道该不该觉得高兴。
这时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雨来,屋外进来了一队人,为首的一男一女。男的穿了一身虎纹紧身衣,女的穿着比基尼泳装,身上还披了一条白色的浴巾。他们二人身后又跟了四个随从,个个眼戴墨镜,高大威猛。
一众人迈步进店,腿刚抬起,就被店主挡了下来。
店主对虎纹男说,客官,现在刚好饭点,桌子都满了,要不您先排队等一会儿。
虎纹男眼睛怒视店主,却半天也不说话。
店主以为虎纹男只是穿着比较前卫的保镖,又转而想和比基尼姑娘商讨,但是店主还没来得及说话,鼻孔里的鼻血却比嘴巴里的文字先喷了出来。幸好他反应很快,急忙捂住脸,痛苦地蹲到了地上。在一旁的俩鼻孔都塞上抹布的伙计默默地也递给店主一块抹布。
店主背过身子,闷头收拾了一阵,这才重新站起身子说,客官,现在刚好饭点,桌子满了,要不您先等一会儿。
比基尼姑娘眼睛看天,鼻孔看人,说,否。
虎纹男这时才说,不行。凭什么。
店主说,小店平时生意全靠老天眷顾,顾客抬爱,您来的稍晚,而且又是饭点,这么多人,请排队稍候。一会儿有了空桌,小的肯定赶紧去收拾,希望客官耐心等待一会儿。
比基尼姑娘说,孙。
虎纹男这时才说,让我们等着?
店主被这一唱一和,一字一句搞蒙了,说,啥?
这时虎纹男和比基尼姑娘身后的一个墨镜壮汉迈步上前,店主才发现,他的胸上绣了一个“孙”字。
孙大汉伸出两根手指说,我家主不想多等,赶路一天了大家肚子都饿了,你赶紧赶走几个客人,空出两张桌子给我们。
店主终于听见完整的人话,激动得热泪盈眶,但是不排队这种不讲公德的行为,店主是很看不惯的。店主说,大家都是来吃饭的,先来后到听过没,怎么能不排队呢?
比基尼姑娘说,一。
孙大汉缩回去一根手指,又说,一张桌子也行。
店主坚持说,不行不行,不管说什么都一定要排队。
比基尼姑娘说,金。
孙大汉把手指缩回去,接着摸出一锭金元宝,说,加钱。空桌子。
店主说,大家都是来吃饭的,先来后到听过没,加钱也不能插队啊。
比基尼姑娘说,揍。
孙大汉收起金元宝,挽袖子准备揍老板。
店主说,大家都是来吃饭的,先来后到听过没,揍我也不能插队呀。
虎纹这时才说,给他加点钱。
孙大汉把店主拽到一边,小声说,老板啊,我实话告诉你。
店主说,首先,你说的这句话里有一个问题。
孙大汉说,什么问题?
店主说,我只是店主,不是老板,我长得很有老板的气质吗?
孙大汉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冥界”的人,就行了。我家主话虽然一个说话慢半拍儿,另一个说话单字儿蹦,但是武功超强,你要是激怒了他们,这家店也就要被夷为平地了。
虎纹男这时才说,不行就揍他。
店主一听“冥界”二字,就不敢再坚持排队了。因为冥界的名号太响了。
冥界是当今第一大帮,教众遍布银国。冥界的总部位于银国边境扭腰城城外的两界山,地势易守难攻。据说,冥界的势力之大,都已经渗透到了银国朝廷里,许多官员都是冥界教徒。银国人本来是没有信仰的,他们只信仰自己的皇帝,但是现在很多人信冥界而不信皇帝了,皇帝就不开心了。
太阳矢的父皇——银武帝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清查了一批官员里的冥界信徒,但是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有很多人不是冥界信徒,却被自己的仇家污蔑为冥界人,因而被逮捕入狱。虽然维护了皇权统治的不被动摇,却增加了社会的不稳定。等到银武帝去世,继承皇位的太阳矢才为以前被迫害致死的人平反。
冥界本质上是一个江湖门派,但是当江湖势力渗透到了朝廷里,这就不单是一件江湖事了。本来江湖人只管江湖事,朝廷人只在乎家国事。可如今君王要管江湖事,朝廷也就和江湖扯上了关系,江湖人也就不得不参与进了朝廷事。
在朝廷的宣传里,冥界变成了无恶不作,无法无天,造成社会动乱的不稳定因素。朝廷号召人人得冥界而诛之,但是由于冥界教徒武功不低,自告奋勇试图制服冥界的人都被打伤打死,朝廷这才知道,原来冥界也不好对付。
银国百姓其实是不怎么在乎朝廷和冥界相争的,大家只想着自己家里面生活安稳,家人团圆,屋子外面不管是朝廷的天下,还是冥界说了算,大家都是一样老实过日子。然而难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自以为有点本事,看了朝廷对冥界高额的悬赏金之后,心里有了当“赏金猎人”从而一夜暴富的念头,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掉头的多,出头的少。
冥界里的高手,以冥界教主为首,手下坐拥四大法师和冥界双傲。
冥界教主姓朱名晃,教众都称他为“冥王”,武功深不可测。冥王之下的冥界四大法师,传说这四个人生性残忍,长相恐怖,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因为知道他们名字的人都已经被他们杀死了。这四个法师分别擅长冰、火、雷、毒四样奇异法术,威名远播,江湖上人尽皆知。冥界四法师之下,还有冥界双傲,相传他们也是武功与四大法师不相上下的厉害人物。
人们把冥界的人传得凶神恶煞,于是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所以冥界没作恶,或者说还没来得及作恶,“作恶”的名头已经响亮地顶在了自己头上。冥界的名号,大家都害怕,因为大家都是求生欲望比较强,不想白白丢了性命。
店主一听冥界二字,本来一再坚持先来后到,有序排队的心气顿时烟消云散,忙转头搜寻空桌子。
面对一屋子人声鼎沸的餐厅,孙大汉指着点了一桌子甜品的我和丁丁说,就那个桌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