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澈从安昀处离开,他本以为,那个自幼便爱粘着三哥的小丫头如今受了这般委屈,定要好好哭一场,谁知见了自己竟是一滴泪也没有流,准备好的安慰之词丝毫没有派上用场。看来,一直不愿意走出那片净土的人,也终于迈出了步伐,想亲自看看这世界的瑕疵与丑陋了。
大央,终于要再一次变动了。
“王爷。”
听见声音,安澈停了下来,后边一直紧跟的人走了上来,“爷,那位娘子应该就是那日从玲珑山庄逃出来的,名动宜阳的双绝之一,绮韵坊的珅娘子。虽说踪迹难查,消息闭塞,但人的确是在玲珑山庄出事那日来到盛府的,而且,三爷不是一直喊她阿珅么?应是不会有错。”
安澈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脸上不见一丝惊讶的神情,“看来三哥未必是想隐瞒他这位娘子的身份。这位珅娘子与玲珑山庄,想必也有些什么,你再去查查好了。”
“但你要记得,我们能查到的,就不要再让他人也知晓了。“
“还有白树,”安澈叫住身后要离开的人,“他对天下宣布自己是宜阳的盛世公子,那世间便没有什么太子盛安清,也没有什么三爷,你以后,还是叫他公子吧。”
“是。诶,爷,你看前面那位......”
安澈松开手中的玉佩,顺着白树说的看去,嘴角瞬间绽开一朵灿烂的海棠花,
“唐家娘子,真是好巧。”
盛府小而精致,他们碰到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况且,安昀住的地方与君影阁离得并不远,从安昀那里出来遇到很是正常。阿珅想想这几日盛府真是对自己好好招待,绸缎庄的来做衣服,珠宝铺的来打首饰,各种嘈杂,哪里是想让她好好休息的样子,如此大张旗鼓的想要把所有目光都引到盛府,很好,这点她能理解,分散那些人的注意力是很好,给他们灌灌迷魂药当然也可以。可日日乌鸡枸杞人参汤,当归黄芪何首乌,想想大早上花田端来的羊腰子,她就有点喘不过气,所以没有立刻回君影阁而是想出来散散心,可巧,还真就碰上了这位天仙似的王爷。
“参见逸王。”阿珅行礼。
“娘子何必客气,以后再见面,免礼就行。”待安澈走近,阿珅又想起来那八个评论逸王的字,如今见他,想来,还应该再加上几个字,这么绝色的人,投成男胎,倒是有些可惜了。
“娘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阿珅回神,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失态,对着安澈带有歉意道,“是我失礼了,只是刚才在想,逸王如此无双之人,那坊间八个赞美王爷的字应该再添上些许。”
“是吗?我不知,原来坊间还有赞美我的话,娘子可否告知呢?”
眼前的人,自始至终都将温雅的笑容挂在嘴角,仿佛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恼,比起盛世脱去风流外衣后的光芒四散,则通身一派雍容内敛的气质。待人亲善,就像庙堂里供奉的佛陀,可估计佛祖是不会同意让这样一位长相足以称作妖孽的男子踏入空门的,要不然这让那些前来祷告的善男信女如何虔诚?那些称赞男子的词已不足以来概述这个人了,都说他的母妃是大央最美的女人,而他又是世间俊美无双的男子,这样的一个人,怎能与平凡二字相挂钩呢?
“我若说的不好,王爷等下可莫要笑我,”她低头想了想,随即便弯起眉眼,轻捻了绣帕,那双剪水眸子里微微透出光亮,“坊间曾有位学者言,说是逸王,乃三月君子,肆意海棠,但我想,应该再加上八个字,春风温雅,润泽无声。”
安澈想,三哥不会随意找一位女子来陪他风雨共济,何况是位梨园戏子,现如今,这位角儿还真是不容小觑。不过想来也是,三哥身边的人,哪有简单的呢?
“娘子这般说我,倒有些惭愧了,润泽无声这四个字,我可能是担不起了。”
“王爷不必自谦。”
“得知娘子来自梨园,又听三哥唤娘子名字,不知姑娘可就是那位名动宜阳的绮韵坊珅娘子?”
阿珅对这话没有一丝防备,从安澈的神色上她也未看出些什么,看来这位王爷的心思,还真是不能轻易琢磨。
“我若是,那王爷现在会叫人将我抓走吗?”
“娘子怕吗?”
“王爷会吗?”
二人都在互相看着对方,都想透过那虚假的面容看出些什么,可最终,是安澈先放声一笑。
“娘子是三哥的人,我又如何敢呢?”
“真是让王爷见笑了,我这胆子,着实是小的很。”阿珅心中松了口气,若他此时真要抖搂出来,以现在的情况,怕盛世那边就很难处理了
安澈这边正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当下的气氛,那边便跑来一个小娃娃,
“姑姑!姑姑!”
阿珅蹲下将善儿迎了个满怀,拿起绣帕将善儿额头上的汗擦净,后面的花田匆匆的赶上来,见是安澈,连忙行礼。
“姑姑,我找了你好久。”善儿偎在阿珅的怀里撒娇,花田见状立刻将她拉出来,
“善儿快行礼,这是逸王殿下。”
善儿嘟着嘴巴有些不乐意,小身子还没有降下来,安澈便笑着将善儿拉到身边,
“还是个小娃娃,不用行礼。”伸手将善儿头上的叶子取下来,“这么急着找你姑姑,可是让她帮你去钻草丛?”
花田站在一边脸色稍有尴尬,“王爷不要见笑,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整日里不像个丫头,在王爷这里失了礼数。”
“咦,你怎么知道,草丛里有只兔子,我和娘亲都抓不到它,它跑得太快了。”
“善儿。”花田在一旁嗔怪。
安澈摇摇头,示意花田不要担心,“她还太小,随着她的天性就好。”说罢拉着善儿起身,“你姑姑她身体不适,不如,我陪你去可好?”
“王爷这样,怕是不好。”花田仍是不放心。
“你不必担心,”阿珅拉过花田的手,宽慰地拍了拍,“善儿只是个孩子,闯不了什么祸,王爷喜欢这孩子,也是善儿的福分,你且宽心吧。”
花田心中犹豫不决,眉头压在一起。
“我将这娃娃带去,定让她完完整整的送到你身边。你若实在放心不下,一同去也可。”
花田欲意开口答应,阿珅却快她一步,“我昨日绣了个花样子,有些地方瞧着别扭,不知道该如何,你来给我看看。善儿这里,有王爷给你打着包票呢。”说着,冲她挤了一下眼睛,紧了紧她的手。
“那好吧。”
“那就不送王爷,我们这就要回去,善儿就麻烦王爷了。”
安澈点头同意,拉着善儿走了。直到两人走远了,花田才有些急躁地开口,“娘子不知,善儿玩起来像个男孩子,逸王身份尊贵,若有了事,我担心的,是牵连到公子。”
阿珅自顾自地转身走向君影阁,花田只得跟上去,“你我都看得出来,初次见面,逸王对善儿不错,一个孩子,你若不让他带走,倒显得我们小气了,你就将心放实了,他断不会将善儿怎样,善儿那孩子,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你的女儿虽小,却并不是一事不知的。”
花田将话听到了心里,知道阿珅的意思,明白刚才自己多有差错,可还是有些疑惑,“娘子来到这里从未动过针线,为何借口绣花不让我跟上去呢?”
“我只是想看看逸王的心思罢了,想看看他若真是城府深沉,想知道些什么,断会利用善儿来套寻信息,可你若在场,他又如何放得开。不过你放心,他是不会对善儿如何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今日的阵仗她多少可以看出些东西,明日,也不知明日,究竟是什么场面。
与人周旋,着实是件劳神费心的事,窥测人心,简直是件折损寿命的事,再这样下去,恐怕她这条命更活不久了。
“有没有什么补脑安神东西都拿来吧,给你们公子办事,还真是累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