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正值严寒的冬季,经过长期枯燥乏味的日子,今日终于下起了细雪,为此地的景色添加了一道色彩。
童沁遣退跟随的侍女,撑着油纸伞独自漫步至无痕桥上。
无痕桥。
并不是说这座桥身没有任何被踩过、破坏过的痕迹,它仅仅代表着纯洁美好的心灵。据说,这座桥具有灵力,凡是邪恶的人类走过这座桥,甚至踏上一步,他的命运,便会万劫不复。
因这个说法的来历不明,当时很少人相信。因此也有诸多作恶多端的富商前去尝试,当天毫无任何反常的事发生,反而幸运十分。然而一晚之后,传言得到证实。一个个作恶多端的人皆得到了残酷的报应,日子一日比一日差,直到死去。
可是怎样才算邪恶?
这恐怕只有无痕桥知道。两年前,同样干的是烧杀抢劫、丧尽天良的坏事,那个人走过无痕桥,却平安地度过了一生。
直至今日,还是有些人半信半疑的。可不管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无痕桥都成了人们避讳的地方。
至于童沁,她是丝毫不信的。她从不信命,更不会认命。人的一生应该由自己主宰,岂是走两步路便由一座桥决定生死的。
不过她得感谢这个传说,托它的福,这里成为了人烟稀少之地。远离了吵杂的人群,纷纷攘攘的世界,她反倒觉得清心。
其实这里的景色很美,称得上是真正的“小桥流水人家”,时不时有美丽的鸟类成群结队地飞过、栖息。只不过如今是寒冷的季节,流水已结上冰层,唯一的“人家”也不知跑到哪去。不,与其说跑到哪去,不如说从未出现过。若硬要说是“人家”,那也只能是她一个“人”,还有一个空无一人的“家”。
或许寂寞对她来说更好,有他人在反倒不自在。
在这她可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在人前她真的太幸苦、太累。
因心情太过放松,她不自觉轻声哼唱,回忆过往,唇角微扬,笑在眼里,喜在眉梢,来人也不曾知晓。可是由始至终他都没有出声,直至童沁发觉了他。
她警惕地看着桥下的他,这样的气氛为冬天多添了一份肃清。所幸对方性情好,唇角含笑地走上台阶。
童沁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的身影,直至他在自己身旁停下,视线方转移至结成冰的河面。
“我没有恶意。”他的声音很温和,童沁有一瞬的失神。
“有恶意的人也不会来这里。”
冰冷的语气丝毫没有减弱他的和气,他反而很赞成她的说法,“那也是。不过,我没想到除了我之外还会有人来此处。”
童沁微微侧头,略有调侃的意思。“不觉得此话应由我来说么?”自从发现无痕桥,她几乎每日都来此地,却都不见除自己之外的人,这句话确实应由她讲。
“是吗?怎么都不见你呢。这间屋子,很久前我便买下来了,几乎每日来打扫一次,有时候连同无痕桥一起。”他仍是温和的笑,指着桥的一端,那是窗台,门应该在前面。
“难怪这里少人经过,可还是那么干净。不过,几乎每日?呵,看来这世上真的有缘分这回事。上天不愿让我们多见呢。”童沁笑了笑。
“看来是这样。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在此处见着了吗?”他收回定在窗台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扩大了笑容。“真是幸会,我们又见面了,童小姐。”
“石公子。方是童沁失礼,真是对不住。”
“自然不会。此刻的童小姐与人前有些不一样,不想让人瞧见,也是有原因的。倒是石某闻声而来,唐突了。”
不必她说,他也不会说出去,这点她知道。
“时候不早了,童沁先行告退。”
“天色昏暗,路也看不几清,童小姐路上当心。”
童沁含蓄一笑,无言地从他身旁走过。桥下,快到巷口的拐弯处时,她似乎不经意地回过头。
一身白袍,与雪景相融,没有伞的保护,更难以辨清是人是雪,好在那一头长长的黑发不肯停歇,随风舞动,分辨度也随之增高。他正俯视着光滑的河面,褪去了原有的笑容,剩下的只是落寞,然而在此萧条的景象下,他的寂寞不过属于附加。
雪愈下愈纷,他的身影已模糊不清,再次回过头时,遣退的侍女禾媚已来到跟前。
“小姐,事情已经办妥了。”
“是吗,那便打道回府吧。”
童沁牵起一丝童真的浅笑,眼里的冷冽却藏匿不住,说起玩笑来让人只觉心寒。禾媚毕竟跟在她身边已经多年,早已习惯她的一切习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