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小汽车,沿路十分波折,我早已习惯,心里不禁有想起了那首歌。
哟……大山的子孙哟.....
爱太阳喽,太阳那个爱着哟,山里的人哟……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水路九连环
这里的山歌排对排,这里的山歌串对串
十八弯弯出了土家人的金银寨
九连环连出了土家人的珠宝滩,耶……
没有这十八弯就没有美如水的山妹子
没有这九连环就没有壮如山的放排汉
十八弯啊九连环,十八弯九连环
......
只是我们这里没有水,只有山,没有树的山,汽车一过漫天黄尘的山。
将近百公里的路程坐了了六个小时,这还是天气好,要是遇到下雨天,哎,要是能下雨那就好了。
我家所在的地方叫幸福村,一个有一百多户的村落,早在十多年前,我们那里就有专家来检测过。
专家戴着眼镜,一副斯文的模样,从来到村里就没有笑过,在村里待了两天,便离开了。
专家回去的报告上说:那是一片不适合生存的地方,寸草不生,漫天黄土,生活在那里的人民死气沉沉。
可是这块地方已经养育了我们几千年,虽说十年九旱,但一年丰收便可以吃十年。
好不容易到家,我蹑手蹑脚往家里走,但隔着家老远,便听到了我不愿听到的声音。
那声音在农村很常见,但出现便意味着有人去世,没错那就是冥歌。
我心里越发感觉不安,脚步也加快,还差点摔了一跤。
走进家的院子,几片雪白印在我的眼睛里面,那是冥花。
我脑子不停地嗡嗡,只见村子里的村民也在同情的望着我,好不容易才跨进家的大门,爷爷的画像摆在墙上,还有那口棺材,那口棺材是十年前准备的。
母亲和父亲都跪在棺材旁,见我来了,母亲拉着我,泪眼婆娑说不出话来。
爷爷的身子骨一直硬朗,为何就这么突然走了,我到后来才知道。
爷爷是被饿死的,因为家里没了粮食,最后一点都播种到了地里,而洋芋蛋也吃的所剩无几,家里就开始吃杨树叶和深埋地下的草根,爷爷吃不下,也就走了。
就连播放冥歌的小播放器也是村长拿来的,而那些冥花所花的钱是肥胖子家借的,是要还的。
稀里糊涂的被披麻戴孝,爷爷草草的被埋葬,来帮忙的村民们都没有在家吃饭,因为家里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吃的东西。
我望着父亲,质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父亲的肩膀佝偻了,最后才低沉的说道:“家里其实早就没有粮食了,就是你回来吃的洋芋蛋都是借的。”
“那你们还给我钱,让我读书。”
“那是你爷爷的意思,也是全家的意思。”父亲突然盯着我说道。
我害怕父亲的目光,避开道:“这样子我还有心思读书吗,我还读的下去吗?”
“你爷爷说过,我们祖祖辈辈十八代都没出个读书人,不是给人当下人,就是干苦力,爷爷盼望你能够出人头地啊。”
说着父亲的眼睛也湿润了,说真的,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父亲流泪,他总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原来他的心里也有柔弱的一面。
母亲拉着我,因为哭泣双眼已经红肿,她说道:“娃啊,那戒指卖了没,卖了的话好还账。”
我一下子抬不起头来,不敢说戒指的事,但父母看我的样子也就知道了结果,重重的叹息声以及咳嗽声响彻屋内。
我一夜未眠,半夜起来,跑到爷爷的坟头,跪在那里,哭了很久,直到没了眼泪,再也哭不出来。
“爷爷,你放心,我会争气的,我会改变家里的状况,我会让家里过的富裕起来。”
说完之后我对着坟头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翌日,天还未亮,屋门便被人敲响,打开一看是肥胖子的父亲,也是一个胖子。
他来到屋里,父亲急忙招呼,除了倒碗浑浊的水之外,也别无它物。
“望子,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冥花的事,这一共算下来也就二十块钱,最近急用,所以你看?”
爷爷头七都还没过,才下葬一天,这何满归就找上门来了,这完全是落井下石。
父亲的手拽得很近,不停地响,身体也因此发抖,颤抖的说道:“何哥,能不能宽限几日啊,这老头子才下葬。”
“我也知道,可是我急用啊,没办法嘛。”
我瞪着何满归,他没有看我,而是在那不停地搓手,一副不给钱不走的样子。
最后我从兜里掏出了二十元,扔给了他,指着他的鼻子说道:“滚!”
何满归将钱捡起,嘴角抖了抖,说道:“你们横,以后就别找老子借钱。”说完就甩手离开了。
“你怎么能把生活费给他呢,你去学校吃什么?”母亲说道。
我冷冷道:“吃什么,家里都饿死人了,还去学校干什么。”
父亲直接给了我一耳刮子,怒道:“你爷爷怎么死了,还不是为了让你读书。”
我强忍住泪水,心里特别委屈,只能抱着头,大脑一片空白。
“算了,明天我就出去,听村里的人说去外面打工能赚钱。”
第二天我和父亲一起走路去的县城,因为实在没钱,村里的人也都如同白眼狼一样,根本借不到钱。
这一路我们走了一天一夜,到县城的时候我快站不稳脚,因为饿,因为身子弱。
父亲把我送到学校,告诫我一定要好好读书,然后就离开了,我看着父亲的背影,让我想起了一片课文《背影》。
父亲说一旦找到活就立马给我寄钱,让我在学校里面向老师借点钱过几天。
但从得知爷爷死的那一刻,我便对读书彻底失去了兴趣,我甚至恨读书,因为是它害死了爷爷。
这才是噩运的开始,得到父亲的消息那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而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我对家里,对村里,对学校,甚至对社会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这种认识曾让我一直认为社会就是一个黑暗的,光明都照不到我们这样的人,光明永远属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