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千年
第二十一章决绝
……
“不，不敢，大人冤枉我们了。”诸多声音夹杂，却清晰的表达出一个否认的意思。
噬神仍是冷笑，“得了！给了你们完完整整走的机会，你们不珍惜，想要说法，好，每个人留下九成神力便滚吧，或者留下神位！自己选择！”
“不公啊，我等对噬神神尊忠心耿耿，大人却为何如此对待我等？”有人悲呼，周围人纷纷附和。
噬神看着他们的眼睛，看到了一片似乎是真的很伤心的眼神，他有些好笑，“信仰争夺，若没有上位神的存在，你们争夺信仰便可以肆无忌惮，不用上供，不用受到约束，能在这个时候得到这样一份旨意，你们应该很高兴。”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怎么让自己名正言顺的守在那片信仰之地，若名不正，你们也无法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毕竟，你们若是被其他神灵得知，你们是为了信仰而主动脱离自己的上位神，那谁都可以以讨伐不忠不义之徒的名义攻伐你们。”
“但如果换一种说法，是你们的上位神食古不化，将你们这一大堆忠臣赶走，那你们就背负上了好的形象，即可以名正言顺的争夺信仰，又可以随时寻找别的上位神作为靠山，多好的打算！”
“不过就是有些让我恶心，不伦不类的阳谋？罢了，今天这个坏人，我当了！现在开始执行吧！”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都在犹豫，他们内心深处的计划现在不能说是成功，也不能说是失败，在他们的计划中，是引导噬神神尊自我失控，然后带着一个主不明臣子无奈被驱逐的戏码离去，一切都很完美的进行。
可半路却杀出了噬神大人，虽然现在的确要离去，而且还能让噬神神尊的名声更坏，让他们的形象更加可怜，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一旦留下九成神力，恢复起码需要数十年，信仰争夺中便失去了太多先机，甚至有陨落的危险，可如今却不斩就是立刻死，他们更加犹豫。
“三息之内，留下九成神力，然后给我消失，不然，我自己动手！”噬神有些不悦，他现在十分暴躁。
话音落，刹那间神光爆闪，诸神的脸上挂上了苍白，一抹漆黑的恨意隐藏在他们的眼睛深处，有一阵风起，诸神离去，场中只有寥寥四人仍跪伏在地。
噬神扫过四个神灵，又看看已经出神好久，现在还在继续发呆的黎歌，他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看向四个未离去的神灵，“你们是想要留下来的吗？四个，下位神？”
四人齐齐点头，“是的，大人，属下重纹携三位兄弟及神国所属特来驻扎神尊神国，望神尊恩准！”
洪亮而又正派的声音拉回了黎歌的思绪，她仔细看了看说话的重纹，脸上有些欣喜，“是你，我记得你，当初天荡四兄弟陨于北山禁地，神格无人继承，后来神灵选拔，你们四人脱颖而出，成功继承四个下位神阶，没想到，最终留下来的竟然是你们。”
重纹点点头，“没想到神尊还记得我等，不过，还请神尊告知，我等应驻扎于何处？”
黎歌点点头，“神国之四方，各守一边，自此不再出巡，直到这片天地重新安静下来。”
“重纹（重由，重阁，重地）谨遵神尊法旨！”四人领命，化作神光离去。
神殿再次空荡荡的，只有黎歌看着噬神又一次发起了呆。
许久……
“喂！你要发呆就看着外边，别看着我，慎得慌！”
“噬神，你可以答应我，不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出手伤害我的弟弟妹妹们吗？”
“这不可能！如果他们要来伤害你呢？我还要看着？”
“不会的，我是他们的大姐，而且，你在我旁边，他们，伤害不到我的。”
见噬神不语，黎歌急忙开始祈求，“答应我，好吗？”
看着那黎歌可怜的小眼神，噬神无奈的点点头，“好吧，我尽量……”
……
时光悠悠而过，千年已逝。
“这片海依旧蔚蓝，远处袭来的风不再血腥了，开始有些清澈，我想，安静的世界也许即将回来，某个人给我的承诺也即将要兑现，希望，那一刻再快点。”
合上手札，黎歌一脸温柔的笑意，她赤脚在这宫殿慢慢行走，走出了这个空旷的宫殿，高高的宫殿之上，黎歌看着她的神国。
这里依旧安详，百姓悠然，繁华依旧，在她的神国四方，四座小岛平地而起，五国交汇，安居乐业，这里很安详。
噬神缓缓显露在黎歌身后，将一件披风披覆在她的身上，“进去吧，入秋了，别着凉。”
“噬神，我可是神唉，难道你是陪着我在人间呆的时间太长了？还以为我是普通的女孩吗？”
噬神摇摇头，“不论什么时候，你在我眼中都只是一个小女孩，无关普通，无关神灵，人间游历近千年，我看着你不断找寻自我，总算是没有迷失在人间这无法掌控的命运中，如今，你即将登临至高神，五百年前，那四个家伙也已经登临中位神，说明你的路没有错，你真的很优秀。”
“我最可爱的女孩，就像你说的，这片天地即将安静下来，我可以去实现我的诺言了。”
黎歌的脸血红，“你，你又偷看我的手札！”
“我哪有，明明是你写的字太大，我只是随便站着，便一览无余，这可不能怪我！”
“你……”，黎歌正要说些什么，可话未说出就被打断。
一个雄壮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中，他急忙禀告，“神尊，神国外诸神降临，有曾经的您的统御，还有别的统御神灵，不仅如此，十二位神尊也来了，大哥他们正在周旋，特遣重阁来此禀告。”
黎歌皱了皱眉头，她看了看噬神，噬神一脸冷笑，“走吧，去看看你珍爱的兄弟姐妹现在是什么德性！”
黎歌有些慌乱，她急忙上前抓住噬神的手，“你，你答应过我的，不会伤害他们，而且他们来或许是为了我的晋升庆祝，噬神，也许一切不会是你想的那样，也许……”
噬神轻轻叹口气，这个时候，如此大的阵势，会有好事吗？
但他还是露出笑容，“黎歌，这世界上，唯人心与太阳不可直视，小心无错，但是你放心，答应你的，我不会失信，我们只是，去看一下，你别担心！”
……
天空中漂浮最高的二十四道身影，他们身上神光爆闪，有着威严滔天的神威，在他们之下，是，中位神，在往下，是下位神，一阶一阶排开，位次严明。
诸多曾经的噬神神属看着站在他们对面，却浮在比他们高一层次的位置上的重氏三兄弟，眼中神色难辨，后悔有之，嫉妒有之，总之没有一个好眼神。
远处，黎歌和噬神一步一步走来，看着诸神，黎歌有些慌乱，因为从他们的眼中，她看到了别样的炙热与浓浓的不满，她忽然就明白了，这些人来者不善，自己还想的那么好，还是太幼稚了！
果然，噬神是对的，我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神，若是没有噬神这么多年的守护，我是不是会被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不可自拔？
二十四道身影齐齐躬身，“小弟（小妹），见过大姐（大哥）。”
噬神点点头，顺便不经意轻轻拍了拍又在出神的黎歌，谁知道这丫头在这个场合又发什么呆？
“直说吧，什么来意，别绕弯子，你们也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噬神看着诸神，眼神不善。
站在诸多身影前的大辉慢慢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大辉见过大姐，大哥，今天小弟带领诸神前来，特来庆祝大姐即将踏入至高神位！”
“除此之外，还希望大姐能传道于我等，以助我等问道，踏入高位，希望大姐不吝赐教！”
此话一出，诸神神色一正，皆抱拳道，“望神尊不吝赐教！”
那些曾经离去的噬神神属更是大喊，“望神尊原谅我等，将我等重新收归门下，我等必以热忱厚报神尊！”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黎歌许久不言，诸神的眼神也越加不耐，隐隐有爆发的趋势，于是刹那间，神力澎湃，向着黎歌缓缓压去。
“哼！”
一声冷哼传出，噬神抬起手缓缓向着诸神压下去，刹那间，诸多神威瓦解，神力崩碎，化作一道道流光被吸入噬神体内。
刹那间，诸神齐齐萎靡下来。
“是不是这小妮子平常对你们太过包容，太过温柔了，才让你们这么肆无忌惮？是不是非要宰了你们，才知道后果？”
噬神的话语冷冽，虽然是对着刚才想出手的诸神，但他的目光却看向那二十四道人影，尽管这十二人没有出手，可是，他们却也没有阻拦，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不是吗？
大辉看着噬神，讨好的笑了笑，“大哥别生气，这些奴才是该教训了，等小弟回去，一定重重责罚他们，只是，现在传道事大，还希望大哥给小弟一个面子，将此事先揭过，可否？”
噬神不言，看向大辉的眼光更加不善。
大辉仍是脸上带笑，看着噬神的表情，他了然的点头，看向脚下的一片漂浮的诸多神灵，他的脸上瞬间布满杀意，他的手指爆闪，刚才一个个出手的神灵都被瞬间弹杀，化成血雾，只有几枚神格漂浮，他的脸上又带起了笑。
“大哥，大姐，这样可还满意？”
噬神微微点点头，又看向其他的上位神，于是，刹那间，血雾爆闪，一枚枚神格漂浮，整个场面血腥而肃穆，每个没有出手的人都暗自舒了口气，只是很奇怪的是，他们的眼中有了更加浓重的恨意，但却不是对着噬神或是十二上位神，而是那个异常安静，不发一言的黎歌。
……
杀戮还在继续，但黎歌却轻声说了句，“好了，到此为止吧，放过他们吧！”
恐惧而后怕的眼神在幸存下来的诸神眼中慢慢变成如其他神一般的恨意，对着黎歌，对着什么也没有做，反而出言帮他们的黎歌。
黎歌轻轻叹一口气，“这么多年时光，我能晋升上位神，不是有什么大道，或者什么捷径，我只是和噬神哥在人间游历，从他们的身上，我最初只能看到脆弱与徒劳，可慢慢的，他们对待命运，对待以后的路有不同的走法，或笑着，或哭着，但总在路上，也许，一开始我们自己定义自己为神，是不是把什么东西忘了？”
“也许我们亦是人，只是有了更强大的力量，可面对命运，我们依旧脆弱，不是吗？所以，在人类的身上，我开始重新学习，化作一个凡人，体悟真正的凡，再体悟由凡入圣的过程，每次的成长都使我更进一步，后来，我把这个方法告诉重氏四兄弟，他们也有了今天的晋升，所谓大道，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很简单，在每一个人所必须踏入的路上，大道至简。”
“这就是我的方法，没有藏私，没有欺骗，只希望你们停下脚步，好好感悟，毕竟，同是生灵，我们依靠强大的力量压榨他们，只会造成更多的错，有朝一日，迟早回报在我们自己身上。”
“话尽于此，各位可以离开了，我喜欢安静，还有你们，路是自己选的，走下去，就不要回头，因为后路是你们自己斩断的！”
黎歌的话语有了几分冰冷，初见诸神，她已经看出了他们带着恶意而来，不提别的神灵，那些曾经隶属于她，还逼迫过她的神灵如今还要再逼迫她一次，他们眼中的恨，她也看得见，她是不愿意这世间多杀戮，所以她忍让，她不争，可，这并不代表她傻。
诸神没有离去，在原地窃窃私语。
“神岂可与人做比？从人的身上感悟？那我们何必成神，本末倒置？”
“噬神神尊还是在藏私，她不愿告诉我们！”
“我们都已摆低姿态了，竟然还不肯收留我们！”
那二十四道身影亦未离去，其中十二人的眼神各异，但相同的是，不悦。
他们都不相信黎歌。
噬神微微眯起了眼，他看着黎歌，“小妮子，现在知道我说的话了吧，你的包容，你的忍让，只会使他人越发看轻你，没有所谓的道与理，没有所谓的错和对，有的只是你这一手间，能斩去多少魑魅魍魉！”
话音落，一柄长刀从天际斩下，斩来了万重巨浪，大海被生生斩开，一条宽阔的路呈现，“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怎么，逐客令听不到吗？还要我一个一个请？”
诸神看着宛如天渊的海道，又看看平静无比的噬神，都缓缓吞了吞口水，但那浮于最高处的二十四道身影未动，他们也只好硬着头皮呆在原地。
噬神不言，一柄长刀不知何时出现在噬神手中，他看着闪烁神光的那数道身影，眼中浮现无言的痛，原来一切都变得如此之快，他们也开始陌生了吗？
但他还是压下心中的不适，将刀的冷挂在了脸上，“看来，弟弟妹妹们要和哥哥过过招了？”
此时的气氛莫名开始升温，海道依旧，两侧的大浪几乎堪称滔天，但却无法盖过浮于上空的数十道身影的威压。
“噬神大哥误会了，我们这就离开，这不是刚来，还没和大姐说几句话吗？大哥不要生气，我们都是一家人，动刀兵伤感情，你说是不是啊，大姐？”
大辉脸上依旧带笑，他看向噬神，一脸歉意，看向黎歌又一脸哀求，气氛总算缓和了许多。
黎歌慢慢上前，她站到噬神的旁边，轻声道，“噬神，不要生气，剩下的我来处理，好吗？”
噬神看了看黎歌，又是那张哀求的脸，他有些无力的放下手中长刀，默默站到了一边，只是海浪依旧滔天，威势一直在保持。
看着诸神，黎歌脸色莫名平静，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都离去吧，我所言不虚，你们若是不信我也不会再多费口舌，自今天起，在场之人不可以再入我的神国百丈范围，违者斩！我噬神神尊不再过问任何凡俗事物，所以，凡间事但凡再牵扯到我噬神所属，皆斩！”
说完，她又看向大辉一行人，眼神带着一丝祈求，“你们，离去吧，若是连你们也这样对待我，我真的就无话可说了，我不希望，我最珍视的亲情只是笑谈！”
整个天空有些压抑，这一番话是黎歌从不会说出的决绝之言，但却不得不让人信服，渐渐的，天空中，一道发光的身影离去，接着就是不断离去的流光，终于，诸神退散，海浪渐渐落下，只留下夕阳撒在波纹不定的海面上的橘红色的余晖。
黎歌还漂浮在那，一旁陪着她的依旧是噬神，这世间，总有一些，是不变的。
……
